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甄好也被新王帶到了外族的地盤裡,不但是裴慎慌張, 就連謝琅都有些不知所措。
深入敵營這樣危險的事情, 尋常人都不敢做, 可甄好一個手無縛鶏之力的弱女子, 貿然便直接跑了過來, 哪怕是受了威脅,兩人也同樣緊張。
若是出了什麽事情, 他們且自顧不暇,如何能護得住其他人?甄好會穿衣打扮, 可却不會舞刀弄槍的, 戰場上刀劍無眼,若她是個女將士也就罷了, 可她偏偏是個小商婦!
難不成還能去給新王塗抹脂粉, 給他穿上羅裙不成?
謝琅沒想到自己想辦法把裴慎找來,却連甄好也一幷叫了過來, 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裴慎沉著臉, 道:「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有用, 不如先看看怎麽逃出去吧。」
謝琅看了甄好一眼,才又看向裴慎,問:「你有什麽主意?」
「是你把我叫到了這兒來,你反而先來問我?」裴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而後才皺起眉頭, 問他:「我聽那外族的王說,說你已經向他投誠,要與他合作,還要將懷州送給他,這又是怎麽回事?」
如今這帳篷裡只有他們三人,可外面却還有不少人,門口就守著好幾個新王留下來的士兵。不管是謝琅還是裴慎,都不敢太大聲說話,生怕他們的話被外面那些人聽了去。
這回謝琅便將聲音壓得極低,用簡單的話語飛快地將這段時間的事情說了一遍。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謝琅小聲說:「若不是這樣,我連這個帳篷都不一定能出的去,可就算是這樣,他也還是不放心,輕易不願意讓我回去,我只能把你找過來了。」
裴慎沉著臉,冷冷地哼了一聲。
兩人向來不對付,這會兒裴慎沒有好臉色,也在謝琅的意料之中。本就是他理虧在先,這會兒裴慎給他擺臉色,他也不敢露出半點不滿,甚至還有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
「外面的事情我都聽說了,蔣副將帶著人,連打了好幾場的敗仗,他雖然好用,可也不是這些外敵的對手,你是懷州的知府,懷州也不能少了你,不論是懷州裡面還是懷州的外面,都要有我們兩個人在,現在懷州裡頭什麽人也沒有,你我都在外族的地盤上,就連蔣副將也在外面,城中沒有領頭人,我也擔心的很。」
裴慎說:「我自然留了後手,就算我們兩人都不在城中,這些人想要反悔,趁機攻打懷州的話,一時半會兒,他們也打不下來。」
他把胡大山找來,可不是爲了裝樣子的。懷州的百姓們好好訓練,也能當做將士來看。
謝琅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我們又要如何逃出去?」他轉身到桌前,抽出了一張紙,提筆在上面畫了起來:「這些人準備了很久,我原來也嘗試過逃過去,不只是我身邊跟著的這兩個人,軍營門口也有許多人看守,這外族的王看著魯莽,可心思竟然還挺細,把這軍營保護的密不透風,任憑誰進來了,都沒有辦法輕易出去。」
「若是趁機作亂呢?」
謝琅聳了聳肩,指了指帳篷外的人。
他也不是沒有試過,只是還沒有付諸行動,就被那些人發現了。
被抓過來的這些日子裡,能做的事情,他都試著做過了,不管是趁機弄出動靜逃走,還是聲東擊西把守衛的人調走,只是却沒有成功過。謝琅已經是被逼的走投無路,才把裴慎給弄進來,給自己出主意。
上一任狀元郎的腦子,總該比他好一些吧?
