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新生活
兵荒馬亂的上午結束後,芝芝辦了學生卡,衝了一百塊錢,帶著爹媽去食堂吃了頓。他們倆最初不願意:「我們回去下碗麵條吃就行了。」
「你們回去都幾點了?至少1點。」芝芝不知不覺又拿出了十年後教訓爹媽不要轉發微信謠言的氣勢,念叨他們,「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胃,等你們老了後悔就來不及了。」
關家爹媽:「……」
莊鳴輝忍著笑:「芝芝是關心你們呢,長大了。」
「爸。」莊家明冷不丁問,「你晚上吃什麽?」
莊鳴輝:「……」
這下輪到關家夫婦笑了。
關母說:「家明別擔心,你爸今天晚上和我們一起吃。」
「就是就是,少管我們,管好你們自己就行了。」
家長們拒絕這個話題,開始教訓他們好好學習,用心讀書。
飯後,三個家長帶著滿肚子的擔憂回家了。芝芝和莊家明則去1號樓的教室,下午有開學典禮,事情多著呢。
高一(1)班的教室在1號樓的四樓,也就是頂樓,從樓梯上去,首先是兩個教師辦公室,然後是4個教室,最旁邊則是洗手間和另一個樓梯。
一班在辦公室旁邊。
還沒到一點鐘,教室裡已經來了不少人,桌椅亂七八糟地堆著,程婉意拿了張表格,正在登記名字,看到他們過來就說:「班主任來過了,說女生打掃衛生,男生去搬書。」
「哎呀,莊家明。」有個男生抱了厚厚一摞書進來,看到他馬上道,「快和我下去搬書,就沒幾個人來,重死我了。」
莊家明立刻下去幫他。
芝芝看到角落裡還有抹布,拿了塊擦起窗臺來,旁邊有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看到她:「關知之,你也在這個班啊。」
「是啊。」芝芝卡了一下,老毛病又犯了——這妹子叫啥來著?
女生繼續道:「我們班好像就你、莊家明、我、韓琮、程婉意四個是一個學校的,其他都不認識。」
芝芝想起來了,剛才把莊家明叫走的小男生就叫韓琮,那麽問題來了,她叫啥?
最後是程婉意叫出了她的名字:「王詩怡,別用濕抹布擦,全是水漬。」
名字get!
王詩怡假裝沒聽見,嘴裡嘀咕著:「切,就會使喚人。」
芝芝被戳中迷之笑點,頓時樂了。
學生們陸陸續續到了,下午一點鐘,教室裡已經坐得滿滿當當,芝芝暗地裡數了數,發現他們班至少有六十個人。
班主任走了進來,是個有些胖的中年女人,圓圓的面孔,戴著眼鏡:「大家坐好,不要說話了。」
學生們稍微安靜了點,但還有人咬著耳朵。
她走上講臺,拍了拍桌子:「安靜。」她的聲音不高不低,不輕不響,既不會讓學生覺得溫柔好欺負,又不會太凶狠把人嚇跑,分寸拿捏得特別好。
下面的聲音小了點。
她不說話,冷淡又平靜地注視著說話的人。
迫人的視綫下,說話的人情不自禁地住了口,教室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
「我姓林,是你們的班主任,教數學。」林老師扶了扶眼鏡,自我介紹,「能進我們這個班的,大多數是原來學校裡的尖子生,應該知道學習是爲了誰。况且,你們已經是高中生,不是初中生了,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强調紀律……」
開場白後,第一件事就是排座位。
「到走廊裡排隊,從矮到高。」
學生們推攘著排好了隊,林老師就站在門口,兩個一點安排位置。
芝芝個頭不高,和王詩怡被分到了第二排,做了同桌。
「唷,學校防早戀挺嚴的,都不男女混坐。」王詩怡大概是個話癆,迫不及待地發表言論。
芝芝也發現了,林老師的位置安排得十分巧妙:一排十個人,分成四個大組,性別則是女男女男,第二排與第一排重合,第三排性別錯開,第四排與第三排一樣,第五排再回到第一排重複。
所以,對於好幾排的同學來說,不僅同桌是同性,後桌也可能是同性。
重點高中就是重點高中,男女同桌什麽的,根本沒有生存的餘地,言情小說裡都是騙人的。
莊家明在她隔壁一組,但位置排在很後面,要努力轉過頭才能看得到。
接下來是選班幹。
林老師點了名:「莊家明,你當班長,寧玫,你當副班長,站起來給大家看下。好了,坐下吧,其他的班委大家可以競選,先從學習委員開始吧。」
王詩怡繼續說悄悄話:「班長肯定是按成績選的,我記得寧玫考了第二。嘿,可惜了,程婉意好像第三。」
芝芝點點頭。她記不清程婉意和王詩怡的名字,但寧玫不同,家明與玫瑰可是經典梗,她當年吃醋了很久——唉,小女生就是這麽無聊,屁大點事都很在意。
