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內室一片溫馨,外室一片喜慶。
梅雪娘已經打賞了下人,下人們喜氣洋洋,眉開眼笑。
肖公公是大半個時辰前到的,洪文帝一聽說三皇子妃發動了,立刻遣肖公公到三皇子府上等消息。
得知母子平安,肖公公飛奔回宮,欣喜回稟:「皇上,三皇子妃母子平安,皇長孫白胖可愛,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好!」洪文帝龍心大悅,神色怡然,「速速將內務府打造的金麒麟搖床送到三皇子府,另賞三皇子妃一對金鳳釵。」
「是,奴婢這就去辦。」肖公公喜笑盈腮地退下去了。
兩日後洗三,洪文帝賞了無數珍寶,又給皇長孫賜名慕容熙。
江令宛跟蕭湛都覺得這個名字好,因為孩子出生在黎明之時,熙字代表太陽明亮,又有興盛興隆之意,一聽就知道這名字裡包含了洪文帝對孩子的祝願。
傅淑妃跟四皇子臉都青了。
自打三個月前江令宛動了胎氣,倆人就在等江令宛誕下死胎,沒想到江令宛安然無恙,母子平安。
若單單是母子平安便罷了,更可氣的是,她生孩子竟然這麼會挑日子!
十一月十一日,又趕在黎明,皇上能不高興嗎?
背地裡再生氣,當著外人的面都不能表露出來,還得擺出喜氣盈盈的樣子來,尤其是在面對洪文帝與蕭湛的時候,兩人滿面笑容,拍手稱快,明明心裡慪得要死,卻不得不一直偽裝。
傅淑妃跟宮妃們一起,賞了許多東西到三皇子府。
蕭湛表面上都接受了,背地裡卻把那些東西都放到一邊,不許近江令宛的身。
這些事情江令宛都不知道,蕭湛替她擋了,她只要坐月子,照顧好孩子就行了。
洪文帝賜了大名,乳名便由蕭湛取了,叫淼淼。因為江令宛的宛字,取自宛在水中央之意,蕭湛說:「兒子是水,我也是水,我們爺倆牢牢的守護你。」
對此,老國公很有意見:「怎麼取名字不跟我說一聲呢?既然祖父娶了大名,那乳名應該由我這個曾外祖父取才是啊。」
他氣得收拾東西,要走。
蕭湛趕緊把人留住:「等明年淼淼有了弟弟妹妹,大名、小名都讓您取。」
「這還像句話!」老國公稍稍釋懷,不再提離開的事了。
趙老大夫聽了這事,跑去跟江令宛提要求:「既然老二、老三的大名、小名讓老國公取,那他們的字就得讓我取,這樣才公平!」
在蕭湛為了留老國公,把以後孩子的取名權交出時,江令宛就猜到老爺子會不甘落後了,她早就想好了對策。
「等老二、老三長大取字,少說也有二十年。」江令宛笑眯眯道,「湯圓、豆餅還沒取大名呢,您可是師公,也是祖父輩的,由您取名天經地義。」
趙老大夫一聽,激動得眼睛都瞪圓了,正好陸明珠帶著湯圓、豆餅來了。
倆娃已經三個多月了,胖乎乎的特別可愛,尤其是湯圓,白白嫩嫩,臉蛋兒圓圓,見人就笑,誰見了都想抱一抱。
趙老大夫見了倆孩子,稀罕得不行,伸手把湯圓接進懷裡,跟陸明珠商量要給倆娃取名。
