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江烟不想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和沈時禮爭執。
【那要怎麽聯繫?我不知道你別的聯繫賬號】
這次沈時禮沒有回復她。江烟等了又等,沈時禮也沒有回這句話的意思。
某個工作繁忙的大總裁像是突然出現那個樣子一樣,又消失的悄無聲息,沒給江烟繼續談下去的機會。
江烟忙著拍攝,想著沈時禮工作忙,也沒打擾他。
她等了兩天,在《VA》的拍攝都快結束,沈時禮也再沒回復過她。
「怎麽了?」拍攝中途,賀昭溪過來給江烟遞礦泉水,一眼就看出她心不在焉。
「沒什麽。」江烟搖頭,低聲說,「在和沈總商量離婚的事情。」
賀昭溪看著她低著頭有點走神的模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頭髮。
小孩兒太可愛了,像是嬌養著的幼猫,乖乖的。不拘言笑的經紀人咳嗽一聲,若無其事的收回手。
江烟被揉揉蹭蹭都習慣了。她心思不在這個上,也沒避開賀昭溪,對方也一眼就看見她屏幕上顯示的對話。
「我覺得沈總似乎對這件事不是很上心。」江烟抬起頭,有點糾結,「他根本就不把這個當回事,之前還說太忙了沒時間和我商量…」
賀昭溪一頓。她抬眼看看真情實感在擔憂的江烟,低聲說:「說不定是他不想離呢?」
當局者迷。賀昭溪暗暗嘆氣,不過她沒有爲沈時禮說好話的打算。不管怎麽抱怨,她是站在江烟這邊的。
「什麽?」江烟沒聽清,她猶豫了一會兒,下了决定,「賀姐,我晚上回去一趟,這事不解决也是麻煩。」
「確實儘早解决好。」賀昭溪全盤贊同江烟,「耽誤下去也浪費沈總的時間。」
她拍拍江烟的肩膀,輕聲安慰她,「烟烟,沈總也二十八.九了,他已經這個年齡,你不能耽誤他啊。」
江烟抿了唇想笑,又努力的克制下來。
也不能這麽算。江烟心裡還是有自知之明,沈時禮現如今比三年前受歡迎多少倍都不止。
可是這些人誰都沒有她喜歡沈時禮的時候早。江烟心情複雜,却又覺得賀昭溪的話有點微妙的解氣。
不不不,她不能這麽想。像她這樣人美心善的美少女,怎麽會嘲笑沈時禮…年紀大,老年人呢?
***
沈時禮推開別墅的門,少見的是一室光亮。
他頓了頓,抬起頭,客廳的燈亮著,嬌嬌軟軟的小姑娘正靠在沙發上,看見他,一下子坐起來。
「烟烟。」沈時禮抬眼,似乎有些意外,「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語氣表情都是滿分的微訝。沈時禮眉眼間還有些疲色,神情平淡又疏冷。一點點撒謊的痕迹都沒有。
江烟却直覺性的覺得這個人在假裝。
她抿了抿唇角,才乾巴巴的:「你沒看見我發的消息…我回來和你談談。」
江烟拿出手機,低頭滑動屏幕:「聯繫方式我現在給你,您看怎麽才方便?」
沈時禮神情裡若有似無的笑意淡下來。他看著面前低著頭一聲不吭找聯繫方式的小姑娘,慢慢走過去,坐到江烟對面。
江烟這次是認真的。沈時禮可以不放心上,江烟却想儘快恢復單身狀態。
其實本來也沒差別。江烟想,無非就是一個名分,沈時禮不在意,她還是…很在意。
「烟烟。」
沈時禮收斂了神情裡的那點漫不經心,平靜的坐在江烟對面。
那點粉飾太平的空間也沒有。沈時禮輕輕垂眸,神情裡第一次流露出困擾的神色。他本想著要和江烟適時的冷靜一下,沒料到會適得其反。
沈時禮微妙的無視了自己看到消息却不回的抗拒性行爲,爲了雙方的冷靜,這是必要的。
「我們談談。」沈時禮坐在她的對面,他還穿著西裝,手指搭成塔尖,「爲什麽會想到離婚?」
他問的輕描淡寫,似乎沒察覺到自己用如此規整嚴肅的態度會帶給人如何的壓迫感,自然的抓住談判的節奏。
沈時禮本性裡就是如此。他習慣了掌控全域,步步都在計算中。
江烟下意識的挺直脊背。饒是如此,她在男人面前也顯得太小了。
她咬了咬唇,努力撑住氣場,江烟別開視綫,不肯回答:「原因我說過了…你不是也答應我可以離嗎?」
這樣沒氣勢的動作更像是小孩子了。江烟心裡不服氣,她鼓了鼓臉頰,又用圓溜溜的眸子直視他。
不能這麽輕易的被沈時禮帶偏了。江烟想,這件事本來就應該是很簡單的。
「涉及到財産問題。」沈時禮避開了江烟的話,他抬眼看,「江今集團構成很複雜,烟烟,我不能够準確統計出我現有的…」
「這算是什麽障礙。」江烟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上,語氣有點差勁,「沈時禮,我不要你什麽。」