學習委員的競爭挺激烈,好些人上去選了,包括程婉意。芝芝决定一會兒投票給她,畢竟借過她考卷,不回報一二說不過去。
王詩怡問:「你要參加嗎?」
「沒興趣。」她大搖其頭,重溫校園生活,再過一遍高三已經够嗆了,其他的事就算了吧。
吃不消,真的吃不消。
一個多小時後,班幹競選進入投票環節,莊家明和寧玫一起唱了票,結果是:學習委員程婉意,體育委員韓琮,文藝委員紀可人,勞動委員餘濤。
陣容和記憶裡一樣,芝芝把人和面孔對上了。
班幹選完後,差不多到了三點鐘,林老師叫他們去走廊排隊,準備去禮堂參加開學典禮。
所有的典禮都是一樣乏善可陳,在此不細表。
總之,典禮結束後,新生們熱熱鬧鬧去吃了頓晚飯,然後趁著晚自習前的一個小時洗澡洗衣服。
芝芝仗著重生前的經驗,賊精地在同學們反應過來前就洗完了,幷且搶到了宿舍前最好的地方晾上了衣服。
幹完這幾件事,她才跑去吃晚飯。
莊家明已經吃完了,另打了一份飯等她:「怎麽這麽晚才來?」
「洗澡洗頭。」她坐下,飛快開吃,「你最好也馬上去,記得提熱水壺下來,洗完澡打了水回去,衣服可以晚上再洗。」
莊家明:「……」
「快去啊,不然下了晚自習很快要熄燈,你難道要用冷水衝嗎?」
宿舍裡有個蹲坑和淋浴間,但只有冷水,搶不到澡堂洗澡的只能打了熱水上去自己擦洗,可麻煩了。
莊家明還沒適應住宿生活,就算有她提醒,也遇到了不少問題,好險才趕在晚自習前五分鐘到了教室。
教室裡亂哄哄的,大家忙著認識新同學,桌上堆著新課本,氣氛浮躁又熱鬧。
林老師見怪不怪,踩著自習的鈴聲進門,張口就是:「今天的晚自習,我們來講一下你們分班考的考卷。」
學生們:「……」
芝芝:重點高中就是這麽硬核!
一張考卷,迅速將飄在半空中的學生們拉回了現實。
林老師一邊發卷子一邊冷笑:「怎麽,以爲考完中考就輕鬆了?我告訴你們,想得美,高中三年只會比初中更重要,中考你們是和市裡的人比,高考呢?你們要和全國的人比……」
學生們安靜如鶏,縮著腦袋看卷子。
芝芝聽著老師碎碎念的bgm,生疏地在考卷上寫解題步驟,神思飄遠:重生再過一遍高三,到底是上上簽,還是下下簽?
關父和關母有點不太適應女兒不在家的日子。
深更半夜,兩個人在床鋪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關母擔心極了,念念叨叨:「你說咱們閨女能適應住宿麽?那麽多人住一起,會不會睡不好?」
「不習慣也得忍著,大家都這樣,難道就她一個嬌氣啊?」關父悶悶地說。
關母嗓門大了起來:「敢情她是我一個人的閨女?你這個當爹的有沒有良心?」
「大半夜的,吵什麽吵。」關父翻了個身,挪開枕頭,「你不睡我睡了,明天還要早起。」
關母冷笑:「行,你睡吧,以後女兒的事和你沒關係。」
「你這話就沒意思了啊。」關父煩躁地說,「我女兒我能不心疼嗎?但你有什麽辦法,我們總不能讓她走讀回家吧?好不容易考上了一中,半隻脚跨進了大學,你別給你女兒扯後腿。」
關母的口吻軟和下來:「我也想我女兒讀大學,可是……唉!」
「行了,你女兒怎麽樣你自己不知道?睡著了把她賣了都不知道。」關父安慰老婆,「她心大著呢,沒事的,現在去市裡你就這樣,以後她去外地讀大學了,我看你怎麽辦。」
「放心,讀大學我高興都來不及,倒是你,哪天女兒結婚了你別哭。」關母毫不留情地說,「像我生她的時候哭成那樣,那就丟臉丟到家了。」
關父冷不丁被掀了老底,面上很過不去,嘴强道:「誰哭了,你亂講什麽。」
「你自己心裡清楚。」
「不跟你講,大半夜的發神經。」
關母打贏了嘴仗,也不和他計較,翻身睡下了。
同一時間,對面的莊家。
莊鳴輝剛剛下班,一如既往地拖著疲憊的身體進了家門,家裡一個人也沒有,空蕩蕩的,只有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
他在門口立了片刻,按亮了燈。
胃裡傳來陣陣的饑餓,他趿拉上拖鞋,走進厨房,想看看儲物櫃裡有沒有泡面,今天的活兒趕得及,他連晚飯也沒吃,餓得有點受不了了。
拉開熟悉的櫃子,本以爲會看到幾包過期的泡面,然而眼前的場景却大大出乎他的預料——裡面塞滿了泡面、餅乾和麥片,一盒盒一袋袋,碼得整整齊齊,還有一張草稿紙撕下來的便條,寫著「冰箱裡有餃子」。
莊鳴輝倏地攥進了紙片,快步走到冰箱前,用力拉開了門。
冷藏櫃裡空空如也,但冷凍格里塞得滿滿當當,不是速凍餃子、湯圓,就是饅頭、包子,全是果腹的食物,也有一張紙條,「櫃子裡有泡面」。
「這孩子……」他摘下了眼鏡,想說什麽,喉頭却哽住了。
天邊一彎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