「好呀。」陸明珠寫信給他爹了,說她生了倆孩子,懷遠侯氣得不行,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信,把陸明珠臭駡了一頓。
同時訓斥了陸明朗,說他沒管好妹妹,讓他跪祠堂十二個時辰,領家法三十。
陸明朗沒說什麼,乖乖受了家法,寫信給懷遠侯請罪。
陸明珠什麼事沒有,卻被罵得不開心,本來想讓爹給外孫取名的心思也沒有了,趙老大夫的提議正中下懷。
「您取吧。」
趙老大夫便道:「湯圓就叫陸天冬,豆餅就叫陸忍冬。」
天冬、忍冬都是中藥,淩霄也是中藥,而且淩霄的名字也是趙老大夫取的,當年淩夫子撿了淩霄,繈褓中的嬰兒差點死掉,還是趙老大夫給他救回來,取了名字,長大了又收他徒弟。
不想二十幾年後,淩霄的兩個兒也是由他取名。
趙老大夫很滿意。
下午,蕭湛回來了。
從前到了年底,蕭湛都是最忙的,今年因為孩子出世,洪文帝特意允蕭湛只當值半天,下午他就回家陪嬌妻愛子去了。
回到家,蕭湛第一時間到上房看江令宛。
隆冬臘月,外頭北風呼嘯,屋裡卻被地龍熏得溫暖如春。
蕭湛掀了簾子進屋,江令宛正在歇午覺,淼淼裹在繈褓中,睡在她旁邊,一大一小兩個腦袋挨在一塊,臉蛋都紅撲撲的,睡得香甜。
蕭湛坐在旁邊看,捨不得驚醒他們。
然後淼淼動了動,睜開眼睛,嘬了嘬小嘴,哇一聲哭了。
江令宛迷迷糊糊還睡著,聽到兒子哭了,就醒來把淼淼抱懷裡,揭開衣扣給他餵奶。
淼淼吃了奶,大口吸允起來。
江令宛這才發現蕭湛在一旁坐著,盯著自己看,臉微微有些紅。
家裡準備了奶娘,但梅雪娘跟傅氏都說,吃母乳對孩子更好,孩子跟娘會更親。
江令宛就決定自己奶孩子。
她身子骨好,奶水足,完全夠淼淼吃的。就是頭一回喂孩子,經絡不通,是蕭湛幫忙吸出來的。
蕭湛知道她不好意思,就親了親她臉頰,側了身子,不去看她。
一會淼淼吃飽了,打了個奶嗝,又睡了。
蕭湛呵呵笑:「這個臭小子,還不知自己已經成為風雲人物了呢。」
「怎麼了?」江令宛整理衣裳,問他,「是又出什麼事了?」
淼淼是皇長孫,他一出生,整個朝堂都十分振奮,洪文帝賜名,更是讓眾人猜測紛紛,覺得這是聖心所向,蕭湛極有可能被立為太子。
蕭湛摸了摸兒子的小臉:「過幾天淼淼滿月,皇上想讓淼淼在宮裡辦滿月宴,被我以孩子太小,天太冷,不好進宮拒了。」
「然後皇上說,那就等淼淼滿月那天,他到三皇子府上來。還下令內務府,即日起就要把滿月宴籌備起來,流水席要擺三天三夜。」
江令宛挺詫異:「就算淼淼是皇長孫,滿月宴也不必如此隆重吧?」
難道這裡頭還有她不知道的事?
她詫異的時候眼睛瞪圓了,十分可愛,像圓圓的小鹿眼睛一般,蕭湛心裡閃過一抹可惜,若是淼淼是女孩子就好了,像她一樣眼睛圓圓的,該多好啊。
蕭湛本來覺得兒子女兒無所謂,可如今卻覺得臭小子哪有嬌軟可愛的女兒招人疼?
