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8 章
甄好記得,上輩子做了皇帝的人是魏王。
只是兩輩子發生了太多的變化, 她也不敢確定這件事情會不會還是自己記憶中的樣子。
只是殿試結束之後, 天氣轉熱, 皇帝的身體就更差了, 福餘進宮的次數都變多了, 連著甄好看見他的時候,他瞧著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皇帝重病不起, 朝中事務就交到了兩位王爺的手中,因而也能看出兩個人的差別。
朝中所有眼睛都看著靖王與魏王, 兩個王爺更是針鋒相對, 水火不容。
甄好數著日子,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比皇帝駕崩來的更快的, 是邊關的動亂。
甄好也不記得上輩子有沒有過這件事情, 但她都沒有印象的話,就記得應當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在這時看來, 却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朝中武將少,但也不是沒有。上輩子這時候, 魏王已經是唯一的儲君人選,皇帝病重, 朝中事務也都是由他來負責,魏王擅聽諫言,徵詢了群臣的意見,挑了一個將軍過去。而這輩子,朝中的那些武將, 都不如一個懷州戰役回來的靖王出名。
可在這種關頭,靖王若是領兵出征,便是要放弃近在眼前的機會了。
邊關一去一回加起來便要數月,皇帝可不一定能撑到那個時候。
甄好心驚不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因爲她重來一回帶來的影響,她從裴慎口中聽說此事時,此次邊關的戰事却是幷不簡單,連裴慎提起來,眉頭都緊皺著。
「那是要逼靖王出征了?」
裴慎搖頭:「不是要逼靖王出征,而是只能讓靖王去。」
「這話怎麽說?」
「論行軍打仗的能力,朝中的將軍都不及靖王出色,先前在懷州時,你也是見到過的。這會兒又是緊要關頭,無論是靖王還是魏王,都想要在皇上面前討好,若是靖王冒進而選擇留在京城,恐怕也會被魏王手底下的人借機做文章,到時候,在皇上面前,靖王便沒有什麽好臉了。」
去了,打了勝仗回來,恐怕那時便已經換了皇帝。
不去,皇帝更對他沒什麽好印象,或許也會直接把位置交到魏王手中。
去或者不去,於靖王來說,恐怕都只有一個下場。
甄好不禁唏噓。
靖王的事情雖與她無關,可未來皇帝的事情,却是與她相關的。她原先也想過,若是靖王做了皇帝,只要靖王是個勤懇愛民的好皇帝,那也幷沒有不好,可誰知道靖王這麽不走運,老天都要和他過不去。
之後的消息,都不用甄好去問裴慎,那些來光顧鋪子的夫人們便把消息帶了過來。
關係到皇帝變換,所有人都在意的很,那些夫人家中也都是朝中的官員,知道的消息不比甄好少,平日裡到鋪子裡時,難免要多提起幾句。甄好的身份不一般,她們也不擔心此事會泄露出去。
經過這些夫人的嘴巴,倒是讓甄好知道了,如今朝中上下都在逼著靖王出征,皇上也隱約透露出了這個意思。
連皇上都這樣想,或許那個位置,當真是與靖王無緣了。
甄好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福餘,等福餘再來裴家尋她時,甄好還吃了一驚。
「你不是應該在宮裡陪著皇上嗎?」甄好擔憂地說:「皇上如今龍體欠安,我一切都好,你多關心皇上才是,來找我做什麽?」
「裴夫人,我最近在想一件事。」
甄好頓了頓。
福餘這態度十分認真,讓她也不禁認真了起來。
她問:「難道你是想到要做什麽了?」
福餘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這又是什麽意思?」
「我還是沒想到要做什麽,但是我如今有一個念頭,想要去實施。」
甄好猜測:「是你那養猪場的規模已經够大,又想要去開個養鶏場了?」
「不是這些。」
不是這些,那還能什麽?甄好心中暗想:總不能又是想要去當皇帝了吧?
如今福餘想爭,那是無論如何都爭不過了。
福餘說:「我想跟著靖王一塊兒出征。」
這話是甄好萬萬沒有想到的,她頓時大驚,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福餘又重複了一遍,鄭重地道:「我是認真的。」
甄好無言。
好半天,她才問:「你可知道戰場是什麽地方?刀劍無眼,這可不是兒戲。」
「我知道,從前你們從懷州回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聽過很多遍了。」福餘認真地道:「我也知道你會反對,所以我一個人在王府中想了很多日,想來想去,都還是那個念頭,所以我才來找你了。」
甄好一時又沉默下來。
福餘既是已經下定了决心,她先前說過,若是福餘當真想好了,無論福餘想要做什麽,她都會支持。這會兒饒是想要反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她問:「京城裡不好嗎?」
「京城裡很好,可京城也不適合我。」
甄好心想:難道邊關就適合了不成?
