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裴慎要準備的東西可要費不少功夫,他要討甄好的歡心, 這也得是送她的驚喜, 既不能告訴她, 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立刻準備好的。
裴慎與弟弟互相通過了氣, 而後便只當作什麽也沒發生, 與裴淳吃過了飯之後,就直接回了家中。
他在外面待了這麽久的時間, 一日都已經過去了大半,裴慎想著甄好差不多消氣了, 才慢悠悠回了衙門裡。
回去的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人說著恭喜的話, 話裡話外都提著地下河,裴慎嘴邊含笑, 一路頷首點頭, 應下了那些祝賀,在那些百姓話中偶爾有提起裴夫人的, 他便更加高興。
好不容易到了衙門門口,裴慎步子慢了一些, 他停在門口,沒有立刻進去, 而是先朝裡面探了探頭。
門口就有官差站著,見到了他,先喊了一聲「裴大人」,而後又朝他側目。
裴慎看了看他,想了想, 走過來小聲問了一句:「夫人出門了沒有?」
官差楞了一下,才說:「夫人今日一整日都沒有出門過。」
「沒有出門?」
「是。」
裴慎思索一番,又問:「那你今日見著了夫人沒有?」
「回裴大人,見過了。」
「夫人看著,有沒有生氣?」
「生氣?」官差楞了一下,仔細思索一番,又道:「似乎是沒有的。」
裴慎長舒一口氣,這才放心地走了進去。
他出門時,甄好還羞憤交加,裴慎幷不懷疑,若是自己晚跑出去一會兒,說不定就要被教訓一頓。裴慎慢吞吞進了門,等見到甄好時,還仔細觀察了一番她的表情,見她面色如常,幷沒有了先前憤怒的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夫人。」裴慎鎮定地提起了手中的油紙袋,是他回來時順路買的,裡面是甄好平時愛吃的點心:「我給你買了一些吃食。」
甄好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哪裡不知道他心裡頭在想著什麽,這會兒也不過是他心虛罷了。
只不過都過了這麽久,她就算是有再多的火氣,這會兒也早就冷靜,更別說那本來就不是一件大事。
甄好將他帶回來的吃食收了起來,見他面上露著討好的笑,也不由得道:「難道我還生你的氣不成?」
裴慎眼睛一亮,立刻凑了過去:「夫人,我保證,下回定會萬事先問過你。」
甄好:「……」
她還沒張口,又聽裴慎小聲嘀咕:「我喜歡夫人,夫人既然也喜歡我,難道不是也應當像我一樣,特別想要親親我?」
甄好:「……」
早上那感覺好像在一瞬之間又冒了出來。
甄好深吸了一口氣,却又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她只是後悔,爲何自己昨日竟是一時口快,直接答應了裴慎,如今倒好,反倒是讓裴慎蹬鼻子上臉,比從前還要更加厚臉皮了一些。
甄好拿起油紙袋,轉身就要離開,却被裴慎一把拉住。
「夫人,我……」
甄好嘆了一口氣,回頭輕聲斥道:「在外頭就這樣,你也不怕讓外人看見。不正經!」
裴慎頓了頓,才後知後覺得想起,今日一早,他仗著夫人接受了他,大著膽子偷親了夫人一下,那時好像有枝兒在身邊的。
因爲有枝兒在身邊,夫人才不好意思。
裴慎恍然大悟,凑到甄好耳邊小聲地道:「夫人,我會記著的,下回定會偷偷親你。」
甄好:「……」
甄好又瞪了他一眼,抱著油紙袋匆匆忙忙地走了。
裴慎笑眯眯的,只覺得心情更好,他望著甄好離開的背影,也沒有跟上去,而是慢騰騰地走去前頭處理自己的公務。
不只是靖王,他也忙碌的很。
……
裴慎想要給甄好準備的驚喜,一時半會兒無法送給她,爲了讓甄好提前知道而失去驚喜感,他甚至是沒有對任何人透露,而是自己先寫了一封信。
他寫給了甄老爺。
甄老爺在江南,離京城遠,離懷州更是十萬八千里,一封信寄出去,要等到不知道何時才能寄到,這段時間裡,裴慎就只能等著。