說話間,謝琅已經畫出了軍營裡大致的地圖,還有出口守衛的大致情况。他在這裡被關了那麽久,也幷不是毫無所獲。
裴慎皺著眉頭看過,而後指了指糧草庫的位置。
「若是燒了這兒呢?」糧草對大軍來說十分重要,糧草庫著火,軍中定然是所有人都會慌亂,急著去撲火,若是這樣的話,說不定能找到機會逃出去。
「我也想過,可那兒有很多人守著,就算是這兒的人,也不一定能靠近。」謝琅說:「尋常人想要靠近,還得要腰牌才行。」
「什麽腰牌?」
腰牌就是通行證,也只有軍營中的幾個頭領才有,若是尋常人有了,就能暢通無阻的出入很多地方,那腰牌那麽重要,就更不會隨便交給其他人,只說外族的軍營裡,那些擁有腰牌的人,全都是謝琅的死對頭。
雖說他現在已經答應了與新王的合作,可到底新王還對他存著幾分懷疑,這兒的將士又曾經被他帶著人追殺過,如何能給他什麽好臉色,甚至是那些將領,更是想要趁機找他出氣。
那腰牌誰都可能拿到,唯獨謝琅不可能。
「他們見著了我,巴不得想要找我出氣,又如何會輕易把這東西交給我。」謝琅不禁苦笑:「就算是我想,也不一定能够行。」
裴慎問了擁有腰牌的幾個人的名字,不禁仔細思索起來。
見他沉思,謝琅頓時急了:「你不會當真想要這樣做吧?」
「若是能拿到腰牌,這樣也不失是一個好辦法。」裴慎說:「只要能拿到腰牌,我們的計劃就能順利進行。」
「你也說了,要拿到腰牌才行,可那些人都認得我們,我就不說了,你是懷州的知府,雖然原先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過,可這回也是被外族的王親自給帶回來,他們當你是敵人,又怎麽會信任你。」謝琅著急地說:「這兒只有我們三人,我不行,你也不行,難道還要讓裴夫人來嗎?」
話頭忽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進了帳篷之後,甄好就一直沒開口過,凝神聽著兩人的話,也知道要逃出去有多難,這會兒聽到靖王提起自己,又看裴慎眉頭緊鎖深思的模樣,她主動上前一步,開口說:「我也想幫忙。」
她的話才剛說話,對面兩人便齊齊轉過頭來,异口同聲地道:「不行!」
甄好:「……」
裴慎的眉頭皺的更緊:「夫人,這事情有多危險,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我與靖王去不了,我也能够再想別的辦法,怎麽能够讓你去冒險。」
「可除了我,你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甄好說:「好不容易有這麽一個機會,就算是我們能等,懷州的百姓也等不了。雖說外族是要與靖王合作,可要是他們忽然反悔了呢?說不定攻打懷州的軍隊現在就已經出發去了,懷州的百姓們能抵抗的了一日,却抵抗不了長久,既然如此,爲何不讓我試一試?」
「不行,裴夫人,你絕對不能去。」謝琅堅定地拒絕道:「你不瞭解這些外族人,這些人生性粗魯,你長得又貌美,他們見著了你,只會把你强擄去,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你又不會武藝,要是當真出了什麽事情,如何能逃得出來。」
甄好咬緊了唇,一時也有些害怕。
「可是……」
「夫人,我才是一家之主,家中的大事,說好了你都要聽我的。」裴慎難得對她嚴厲地道:「這種危險的事情,你絕對不能再想。」
甄好仰頭看了他許久,這才點頭答應下。答應了的事情,她也就不會再冒險了。
她自然是知道此事十分冒險,可他們被困在這裡,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能逃出去。甄好心中嘆氣,心想自己在懷州待了這麽久,明知戰場危險,竟然也不知道學一些手脚功夫,若是她能保護自己,這會兒裴慎也不會這樣放心不下她了。
她想給裴慎幫忙,但也不想成爲給裴慎拖後腿的人。
可她既不會武藝,也不懂兵法計謀,實在是幫不到什麽。若是這會兒跟著一起來的人能換一個,換成懷州的其他百姓,都比她好用一些。
她對穿衣打扮倒是瞭解,可在戰場上,這些能有什麽用處?
謝琅也不禁提起:「裴夫人倒是提醒了我,我聽說,這外族幾個將領之中,其中一個十分好色,或許,若是用美人計的話,還當真能做到。」
裴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看他目光也有一些警惕。明明方才靖王是與他一起反對的人,怎麽這會兒還主動提了起來?
但他也沒有先出口打斷,而是聽謝琅繼續說關於外族將領的消息。
「那個將軍姓金,他就是有腰牌的人,平日裡最好酒色,軍中也有一些……」謝琅看了甄好一眼,將後頭的話含糊了過去。「平日裡出入他帳篷裡的人,除了士兵之外,多的也都是女人。聽說在他們成都裡,這位金將軍就時常做些過分的事情。」
那些事情,無非是强搶民女之類的,只是這位金將軍長得實在是不好看,又生性粗鄙,更加不得尋常女子喜歡。謝琅做了,那也算是你情我願,兩人一拍即合,這位金將軍做的,就當真是强搶之事了。
謝琅:「若是有美人以色引誘,趁他不注意時,偷偷偷走腰牌,就能達成我們的目的。」
「可這軍營裡頭,也沒有其他人,沒有人會幫我們的。」裴慎指出:「你別想打我夫人的注意。」
謝琅皺起眉頭,也說:「我怎麽可能會讓裴夫人做這種事情。你不是向來都腦子好嗎?不如就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這位金將軍身上入手。」
裴慎一時也沒了話。
他們上哪裡去找,一個既願意幫他們,還生的貌美,身懷武藝,能够順利脫身的姑娘?
