第 2 章

　　這話一出，室內有片刻的死寂。

　　江烟最受不了這種讓人窒息的氣氛，本來應該很簡單才對。

　　她抬眸，剛想開兩句玩笑緩緩，却看見對面男人抿直，綳緊的唇角。

　　沈時禮抬眼看她，語氣鎮定平和：「烟烟，你在開玩笑？」

　　他神態自然的掌控全域，相較起來，江烟在他面前就像是小孩兒似的。

　　確實也是如此，沈時禮比她大七歲，江烟從小就是跟著沈時禮跑，追著他叫「哥哥」的。

　　「我沒開玩笑。」江烟搖搖頭，聲音軟却認真，「我是認真這麽想的，沒有給你找麻煩的意思。」

　　江烟握緊玻璃杯，輕聲說：「你看，這樣也沒什麽意思，耽誤時間。」

　　她和沈時禮結婚的時候事業就在上升期。江烟整天忙著拍戲代言，沈時禮也很忙，相處的時候也不多。

　　這麽算算，她和沈時禮也確實不合適。更不提兩個人的年齡差距，性格差別，方方面面的問題。

　　說到底也是自己太過任性。江烟有點後悔，她還太天真，不知道結婚和她想的可以如此不同。

　　沈時禮緊盯著她。他平日裡神情冷淡的時候不少，眉心微蹙的模樣很有幾分氣場。

　　「爲什麽突然做這個决定？」沈時禮頓了頓，平靜道，「這對你沒有任何益處。你也大可不必擔心，我不是會違反承諾的人。」

　　就算在談及離婚這樣重要的話題，男人看起來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內斂，情緒都收攏的極好。

　　那雙桃花眼看似多情，江烟却能瞥見波瀾不驚的眸底，無法撼動分毫。

　　不提承諾還好。提了江烟心情更複雜，咬著唇半天開不了口。

　　「對不起，那時候是我太任性了。」江烟開口，却是道歉，「我不該對你說那種話，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江烟低著頭，不知道爲什麽有幾分心虛。

　　沈時禮對她絕對不算不好。不如說，比她年長這麽多，沈先生一直都很照顧她，像是照看小朋友一樣。

　　沈時禮微微沉默了一會兒。

　　「我知道了。」沈時禮截住她的話，平平淡淡的說，「離婚協議準備的有麽？」

　　「沒有，這些我都委托律師處理了。」江烟下意識的接上，「律師聯繫方式我發給你，你公司也有可靠的律師團吧？」

　　居然就這麽說定了。過程比江烟想的還要容易，她眨眨眼，盯著沈時禮，還有些不真實的迷惑。

　　沈時禮站起身。他和三年前結婚的時候沒什麽差別，神色很淡，冷漠又矜貴，看著很有距離感。

　　「離婚協議沒準備你就來告訴我要離婚？」沈時禮平靜的反問，「你工作很忙嗎？」

　　江烟縮了縮。她底氣不足，恨不得用氣音：「不忙啊。律師說不讓我操心的…對不起，時禮哥哥。」

　　從她和沈時禮結婚之後，她倒是很少這麽叫他了。江烟最不喜歡沈時禮還把她當小姑娘看待，臨著要離婚，說出來却容易得多。

　　沈時禮背對著她，沒說話也沒應聲。好一會兒，在江烟以爲他是不是沒聽見，猶豫著要不再重複一遍的時候。

　　「知道了。」沈時禮簡短的回答，「離婚協議訂下來再說吧。」

　　說完這句，他沒給江烟繼續徵求的機會，朝著樓梯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江烟視野裡。