他親了親她臉頰:「淼淼的生辰跟姑母的生辰在同一天,連時辰都接近。肖公公說,皇上去祭拜姑母了,說必然是姑母原諒了他,所以才挑了這麼一天讓淼淼出世。」
「咱們淼淼以後是有大福氣的!」
剛出生就得了天子如此疼愛,這福氣意味著什麼,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來。
等到淼淼滿月那天,洪文帝果然蒞臨三皇子府,文武百官都來了,洪文帝當場下旨大赦天下,現禁囚徒,除謀反者之外,罪無輕重,一律釋放;從前的流放罪民,不咎既往,重獲自由之身。
三皇子党人心振奮,紛紛向蕭湛進言,說應該乘勝追擊,此時便是請封太子的最佳時機,卻被蕭湛拒絕了。
他吩咐所有人不許妄動,零星有幾個朝臣上書之後,見無人附和,就偃旗息鼓。
到了除夕,江令宛與蕭湛進宮過節,他們雖然不在府上,但三皇子府有梅雪娘、傅氏、老國公、趙老大夫、小阿寶以及陸明珠母子,整個皇子府都格外熱鬧。
這一天家家團圓,歡聲笑語不斷,聽著左鄰右裡喧囂熱鬧之聲,江伯臣心裡很不是滋味。
從前梅雪娘在時,家裡喜氣洋洋,熱熱鬧鬧,貼對聯,吃餃子,宛姐兒笑著鬧著跑來跑去的場景不時在他腦海中浮現。
如今府中冷冷清清,房中只有他一人,他就忍不住回憶起從前,尤其是流落到青城縣的那段時光。
彼時,他二十歲不到,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不知姓甚名誰,不知自己是何種身份,也不知自己會什麼,只能沿街祈禱,與惡狗搶食。
後來,他找到了一個戲園子,那裡散場之後,地上能撿到客人們吃剩的小食,他就在戲園子旁邊不走了,每天定時等散場後去戲園子守著。
有一次過節,戲園子三天沒開張,他餓了三天,到第四天,他早早就去等著,饑腸轆轆,兩眼放光盯著那些吃東西的客人。
他眼睜睜看到一個客人掉了一塊糕,他便一直盯著,剛一散場,他就衝了進去。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那塊糕的時候,一隻狗竄了出來,叼起糕點就跑,他從沒那般絕望過,當場就流下了眼淚。
然後他聽到一個天籟般的聲音:「你餓了嗎?這個給你吃。」
江伯臣抬頭,看到一個仙女,她清麗姣好,一臉溫柔,絲毫沒有嫌棄鄙夷。
當時太餓,他沒想那麼多,抓過點心就大口吃了起來,等吃完了想道謝,那美麗的小姐已經離開了。
從那以後,再去戲園子,他等的不單單是一口吃食,還想看那小姐美麗的身影。
他與她雲泥之別,他不敢高攀,隻卑微地想看看她而已。
又過了一段時間,戲園子關門了,他不能再見她了,也失去了撿吃食的地方。後來因乞討時不小心碰倒店家擺放的物品,被一頓狠打,接著又遇到暴雨,身患重病,病倒街頭。
他又冷又餓,時而昏迷時而清醒,頭疼得像炸裂了一樣,不停地咳嗽,他知道自己活不長了。
昏迷之前,他看到了那位小姐,她還跟他說話了,聲音溫柔好聽跟從前一樣。
是夢吧!
真好,臨死前還能夢到她。
江伯臣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房間內,屋裡都是藥味,同屋的人告訴他,是他們家大小姐救了他。
原來,他沒做夢,她的確跟他說話了,還救了他一命。他還從下人口中得知,她姓梅,小小年紀就掌管著青城縣最有名氣的玉石鋪子。
他康復後,去跟她致謝,為償還救命之恩,他留下來幫她理賬。
其實是她心地善良,可憐他無家可歸,收留了他。
梅雪娘還給他取了一個名字梅長青。
半年後,他入贅梅家,與她錦瑟和絃,夫唱婦隨。
她長得美,做生意又是一把好手,家裡家外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能娶她為妻,他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別無所求,只求與她生生世世在一起,生兒育女,一生美滿。
可這幸福美滿被他親手毀了!
記憶恢復之後,他就不願意在梅家待了,他回了京城,將她也騙到京城,她孤注一擲、背井離鄉與他上京,等待她的是欺騙與強迫。
後來,喬姨娘回來了,他偏聽偏信,一次次辜負梅雪娘。
下半夜,喧囂終於回歸安靜,江伯臣回憶從前的一幕幕,僵硬地坐了良久。
出了正月,天氣漸漸和暖,小阿寶在蕭湛的舉薦下,進了國子學蒙童館學習。
梅雪娘見江令宛很會照顧孩子,就搬離了三皇子府,回棉花胡同。