他等待的日子裡,懷州可沒有空閒的時候。
地下河被找到,不只是靖王要忙碌,整個懷州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靖王手底下的士兵還要忙著抵禦外敵,外族隨時可能來犯,那些士兵不能調到那座山上來,除了能抽出一些人來護著這邊之外,剩下的還得讓懷州城中的百姓來。
懷州的百姓出動,裴慎也不可能當真什麽也不能管,他口中說著沒有空閒,實際上還是抽出了不少時間來處理地下河的事情。
事關懷州,懷州百姓們自然是踴躍參加,地下河裡面的水關係著懷州上下所有人的性命,有了地下河,大家也不用再擔心那些井水不够用,哪怕是天氣炎熱,都無法阻擋百姓們的熱情。
懷州百姓們個個都身强體壯,幹起體力活來也不費勁,再加上這還是事關性命的事情,個個都賣力的很,就算是開發地下河,幹起活來的速度也幷不比那些士兵慢多少。
百姓們都要去地下河那兒幫忙,裴慎這個知府自然也不能幹看著不管,衙門非但撥出了一部分銀子來給那些幹活的工人做工費,裴慎這個知府也要每日過去檢查進度。
自這日之後,裴慎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他本來就忙碌,更別說如今又多了這些事情,雖說裴慎有心要在家中多陪陪甄好,可他却是有心無力,每日都是一大早就要忙碌公務,白日裡也還要跑去城外的山上看著進度,也是到了晚上才能有空。
可就算是到了晚上,裴慎也不一定有空。
或許是前些日子他每日跑到靖王面前炫耀的狠了,讓謝琅也懷恨在心,終於找到了能够報復他的方式。
他等裴慎一有空,便立刻去找裴慎,美名其曰是要找裴慎一塊兒來商討外族的事情。在懷州,裴慎雖然是懷州知府,可權利雖然大,可還是大不過謝琅這個皇上親封的大將軍,謝琅若是以權勢要求他,他也無法抗拒。
裴慎沒有辦法,只能去了。
連去了好幾日,商討了好幾日關於外族的大事,見靖王半點也沒有收斂的樣子,裴慎終於沉下了臉。
早在第一日時,他就看出了謝琅的打算,一直隱忍不發,可見過了好幾日,他還有一直用這種藉口打擾自己的,在謝琅在一起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裴慎終於道:「靖王殿下若是沒有事情,可以到懷州城中看看,就算是到了夜裡,這兒的風景也很是不錯。」
謝琅應了一聲,說:「本王不想看。」
裴慎:「關於外族之事,就算是殿下日日把我叫來,一時半會兒也商量不出什麽結果來的。抵禦外族之事,幷非是三言兩句,幾日就可以解决的。」
謝琅氣定神閒地說:「那就不提這個。」
「……」
「不管裴大人想要聊什麽,本王都可以陪裴大人說說。」謝琅拿著酒杯,含笑說:「裴大人見到了本王,難道還沒有話說嗎?」
「我與靖王殿下,實在是沒什麽好說的。」
「既然沒什麽話想說,那裴大人在本王這兒多坐一些時候,本王也不介意。反正本王的意圖,依裴大人的聰慧,應當是一早就清楚了。」
謝琅說的毫不臉紅,甚至還有幾分理直氣壯。
裴慎:「……」
「裴大人若是有什麽不滿,只管去找人告狀,只是不知道這懷州城裡,是否會有比本王更大更厲害的……本王來想想,應當是沒有的,除非裴大人再去告狀,告到皇上那邊去,只是京城離懷州這麽遠,裴大人告狀的信要寄出去,是要等不少日子的。」
「……」
裴慎深吸了一口氣:「靖王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哦?」
「關於抵禦外敵之事,我還有不少要與靖王殿下商量的事情。」裴慎道:「靖王殿下且聽我細說……」
謝琅一楞,沒想到他真的還有話能說,連忙也認真了起來。
接下來的時候,裴慎就再也沒有提過什麽與公務無關的事情,甚至也沒有再對他這樣不講理的態度表達出什麽意見,一直到謝琅放他離開,都半句不滿也沒有再提。
謝琅心中納悶,心裡頭沒由來的還有幾分慌張。以裴慎這樣的性子,怎麽可能會什麽也不做就這麽認了?