她抬眼看著對面斯文矜貴的男人,字字句句說的都坦蕩極了:「我們不需要劃分婚後財産,能分的都分的很清楚。這樣還不能離婚嗎?」
江烟在他面前向來拘束靦腆,總是軟乎乎的,一戳一個窩。這一刻她却表現的比任何時候都理所當然。
沈時禮未盡的話語微微一窒。對面的小姑娘抬起頭,精緻白晰的小臉上都是認真,像是品種名貴高傲的幼猫。
「你爲什麽不要?」沈時禮突然開口,一雙深沉的眸子落在江烟身上。
那些波濤汹涌的情感似乎都埋葬在靜默的海底,他輕聲說:「你可以要,這是你應得的。」
你想要什麽,都可以給你。
江烟一怔。她沒領會沈時禮的意思,慢吞吞的開口:「可是,我要你這些做什麽呀…我也不缺。」
「這種東西永遠都不會嫌多。」沈時禮注視著她,語調平靜,「烟烟,你要更有野心一些。」
江烟懵了一下。她還是頭一次聽人把「圖謀家財」說的這麽委婉的,還是主動讓她去要。
沒錯,沈時禮確實給了她無限上額的副卡,家裡衣櫃裡的衣服都請人一季一季的往家裡搬,首飾配件更是多的數不清,也不管江烟是不是在家。
可是這件事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江烟困惑的看向他,她從沈時禮的話中體會到截然不同的態度。
「時禮哥。」江烟倏然睜大眸子,「你是不是…不想離婚了?」
沈時禮偏了偏頭。一雙桃花眼裡的情緒晦暗,神情冷凝:「我是認爲…還有商量的餘地。」
說出這樣的話,某種程度上代表著他的妥協。如果是在談判桌上,另一方聽到這話或許用欣喜若狂來形容都不爲過。
「我不要。」
「我要離。」江烟認認真真的看他,那雙一貫清透的猫瞳裡明明亮亮,「時禮哥,你答應過我,你不會收回說出的話,對吧?」
江烟這麽講是有底氣的。她從沈時禮高中時期就纏著他,知道沈總有個說不上好壞的習慣——
他從不給人第二次機會,也不收回自己說出的話。江烟少女時期一度覺得沈時禮這樣「酷的不行」,連初中畢業典禮的演講稿都引用了這句話。
對面的小朋友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隨時都能從懷中捧出一把糖來。可是這把糖幷不是給他的。
沈時禮移開視綫。男人單手鬆了鬆領帶,低垂著眼簾,動作無意間流露出的都是抗拒:「沒必要。烟烟,結婚,離婚,都是大事。」
像是在教育江烟不能把這當成兒戲似的。江烟以前很聽他的話。
小時候她連沈時禮說「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都傻乎乎的當了真,還被親哥秦暮修他們嘲笑了好多年。
江烟也斂了斂笑意。她不笑的時候帶著種驕矜:「時禮哥,你說過的,我們離…」
咕嚕嚕。
江烟:…咳。
因爲這點意外,氣氛有些微緩和。沈時禮抬眼看她:「沒吃晚飯?」
江烟尷尬的咳嗽兩聲。那點强撑著的冷硬都沒了:「我不是,我沒,我晚上回來太急,沒顧得上吃飯…」
丟死人了!江烟心裡絕望,她好不容易硬氣一把,肚子非要拖後腿。
「我去找點吃的。」江烟站起身,板著小臉,「這事沒談完,一會兒繼續。」
「別墅裡沒什麽吃的。」江烟轉頭,沈時禮還八風不動的穩坐在沙發上。
他把鬆散的領帶系好,站起身,從茶几上拿起鑰匙,看向江烟,「走吧,帶你出去吃。」
江烟拍了拍裙擺,有點猶豫。
「最近的瓊山坊,前段時間去過。」沈時禮自然道,「最近剛上了新研究的甜點——」
「等我一下,去。」江烟屈服道,「我們一邊吃一邊談。」
乖。
沈時禮開車出來等江烟。江烟去換了身衣服,跑出來,打開後座的車門,坐上去。
她以前都是坐副駕駛位置的。江烟知道沈時禮不喜歡開車的時候別人坐後座,懶得去當那個「司機」。
這個人毛病要求這麽多,江烟偏偏帶了點逆反心理。
她以前都是「時禮哥哥」說什麽都對,又乖又聽話,這樣也沒換來沈時禮什麽。
江烟算是看出來沈時禮不把離婚放心上。那她偏偏要觸他底綫,怎麽能讓他怎麽不高興就怎麽來——這樣她就高興了。
沈時禮正在接電話。他看了眼把手放在膝蓋上端正坐在後面的江烟,又垂下眸。
他聲音冷冷的,聽不出多少情緒,又透著點安靜:「嗯。我知道,會回去的。謝謝你的告知,我會抽空看看的。」
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沈時禮語氣平淡:「沒事挂電話了,我陪你嫂子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