到了家門口,正在卸箱籠,隔壁也停了一輛馬車,梅雪娘扭頭去看,眼中閃過一抹訝然。
穆先生身穿藍袍,腰佩玉帶,腳踩皂靴,儒雅中更添貴氣。
梅雪娘是見過世面的,她一眼就看出穆先生跟之前不一樣了。
穆先生沒進隔壁,直接來到梅雪娘家門口:「我等了你許久。」
也算是故人了,梅雪娘就請穆先生進家,奉茶之後,問他:「先生今日來,有什麼事嗎?」
穆先生抬眸,視線落在她玉蘭花般柔淨的臉上,稍作停頓之後,他移開了視線:「上次我問的事情,夫人可考慮好了嗎?」
之前他們相處了半個月,穆先生手把手把補玉技法教給她。
兩人都是玉雕高手,聊起玉石來滔滔不絕,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本來穆先生是來報恩的,可半個月相處下來,他心動了。
臨走前,他向梅雪娘表白,欲以《穆氏玉經》為聘,身家性命相托,娶梅雪娘為妻。
梅雪娘是個聰明的女人,她自然能看出穆先生對她的不同,但她並沒有再嫁的打算:「多謝先生錯愛,我不欲嫁人。先生提親,也是一時衝動,你並不知我是什麼樣的人,這樣提親,於先生,於我,都很不負責。」
別說她沒有再嫁的打算,就算有,也絕不會嫁一個身份見不得光、隻相處半個月的人。
「先生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必我明說,您一定能懂。」
穆先生當然懂,但他並未退縮:「夫人不必急著拒絕,我且問夫人,可厭惡我嗎?」
男人聲音很誠懇,梅雪娘欣賞他的玉雕之技,無法違心說厭惡。
穆先生便說:「那夫人先別拒絕,再考慮一段時間。我明日離京,不會再來打擾夫人,我會用一年的時間來判斷我究竟是不是一時衝動。若一年後,我仍舊對夫人癡心未改,若我已解決夫人顧慮的問題,夫人可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
穆先生說到做到,一年過去,果然回來再次求娶。
他將《穆氏玉經》放在桌上,推到梅雪娘面前。
對於愛玉成癡的梅雪娘來說,這本書有著極大的誘惑力,她目光從書上掃過,淡淡道:「對不住先生,我並無再嫁的打算。」
「某再冒昧問一句,夫人是想跟江大人破鏡重圓嗎?」
梅雪娘笑了笑:「絕無可能,我梅雪娘既已離開江家,就絕不會回頭。」
穆先生想著他來時,江伯臣隱藏在馬車裡探頭探腦的樣子,心裡就有底了。
「好。」穆先生微微笑了一下,「夫人送我到門口吧,我馬車上有一塊玉佩壞了,勞煩夫人幫我修補。」
這個要求梅雪娘自然不會拒絕,她送穆先生到門口,從他手裡接過玉佩。
「多謝夫人應允。」穆先生儒雅一笑,眉宇間跳動著愉悅,「某不勝榮幸感激。」
穆先生一貫穩重寡言,不苟言笑,突然這般情緒外放倒是很少有,梅雪娘略顯詫異,卻也沒多想,衝他點點頭,出於禮貌,目送穆先生登車離開後,才回了家。
這一幕被胡同口馬車裡的江伯臣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儒雅穩重,女人溫柔端莊,怎麼看怎麼像極相配的一對。
當梅雪娘從穆先生手中接過玉佩的時候,江伯臣心涼了半截。
這個男人,他認識,不就是之前他抓奸鬧烏龍的那個嗎?
當時或許是鬧烏龍,但一年多過去了,梅雪娘跟這個人可能真的看對眼了。
論容貌年歲,他跟這個男人差不多。
論身份地位,他是五品官,還跟梅雪娘生了女兒、兒子,從前也山盟海誓,夫唱婦隨過。
不論哪一點,他都不輸於這個男人,他不能認輸。
江伯臣燃起了鬥志,立刻吩咐車夫:「跟上剛才那輛車。」
穆先生的車夫很快察覺到後面有人跟:「主子,要甩開後面的車輛嗎?」
「不必。」穆先生笑了笑,「只當沒發現就好。」
馬車沿著西大街走,一炷香之後停在了靖海侯府門前。
穆先生下了馬車,門衛立刻迎上來,恭敬地喊:「侯爺。」
穆先生微微頷首,走進大門。
江伯臣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這個人竟然是大名鼎鼎、將倭寇一窩端的朝廷新貴靖海侯穆猷!
去年他立了戰功,洪文帝令他在寧波駐紮一年,年前下的旨,讓他年後回京述職。
當時大家都猜測,說穆猷做了那麼多年海霸王,凶名在外,必然是個兇神惡煞般的人物,容貌一定其醜無比,令人不敢直視,否則如何能打敗倭寇?
難道這個儒雅內斂,皮膚微黑,看上去有點像教書先生的人竟然是靖海侯穆猷嗎?