裴慎可當然不會就這麽認了。
這日他回到衙門裡,進門之後,先去找了甄好。
這幾日他回來的晚,甄好也都沒有等他,已經準備歇下了,這會兒他忽然找過來,甄好還吃了一驚。
她不禁問:「是出什麽事情了?」
裴慎先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什麽話也還沒有說,面上就先露出了幾分憂愁來。
甄好是知道他被靖王叫了過去,兩人素來不對付,看裴慎這個樣子,她便立刻覺得是靖王爲難了他。
這也不奇怪,在京城的時候,兩人可就是針鋒相對了。
許是關係變了,裴慎這樣子對她親近,甄好反而還有些高興。
是對最親近的人,才能把好事壞事一塊兒往外說,她很高興裴慎能把自己當成這種親近的人。
甄好安慰說:「要是靖王殿下爲難了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找到藉口,就可以把他的邀請推掉。」
「要是靖王殿下無理取鬧呢?」
甄好頓時無言。
靖王還當真是能够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裴慎嘆氣:「靖王是什麽心思,夫人也是明白的,他也不過是嫉妒我,嫉妒我得了夫人的垂憐,才想方設法把我留住,讓我能少些時間與夫人在一塊兒罷了。」
甄好更加無言。
這事還是與她有關係呢。
裴慎又說:「靖王殿下這個樣子,他無理取鬧地要將我叫去,若是我不答應,說不定還要給我整出一個不聽令的處罰,到那時,可不就是我想不接受就能不接受的事情了。」
甄好也不禁嘆了一口氣,跟著開始發愁起來。
裴慎又說:「若只是被靖王殿下叫去,其實我也不在意,只是我更在意的……是見不到夫人。」
甄好一頓。
「我與靖王殿下待得越久,那與夫人能待在一起的時間就越少。」裴慎嘆了一口氣:「其他事情,我都不在意,只是我剛與夫人互通了心意,却連面也見不著,明明住在同一個府中,却連見面都不行,這讓我如何能忍受的了。」
裴慎垂下眼眸:「不算今日,平日裡我回來時,夫人早就已經歇下,我竟是連夫人一面都見不到。夫人難道就不想念我嗎?」
甄好心想:她天天都能見著裴慎,這有什麽好想念的?
只是要她說這句話,反而還心虛的很。
裴慎說的,也沒有錯,互相喜歡的人,自然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待在一塊兒,兩人還沒互通心意前,裴慎就粘人的很,更別說現在。
甄好想了想,道:「可我也不能左右靖王的想法。」
「我也不用夫人做什麽,靖王那邊,我還是會去 ,只是我想要讓夫人答應我一件事情。」
甄好好奇:「什麽事情?」
「不出意外,靖王明日也還會來邀請我,等明日夜裡,夫人可不可以早些時候來接我?」
甄好楞了一下。
裴慎補充地道:「若是夫人早些來,想來靖王殿下也會早點放我走吧。」
甄好反應過來,頓時哭笑不得。
她心中想:恐怕靖王是要氣的不行吧。
裴慎怎麽能想出這麽氣人的法子來?
只是她的夫君是裴慎,可不是靖王,她也不必在意靖王是什麽樣的想法,因而甄好也沒有多做猶豫,立刻點頭應了下來。
而後她說:「既然你早就打了這個注意,何必拐著彎子來問我,都到這種時候了,直說有何不可?」
裴慎鄭重地點了點頭:「既然夫人都這麽說了,那我也記住了,夫人明日可不可以再早些時候過來?我與靖王說了這麽多日,該說的也已經說完了。」
甄好哪裡有不答應的,立刻應了下來。
等到了第二日。
裴慎花了早上的時間處理完了公務,回去與甄好一塊兒吃了一頓午飯之後,又去山上看了一眼地下河進展如何,等他再回城裡時,甚至還沒來得及回去府中與甄好一塊兒用晚膳,就先遇到了謝琅的手下。
裴慎幷不意外,只是道:「勞煩你們去官府與我夫人說一聲,若是我不回去,我夫人是會擔心的。」
謝琅的手下哪裡會反對,等把裴慎送過去之後,轉身便去了官府一趟。
見到了他過來,謝琅還吃了一驚:「裴大人竟然當真來了?」
「王爺相邀,我怎敢拒絕?」裴慎施施然坐下:「王爺今日想要與我說什麽呢?」
謝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見他面色如常,心中驚疑地同時,到底還是拿出了一早準備好的問題。
裴慎面上什麽也不顯,順著他的問題開始回答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謝琅拿出來的那個問題也只是一個小問題,甚至都不用討論多久,很快就說完了,兩人却也只是幹坐著,什麽也不幹。
謝琅與他面對面喝了好幾杯茶,心裡頭更加好奇,過了許久,他才遲疑地開口:「你與裴夫人……」
他的話才剛說出口,外面就有人走了進來。
來人是府中的守衛,進來便彙報導:「王爺,裴夫人來了。」
「裴夫人?」謝琅一聽,下意識地朝裴慎看了一眼:「裴夫人過來做什麽?」
「聽裴夫人的意思,似乎是來接裴大人的。」