「我也不是要留在邊關。」福餘說:「只是我從未去過,只聽你們說過懷州的戰事,我心中好奇,也實在是想要見識一下。興許經過生死,我就能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麽。我也想知道,究竟怎麽樣才算是爲百姓做事。」
他皇兄對他說的,要胸懷天下百姓,可他到如今還是不明白。
甄好沉默許久,才嘆了一口氣,對他道:「此事事關重大,我一個人答應你,那也不作數,你想要跟著靖王去邊關,還得先勸動皇上。若是連皇上也答應了你,那我也就無話可說了。」
「裴夫人放心,皇兄已經答應我了。」
甄好啞然。
「你都勸動皇上了,那還來找我商量做什麽?」
福餘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臉上露出了孩童似的嬌憨:「我讀書時聽說,父母在不遠游,若是裴夫人不同意,那我就算是出門去了,也難以心安。」
甄好一怔,徹底沒了話。
她回頭把此事與裴慎說了,裴慎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讓她幫著多收拾些東西。兩人都是從懷州回來的,也瞭解邊關的戰士需要什麽。
最後,靖王果然還是出征去了。
他原先與魏王爭得劍拔弩張,可出城時,還是魏王親自把他送到了城門口,分別時,兩人倒是看著兄弟情深的樣子。
到底同是皇后所出,小時候也是兄友弟恭過,兩人心中又有同一個目標,雖是明爭暗鬥,可關係倒是還好了不少,這會兒靖王放弃了,面上兩人也比從前更親近了。
靖王捶了捶魏王的肩膀,和他交代過後,才拉緊繮繩,調轉馬頭,帶著大軍往邊關出發。
大軍漸行漸遠,送到城門口的百姓們這才散了。
謝琅回頭去看,便看見福餘坐在馬上,脊背挺得筆直,面色綳緊,一副嚴肅的模樣。他哼了一聲,有些納悶地道:「父皇這麽寵你,怎麽就捨得把你送出來了?」
「要叫皇叔。」福餘淡淡地道。
謝琅:「……」
「在軍營裡頭,可不分父子叔侄,只有將士,我是陛下親封的征遠大將軍,你若是見到了我,也是要行禮的。」謝琅哼了一聲:「出了皇城,就沒有人能護著你,既然你已經决定要去邊關,到時候可別做膽小鬼,刀劍無眼,若是有什麽差池,我也護不住你。」
「我都清楚。」福餘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說:「這也是皇上給我的,皇上說了,見此令牌如見他本人,若是你有什麽做的不對,我還可以先斬後奏。」
「……」
「我聽裴夫人說了。」福餘道:「前幾年,她托你多關照我,宮中的事情,你的確幫了我一些。我也不是不會知恩圖報的人,等到了戰場上,我也會盡力幫你,還了這個人情。」
謝琅冷哼一聲:「大可不必。在戰場之上,我也不會弱到等著你這個毛頭小子來救。」
「叫皇叔。」
「……」他忍氣吞聲:「……皇叔。」
福餘嘴角翹起,露出一點笑意:「乖侄子。」
謝琅:「……」
他憤恨地一扯繮繩,馭馬前行:「架!」
果然!裴慎教出來的人,全都是黑心眼的!
……
靖王這一去,大半年才回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惦記著邊關戰事的緣故,還是惦記著福餘,皇帝撑得久了一些,比甄好記憶中的日子還多了許多。等到天氣轉凉時,邊關才傳來捷報。
靖王與福餘回來的比大軍還要快,他們匆忙趕到京城,連身上兵甲都忘了脫,急忙入了宮。
之後,宮中才傳出了不好的消息。
皇帝駕崩,乃是國喪,甄好身爲命婦,還得去宗廟裡給皇帝守靈。
這是折磨人的事情,一段日子下來,她臉色都白了不少。裴慎看著心疼,却也沒有辦法說什麽。
之後是新皇登基,又是有許多麻煩事,朝中內外忙的手忙脚亂,連裴慎也不得空,好在新皇漸漸上手後,等過了年節,許多好消息又來了。
先是徐姑娘有了身孕,裴淳欣喜若狂,家中所有人都高興不已,對待徐姑娘是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她。甄好怕讓她累著,又把原先交給她的那些府中事務暫時接了回來。
只是鋪子裡的事情要她關著,府裡的事情也讓她管著,還有裴昀如今是不得不上學堂了,去了學堂之後,比從前還要調皮,猫嫌狗憎的年紀。許多事情堆在一塊兒,甄好也不是頭一回上手,近日却覺得疲乏的很。
府中請了大夫,隔幾日就給徐姑娘診脉,某日大夫來的時候,甄好恰好在她屋子裡坐著,順手也讓大夫給她把了脉。
不把不要緊,一把嚇一跳,她肚子裡竟然也有了!只比徐姑娘小了兩月而已!
甄好待若木鶏,才總算是想起從前慧遠大師說的兩兒一女,她半點也不敢耽擱,連忙讓人去通知了裴慎。裴慎得到消息,片刻都等不了,急急忙忙回了家中。
家中上下又是一陣熱鬧,甄老爺樂得都多吃了一碗飯。
欣喜之後,夜裡,裴慎躺在她身邊,摸摸她還未顯懷的肚子,不禁又唉聲嘆氣起來。
「一個裴昀就够鬧騰了,這要是再來一個,姑娘也就罷了,若又是個小子……」裴慎頓了頓,說:「不管是姑娘還是小子,生孩子的時候,受苦的都是夫人。」
甄好眼皮抖了抖。
就聽裴慎說:「慧遠大師說兩兒一女,也沒說生出來了沒有,夫人,不如……」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甄好捏住耳朵重重擰了一圈。
哪有孩子還沒出生,就盼著生不出來的爹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