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裴慎跑了。
他攥著那一張和離書,在甄好的注視之下, 晌久說不出附和的話, 最後只能匆匆丟下一句「日後再提」, 逃也似地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先前是甄好躲著他, 如今却成了他躲著甄好。
甄好也不惱, 左右裴慎不是言而無信之人,他們先前就已經說過, 等到了裴慎考中狀元之日,兩人就和離, 是裴慎親口答應了她, 裴慎說到做到,哪怕如今再不想面對, 以後也遲早要與她和離的。
甄好便開始準備起和離之後的事情。
裴慎中了狀元, 皇上會賜他一座狀元府,因而也不用擔心之後他們兄弟倆的住處, 他們現在住的院子則由甄好繼續居住,而甄好也給裴慎準備了一些銀子, 供他之後打點。她可知道,裴慎的銀子可全都花到了她的身上, 因而甄好費了一番工夫,把裴慎送過她的那些東西也清點出了價格,一幷放進了那些銀子裡。
她與裴慎雖是相處了近兩年的時間,可聯繫却不多,甄好把裴慎給她的那些東西全都理了出來, 而後他們就沒有什麽牽扯了。就連福餘,也是以她的名義收養,與裴慎沒有多少的關係。
甄好整理出了一切,只等著裴慎在和離書上點頭簽名。
她最近在忙些什麽,裴慎與她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最是清楚不過,也正是因爲清楚,他才不願意面對。
雖然當初是他提出來的和離,可如今他却後悔了。他幷不想與甄姑娘分開,還想要繼續與甄姑娘生活在一起,繼續與甄姑娘做夫妻,非但是現在的關係,他還想要與甄姑娘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就像是當初他對甄姑娘提出和離一樣,甄姑娘也不留半點情面,給了他和離書。當真是天道好輪回。
裴慎苦笑,儘管在心中有了無數心理準備,可却偏偏還是狠不下心來答應。他攥著和離書,小心藏好,一避就避到了到翰林院入職。
科舉過後,裴慎入了翰林院做修撰,今日便是第一回上任。
他初來乍到,工作量幷不多,首先便要熟悉翰林院的一切。
他一朝考中了狀元,風頭大盛,殿試時所作的文章也讓皇帝稱贊不迭,裴慎入了翰林院,還聽見裡面幾位老翰林在提著自己,與他一塊兒去翰林院的還有其他榜眼探花,其餘不少進士也入了翰林做庶吉士,一路遇到的進士全都向他道喜祝賀。
金榜題名,本該是夢中也能笑出聲的喜事,可裴慎內心苦悶,連維持表面鎮定也是勉强。他與其他幾位進士簡單寒暄過後,尋了自己的差事,便急匆匆躲入了翰林院的書庫之中。
只是他初來乍到,事情也幷不多,裴慎動作麻利,很快便處理完手中的事務,等手中事務一空,他又難免想起來和離的事情。
裴慎:「……」
裴慎幽幽嘆了一口氣。
他也不想再聽其他人道喜。金榜題名是好事,可家中妻子鐵了心要與他和離,再大的喜悅也被衝沒了。
裴慎索性便待在書庫裡不出去,等到了午膳時,才被人叫出去,與其他官員一塊兒用膳。
此次科舉的榜眼是那位李公子,而探花郎則是先前與裴慎辯論過的柳公子,兩人對裴慎的才學多有推崇,先前又與裴慎相識,因而也更親近他一些。
李公子最爲佩服,裴慎殿試時的文章已傳了出來,在所有書生之中傳過,李公子自然也看過,一塊兒用膳時,難免也提起:「早知道裴兄才學出衆,文章也做得好。這回殿試,我本以爲我是超常發揮,回家之後還洋洋得意,後來見了裴兄的文章,才知曉其中差距。」
此次殿試,皇上出的題目是「民以食爲天」,裴慎自幼家貧,而後又要獨自扛起家中事務,他從自身出發,從小家寫到大家,又寫憂國憂民,一篇文章寫得感人肺腑,令人潸然泪下,其中意義却又十分深刻,而後又以皇上如今實施的政策提出了幾個精妙的點子。殿試當日,皇上便在他身旁駐足許久,後來閱卷時,便欽定了他的狀元。
文章傳出來,也令無數書生動容。
李公子唏噓:「裴兄能刻苦讀書,那樣艱苦也能考中狀元,實在是令人敬佩,我本以爲我已經十分刻苦,却還是不及裴兄幾分之一。」
他與裴慎一起從江南來,自然更清楚裴慎的底細。這回的狀元郎不但清貧,還落魄到給人做了上門女婿。
「不過裴慎如今也是苦盡甘來,裴夫人定然也是爲裴兄高興。」李公子祝賀道:「裴夫人與裴兄伉儷情深,先前我便見裴夫人對裴兄多有照拂,這回裴兄中了狀元,裴夫人也定是高興。」
李夫人是如意閣的主顧,平日裡,李公子也從自己夫人那聽說了不少這對小夫妻的恩愛。
裴慎:「……」
你可快閉嘴吧!
甄姑娘的確是高興的不得了,高興地等著他和離呢!
裴慎嘆了一口氣,不想再聽他提起這事,很快便揀起一個新的話題繞開。
等午膳過後,休息片刻,裴慎便又得了新工作。
他鑽進書庫之中沒多久,就被其他官員叫了出來。
「裴慎,你隨我進宮去。」他的頂頭上司張大人道:「先前你在殿試文章裡提出來的那幾個點子,皇上很有興趣,這會兒要把你叫進宮,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張大人對他也十分看重,也暗示道:「好好做,若是真的做好了,皇上定會少不了給你的賞賜。」
裴慎領了命,急匆匆把手中事情放下,跟在張大人的身後,隨著他一塊兒入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