謝琅:「……」
裴慎淡定地放下了手中茶杯:「王爺,在下恐怕是要告辭了。」
謝琅:「……」
裴慎起身站了起來,說完就要往外走,可還不等他轉過身,謝琅就先開口叫住了他:「等等。」
裴慎回頭看他:「王爺?」
「既然裴夫人來了,怎麽能讓人在外面。」謝琅一揮手,道:「來人,把裴夫人也帶進來,讓厨房裡多準備些好酒好菜,本王要邀請裴大人與裴夫人一塊兒用晚膳。」
他說完,又看了裴慎一眼。
他以爲會看到裴慎生氣憤怒,可裴慎面上却還是十分鎮定,至少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守衛得了令,連忙出門把人請進來。在甄好來之前,謝琅就一直觀察他的表情,可觀察許久,却還是沒有看出什麽异樣。
甄好走進來,先向謝琅行了禮,她與裴慎對視了一眼,用眼神通過氣,才對謝琅道:「打擾王爺了。」
「裴夫人前來,是爲了何事?」
甄好笑了笑,道:「王爺把我夫君請來這麽多日,却要來問我何事,民婦自然是來要人的。」
謝琅冷哼一聲:「裴夫人與裴大人的關係倒是好。」
「王爺說笑了,民婦與夫君是是夫妻,自然是關係最好的人。」
「本王從前可不是這麽聽說的,本王從前聽到的,裴夫人似乎是要與裴大人和離的。」
「王爺說笑了,夫妻之間,偶爾說些是他,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甄好看了裴慎一眼,又說:「王爺府中還未娶王妃,不知道這種事情也再正常不過。」
謝琅:「……」
這夫妻倆怎麽說起話來,還都要說一模一樣的?
「裴慎有這麽好,讓裴夫人見了,就非要他一個了?天底下還有這麽多的人,可個個都比他好。」
「民婦已經與夫君成婚了,成了婚的事情,自然是一輩子的事情,過一輩子,也不用最好,只要是最合適的人就够了。依民婦看,夫君就是最合適的人,」
謝琅不甘心地道:「裴夫人與裴大人這麽好,可我瞧這人,却是配不上裴夫人的。」
「王爺又說笑了。既然民婦與夫君已經成婚,就何須要提什麽配不配的上的問題,雖然婚姻大事要講究門當戶對,可若是成了婚,還要瞧不起對方的出身如何?」甄好淡淡地道:「若是這樣子,反倒是民婦配不上夫君了,夫君是朝廷命官,民婦也不過是一介商婦,民婦還要高興,夫君不嫌弃民婦才是。」
裴慎立刻補充:「我怎麽會嫌弃夫人,我最是喜歡夫人不過。」
甄好與他對視了一眼,兩人之間默契十足,光是對視,其中就藏著無數的情意。
謝琅:「……」
這夫妻倆一唱一和,可句句都是往他胸口上扎刀。
謝琅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這夫妻倆,怎麽看怎麽礙眼。
他沒好氣地擺了擺手,說:「走吧,還要讓本王留你們用晚膳不成?」
「那王爺,在下就告辭了。」裴慎拱了拱手,說:「若是王爺明日還有事,可千萬要記得要再派人去官府裡與我夫人說一聲,我夫人見不著我,心裡頭却是會擔心的。」
謝琅:「……」
謝琅只覺得心情更差了。
他看著兩人走了出去,過了許久,外面才有人小心翼翼走了進來:「王爺,是否要傳膳?」
「……」
謝琅疲憊地擺了擺手:「算了,撤了吧,本王也沒有什麽胃口。」
下人應了一聲,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裴慎心裡頭也美滋滋的。
「夫人可是對靖王說了,我是與夫人最合適的人,夫人該說,這天底下的人,最喜歡的就是我。我可從不知道,夫人原來是這麽喜歡我的。」
甄好嗔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這是在靖王面前說的場面話,竟然也還當真了?」
「什麽場面話,我看分明是夫人的真心話。」裴慎鄭重地道:「夫人說這些話可格外好聽,平日裡也要多說說才是,我喜歡的很。」
甄好:「……」
……
江南。
信使慢悠悠地把來自懷州的信送到了江南,又送到了甄家。
甄老爺還在嘆氣呢。
他的女兒女婿都去了懷州,還有他女婿的弟弟,那懷州還發生著戰亂,有著諸多危險,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麽事情。自從他接到了消息之後,可就一直擔心著。
一聽說是懷州的信,甄老爺就立刻振作了起來,連忙接過來看。
他打開一看,見是裴慎的字,先是皺了皺眉頭,而後又仔細看了起來。
等看完以後,他忍不住咦了一聲。
「都成過婚的人了,還想著再成一次?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再嫁呢,不知羞!」
他把信甩到一邊,而後又迅速撿了起來,看著有些美滋滋的。
「都到這種地方了,還想著這種閒事,看來也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