反倒是甄好左右看了看兩人,忽然咦了一聲。
她一出聲音,兩人便一齊朝她看了過來。
「夫人,怎麽了?」
甄好問:「既然我不行,爲何不讓你們試試?」
「我們?」裴慎與謝琅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謝琅說:「裴夫人,那位金將軍好的是女色,可不是男色。」
「我當然知道這個,可你們應當是沒見過,就算是男人,穿上羅裙,抹上脂粉,打扮起來也能像個姑娘。」甄好道:「若是你們能去的話,豈不就能成功了?」
甄好活了一輩子,什麽沒有見過。
後世有一段時間,還生出了女扮男裝之風,那會兒她已經是個老太太了,可家中就有一個小孫子,整日以男裝打扮,溜出家門去玩。說是女扮男裝,也不算數,只是開始流行胡服,那胡服穿在身上,看著就英氣幾分,姑娘們便順著這幾分英氣打扮,走在外頭,說不定就當真被認成了一個小公子。
甄好是沒扮過,可她對穿衣打扮這事琢磨的透,又因爲與小孫女的關係好,也親眼見過她往臉上塗抹脂粉。
既然女子能打扮的英氣似男人,爲何男人就不能反過來,戴金釵,穿羅裙,也扮成個姑娘家?反正化妝一事,百變不離其宗,她如今一想,腦子裡就有了一個成型的念頭。
甄好看過兩人,不禁道:「你們二人生的好看,若是以脂粉修飾,也不一定會讓人看出破綻來。」
雖然兩人身爲男子,相較於女人,身材高大了一些,可外族人本就生的高大,這兒的女人個子也高,反而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奇怪。
裴慎:「……」
謝琅:「……」
兩人對視一眼,竟是先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誰也不敢吭聲。
甄好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
「你們若是能扮成女人,定也是個漂亮姑娘,你們也會一些武藝,出了事尚且能自保,也不怕丟了清白,而且尋常人,也不一定會把你們認出來,等拿到了腰牌,再去糧草庫放一把火,等逃走了,那些人都不一定能知道是誰幹的。」
裴慎與謝琅:「……」
甄好左右看了看,見兩人一聲不吭,臉色也不太好看,心中頓時忐忑了起來:「我的主意怎麽樣?」
裴慎當機立斷,往她這邊走了一步,一把攬住她的肩膀,朝謝琅看了過去:「我看可以一試,那靖王就連試試吧。」
謝琅:「……」
謝琅:?!
他不敢置信地朝著裴慎看了過去,差點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可偏偏裴慎的目光再正直不過,甚至還不躲閃,理直氣壯地與他對視:「靖王殿下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怎麽不讓你來試?!」謝琅氣急敗壞地道:「本王在京城時,就聽說過狀元郎模樣俊俏,游街那日,也不知道得了多少姑娘的青眼,若是你來扮成姑娘,也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裴慎目不斜視,面色坦然:「論武藝,在下是比不過靖王殿下的。」
若不是謝琅還有幾分涵養,恐怕這會兒就已經當著他的面破口駡娘。
可偏偏裴慎的理由還充分的很:「在下也不過只是一個文官,可靖王殿下却是大將軍,上陣殺敵出生入死多少回,此事若是一個不慎被發現了,以靖王殿下的武藝,也能够順利脫身。在下只是個文官,倒是不擅長。」
謝琅:「……」
「再說,靖王殿下在這兒待得久了,對這兒再瞭解不過,此事還要由一個熟悉地形的人來才行,若是讓在下來,要是找不到糧草庫的位置,恐怕就要功虧一簣。」裴慎說:「如此看來,靖王殿下都是一個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謝琅:「……」
甄好抱緊了裴慎的胳膊,也跟著說:「既然决定好了,還得要靖王殿下替我找一些女子打扮的脂粉來。」
至於衣裳和首飾,甄好還能將自己身上的脫下來給謝琅。軍營裡突然多出一個人,若是男人也就罷了,若是個女人,定然會引來其他人的懷疑,甄好進來時,一直低著頭,也沒有人注意到她,沒人知道她長什麽樣,因而也能讓靖王頂了她的身份。
謝琅:「……」
哪怕是他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滿,這回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沒辦法,誰讓被困的人是他,還是他主動想辦法把裴慎找過來給他出主意,裴慎就給他出了這麽一個破主意,他除了照做,還能怎麽辦?