　　看著沈時禮的背影，江烟怔怔的發了好一會兒待。

　　她晃了晃腿，把被捂的已經半熱的酸奶一口口喝完，才從沙發上蹦下來。

　　上了二樓。

　　江烟猶猶豫豫的看了看半掩著的主臥室門，還透著光。

　　她在原地躊躇好久，還是下定决心，扭頭去了旁邊的側臥，還不忘關上門。

　　一聲哢嚓聲，在寂靜的環境裡聽的可分明。

　　***

　　休假第一天，江烟一覺睡到中午才醒。

　　在床上滾了兩圈不打算下來，她摸出手機，在APP間跳動，最後還是點開了微博。

　　微博大號「江烟V」正挂著。江烟發微博的次數不多，平日裡都是賀昭溪把控著，代替她發一些宣傳消息。

　　上一條微博還是她在劇組的照片，一身青衣，又飄又仙。

　　【啊啊啊小仙女！太仙了吧！阿偉死了！阿偉死透了！】

　　【小仙女終於發博了！注意身體，不要太累鴨！】

　　【awsl！小姐姐是來要我命的嗎！瘋狂截圖！】

　　江烟撑著下巴看下面誇她的評論，半天，才含著笑點了切換賬號。

　　小號的消息同樣爆炸，江烟唇邊的笑却斂了斂。

　　自從上次她發了請假說明後就沒再上綫過，那次被小姐妹召喚著控評也沒去，消失的無聲無息。

　　剛登上去，江烟就看見不少評論艾特私信，都是問她怎麽了的。

　　ID「沈總是我老公啊啊」的賬號名還明晃晃的挂著，江烟剛和沈時禮結婚的時候就注册了這個號，在上面沒事寫寫文找樂子。

　　雖然是寫文，她在沈總這個冷圈裡其實還挺受歡迎，不僅因爲圈子人少撕逼少，也因爲江烟…寫文很靈性。

　　她不搞CP，反對任何人捆綁沈總上熱搜，寫文總是第一人稱，寫的沈總一半人嚎叫貼切一半人怒駡OOC——

　　其實還是很OOC的。江烟心知肚明，她筆下的沈時禮清冷却色氣，偏執又會撩，和她結婚蓋章的那個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

　　[沈時禮看向她，低笑著親了親她的唇角，「腰不疼了？」他動作輕緩，溫和有禮的仿若紳士，一點都沒有把人堵在墻角的自覺。

　　那雙眸子色澤很深，呼吸清冷却灼熱。她被氣息包裹著，被那隻作亂的手撩撥的眼裡水光彌漫…]

　　有些人表面上看上去是個小仙女，內心已經開出二百碼的車速。

　　江烟咳嗽一聲，翻翻自己以往寫的文，看看私信裡熟悉的小姐妹，猶豫著編輯退坑微博。

　　她早兩天就寫好了退坑聲明。只是江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她一直都沒能發出去，也有點捨不得。

　　手機震動兩下，江烟手一抖從編輯微博頁退出，看見來電上面的兩個字。

　　秦總。

　　江烟在娛樂圈最大的金主，給江烟資源，幫她規劃行程路綫，連工作室都是他幫江烟一手安排的。

　　除了她老公，不對，比江烟那個挂名的老公對她都要好。

　　金主爸爸來電話，江烟倒是沒多少小心謹慎的意味，她慢半拍的楞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接通電話。

　　「秦總好。」江烟打了個哈欠，「什麽事啊？」

　　***

　　早晨九點，江今集團的例會開始不久。

　　通體漆黑的玻璃建築，這座屹立在江城中心的大厦代表著江今的地標，最頂層却在發生著激烈的爭執。

　　「李董事只是一次小錯，他爲沈家付出這麽多，不至於要辭職！」

　　「小錯也對品牌有所影響，曝出這種醜聞，就算李董事是沈家的功臣，這種事還是不能姑息！」

　　兩方在外面都是精英做派的中年男人吵的不可開交，坐在最前面的男人却旁若無人的，正大光明的走神。

　　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扣著桌面，沈時禮垂著眸，神情瞧不出端倪。

　　他罕見的在走神。耳邊那一聲聲話語似乎還很清晰——那個小女孩也是這麽說的，「離個婚」，「離婚」，「和江烟…離婚」。

　　這是一個他之前從沒考慮過的可能性。

　　男人雙手搭成塔尖，平靜的抿了抿唇角。他對目前續存期間的婚姻關係沒什麽不滿，也沒打算——一手放走小朋友。

　　或許不止這麽簡單。沈時禮理智的思考著，他和江烟之間有一點小麻煩，却不是不能解决。

　　「沈總，你認爲怎麽樣？」

　　戰火還是殃及到他身上。

　　男人抬眼，神情罕見的流露出點冷意，聲音不溫不火：「需要討論這麽久嗎？」

　　似乎是對這種浪費時間的行爲失了耐心，他站起身，身後的助理立刻見機的收拾起桌上的東西，遞給他外套。

　　「李董事年齡大，有養老的心思也可以理解。」沈時禮冷淡道，「立刻收拾東西，我希望一個小時之內能徹底解决。」

　　支持的那一方瞬間白了臉。明明沈總半個小時前還在平靜的安撫李董事，讓他回家休息，半小時後就能讓他收拾全部東西滾蛋。

　　這麽來看，這是緩兵之計嗎？想想李董事走之前還痛哭流涕的感謝沈總感謝公司，表示絕不給江今添麻煩…

　　沈時禮的注意力却已經不在這裡了。

　　「沈總。」看著他輕描淡寫的要離開，還是有人忍不住開口，「你這麽做，你又不是沈家的繼承人，這麽做不讓人寒心嗎！」

　　這句話仿若是逆鱗。不光在場的人，那個說出口的人也後悔了。

　　沈時禮雖然不是沈家正兒八經的繼承人，但是他手段狠辣，對他們也只是留了情面。

　　沈時禮停下脚步。他幷沒有回頭，語氣平淡：「那你就陪他一起養老吧，江今集團從不縱容廢物。」

　　一連開了兩個董事，沈時禮還是沒流露出半分動搖。跟在他後面的秘書小心翼翼，心裡却確定一件事。

　　沈總的心情，的確是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