江伯臣覺得不信,或者是是他不願意相信,如果這個人真是靖海侯穆猷,那他還真比不過。
他決定再等一等,既然靖海侯回京了,這幾天洪文帝一定會宣他覲見,之後便讓他上朝,是真是假,過幾天就知。
五天之後,靖海侯上朝了,江伯臣終於見到了穆猷的真面目,可不就是那天那個男人嗎?
最可惡的是,穆猷見了他,衝他揚了揚眉,一副挑釁之色。
江伯臣下朝後,回到家,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裳,重新梳了頭,修了面,拿出一塊半圓形的玉佩,來見梅雪娘。
守門的趙婆子見了江伯臣,嚇了一跳,砰一聲把門關上,慌慌張張朝裡跑:「夫人,夫人,不好了,那個愛找事的人又來了!」
趙婆子聲音很大,江伯臣在裡頭都聽到趙婆子叫喊的聲音了,他覺得很紮心,卻沒有生氣,隻耐心等著。
過一會,趙婆子回來了,隔著門說:「你回吧,夫人說了,她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江伯臣來過幾次,次次都吃閉門羹,所以他有心理準備。
這回他沒有暴跳如雷,隻耐心道:「你去告訴夫人,就說我會一直在這裡等,她一日不開門,我就一日不離開。」
從那之後,江伯臣衙門裡的事情忙完了,就到梅雪娘門口站著,站了足足一個月,江伯臣的臉都曬黑了,也沒等到梅雪娘開門。
這一天,他正等著,忽然來了一輛馬車,靖海侯穆猷下了馬車,去敲梅宅的門。
江伯臣死死盯著穆猷,然後眼睜睜看著婆子開了門開,把穆猷迎了進去。
穆猷是來取玉佩的,見了梅雪娘,他面帶歉意:「之前說好半個月來取,不想事情太多,耽誤了。失了夫人之約,某很抱歉。」
「無妨。」梅雪娘把那塊玉佩交還給他,「已經修補好了。」
目光從他衣擺處劃過,梅雪娘暗暗詫異。
剛一進門,梅雪娘就發現他穿著彩織雲肩、壽山福海官袍,剛才定睛一看,他衣擺上繡著的分明是鬥牛。
這是勳貴公侯才能穿的制衣,怎麼穆先生會穿在身上?
京城的勳貴她幾乎都認識,姓穆的……就只有今年新進京的靖海侯穆猷。
梅雪娘略一思忖,就明白了。
「見過侯爺。」她微微屈膝。
穆猷側了身,拱了拱手,歉意道:「是某沒有跟夫人說明身份,望夫人見諒。」
梅雪娘表示無妨後,穆猷道:「江大人日日在門口守著,鍥而不捨,堅持不懈,夫人既不想破鏡重圓,可有對策?」
梅雪娘柔聲道:「不必想對策,時間久了,他自會離開。我送侯爺出門吧。」
穆猷站著沒動,眼睛直直盯著梅雪娘:「夫人聰明,猜出某想說什麼,便想趕我走。臨走前,我還想再說一句:一年前我想娶夫人為妻,一年後仍舊如此。夫人是商人,最是一諾千金,言而有信之人,為何對我出爾反爾?」
一年前,穆猷問,如果他解決了身份不能見光的問題,梅雪娘能不能給他一次機會。
梅雪娘說不能。
穆猷便說:「夫人若是答應,我明日就走,一年之內絕不糾纏。」
「夫人若是不答應,我便留下來等,一直等到夫人答應為止!」
那時候,蕭湛剛剛恢復三皇子的身份,梅雪娘怕穆猷被人發現,給女兒女婿惹禍,就答應了:「若你一年之內能解決身份問題,我便給你一次機會。」
她當時絕想不到穆猷就是靖海侯,也沒想到一年後他真的回來了。
上次見面,她拒絕之後,穆猷沒說什麼,她以為這事已經結束了,不想穆猷今天再次提起。
梅雪娘的確重諾有信,她也知道,若沒有合理的藉口,這穆猷恐怕不會輕易放手,正在想著措辭,穆猷突然上前,朝她走近了一大步。
男人的氣息突然靠近,梅雪娘本能朝後退,腳絆了一下,然後穆猷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