好在這兒是外族的地盤,等逃出去了,他就換回原來的衣裳,也沒有人會知道此事。謝琅沉著臉,心中咬牙切齒,又叮囑自己,一定要警告裴慎夫婦二人,讓他們必須把此事爛在心中,
謝琅與新王合作之後,在軍營裡也有幾分地位,至少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新王對他也是有求不應。
他說要一些脂粉,裴夫人要用來打扮,大家都知道裴夫人跟著入了軍營,也沒有人覺得不對,很快便想辦法給他尋了一套脂粉過來。
三人特地等了一日,到了第二日時,才開始準備做此事。
甄好化妝的技術出神入化,她拿著那些脂粉,慢慢塗抹在謝琅的臉上,柔和了他的五官,再加以修飾,謝琅原本就生的俊俏風流,梳妝之後,他的桃花眼一眨,竟然也像是個嫵媚天成的貌美姑娘。
甄好又將他烏黑長髮梳了一個髮型,把自己頭上的首飾都給他戴了上去,又特地在臉頰兩側留了頭髮,修飾他臉型上的硬朗,等在換上衣裙,若不是坐姿奇怪,當真是看上去與姑娘家沒有什麽分別了。
甄好也換上了謝琅的衣裳,這段日子裡,若是謝琅換了身份,她還得假裝裝作是靖王。
「靖王殿下,女子的坐姿可不會這麽豪放。」甄好提醒道:「換了打扮之後,殿下就不可再把自己當做是男人,殿下後院之中有那麽多夫人,只要想想夫人們平日裡是怎麽做的,照著她們來就是。」
謝琅臉色漆黑,可換了打扮,他沉著臉的樣子,都有幾分嬌俏。
「殿下?」
謝琅不情不願地,只能按照她說的那樣,換了一個姿勢坐著。
甄好頷首,又說:「殿下再站起來,在屋中走兩步,尋常女子與男人走路時,也是有些不同的。」
謝琅痛不欲生。
他站起來,照著甄好的指示,一點一點糾正了自己的姿勢。
坐著的時候不能叉開脚,走路的時候也不能走太快,脚步要輕,身姿要柔,連說話時都要細聲細氣,吃飯時更是有許多不准,一點一點,哪怕是他再痛苦,也得必須學著,他學得快,後來竟是當真與尋常姑娘沒有區別了。
裴慎一直站在一旁,看完了甄好調教人的全程。
等他看完,心中慶幸的同時,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幸好,這等倒黴事,輪不到他頭上。
等謝琅學好了,就該出門去了。
他如今的身份是裴夫人,裴夫人不能在外面亂走,因而他便微微垂首,尋了一個藉口,在帳篷附近走了一圈。
軍營之中,來往的將士無數,所有人都是臭男人,忽然來了一個貌美的姑娘,一下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謝琅在外面走著,感受到無數人的注意力落到自己的身上,他臉色陰沉,在心中將這些人駡了個狗血淋頭,而後飛快地回了帳篷之中。等一進去,便立刻把頭上的首飾摘了,妝容抹了。
裴慎還在添油加醋地問:「靖王殿下就只在外面待了一會兒的時間,若是那位金將軍沒有聽說,怎麽辦?」
「你只管放心。」謝琅失禮地白了他一眼:「不出半日,那位金將軍就會找過來了。」
裴慎點了點頭,又說:「殿下對此事,果真是瞭解的很。」
謝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裴慎好像在駡自己。
他估算的還錯了,甚至都不用半日,謝琅才坐下來喝了兩杯水,金將軍便聽說此事,好奇地繞了過來。
他喜好美色,行事向來也放蕩不羈,連在自己國家裡都那般放肆,更別說這裴夫人還不是他們的人。在外族人眼中,這些中原人遲早都會成爲他們的奴隸。
聽聞這兒有美人,金將軍就立刻坐不住了。
金將軍一靠近,謝琅便又尋了個藉口,緊綳著臉,從帳篷裡走了出來。
他回想著自己王府裡那些美人的樣子,學著那些人的模樣,在金將軍眼前走過,等金將軍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之後,他又飛快地走回了帳篷裡,背影含羞帶怯,有幾分落荒而逃,却又讓人不禁心馳神往。
金將軍的心神,便立刻被美人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