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二修)
到了京城之後,甄好就沒有閒下來過。
如意閣只有她一個人打理, 還有家中事務要操持, 自從如意閣開業之後, 她就一直沒休息過, 如今受了一回傷, 反倒是有了短暫的休息。
自從重生回來之後,這感覺對甄好來說就分外稀奇。她一直待在家中, 裴慎也有更多的機會可以討好她,可謂是關懷備至, 恨不得將她的所有事務都接過去, 連枝兒的活都被他搶了過去。
對此枝兒很是無語,就連甄好也有些無奈, 可裴慎態度積極, 誰都攔不住,她也就只能受著。
裴慎現在可忙碌的很, 又要忙著翰林院的公務,還要被皇上叫到宮中商討居養院的事情, 等回了家中,又要忙前忙後地伺候甄好, 就連如意閣的事情,擔憂會累到甄好,也被他接了過去。
受傷之後的這幾日,甄好過的有多悠閒,他就有多忙碌。每日見他積極激動的模樣, 甄好都險些忘了他還有傷未痊愈,直到某次裴慎照舊去厨房給她做了補品,險些一頭栽進滾燙的鍋裡,要不是身旁還有厨子看著,差點就出了事。
甄好被嚇了一跳,哪裡還敢讓他做什麽,連忙命令他好好待在床上休養,又找大夫過來看。聽大夫說,因著近日勞累,導致傷勢比上一回更嚴重了。
甄好:「……」
甄好無奈地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裴慎,對著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爲了不和離,你還當真是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了?」
裴慎:「……」
其實他本意幷不是這樣,但甄姑娘說的好像也幷沒有錯。
他本來是該好好休養,可却是連藥也不好好吃,又比平日裡還更辛苦,身上的傷能好才怪了。
「好生休養著,那些端茶送水的活計,還有枝兒在,也不勞煩你這個狀元郎來。」甄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若是讓皇上知道,他最看重的裴狀元如今還落到替我端茶送水的地步,恐怕是會心痛的不得了。」
這豈止是裴狀元,還是未來的裴首輔呢。
裴慎倔强道:「枝兒姑娘不一定有我做得好。」
「你可別在枝兒面前這麽說,她可是對我告過好幾回狀了。」
裴慎張了張口,又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叮囑過他好好休息,甄好才出了他的屋子,輕輕給他關上了門。
甄父就等在外頭。
「爹?」
「阿好啊,爹有事情想要問你。」甄父皺著眉頭,帶著她走到了院子無人的地方。
「爹?你有什麽想要問我的?」甄好不解:「有什麽想問的,直接說就是了。」
「阿好,你和裴慎到底什麽時候和離?」甄父問:「爹都來京城這麽久了,你說裴慎的狀元可考上了,如今還進了翰林院入職,又得皇上重用,現在還爲皇上擋了一刀,可你從我這要走和離書那麽久了,眼看著我就要回江南了,我怎麽還是沒見著你與裴慎和離呢?」
甄好楞了一下,連忙說:「等裴慎傷好之後,我們就……」
甄父打斷了她的話:「你那時提起來的時候,我倒是忘了問,你爲何又不喜歡裴慎了?」
甄好頓住。
「你已經有主意了,爹也不想勉强你。可原先要裴慎入贅咱們家的人是你,現在後悔了的也是你,你說說,你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
甄好只覺得這番話有些似曾相識。
好像她也這樣質問過裴慎。
而甄好也道:「爹,我就是後悔了。」
「後悔?哪說的那麽輕巧啊?」甄父嘆氣道:「我原先看你這麽堅定,還以爲是裴慎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現在也不回事事都來和我說了,可你自己心裡有數,也就罷了。只是我來京城這麽久,就看見裴慎追在你後頭,倒是和以前不一樣了,可我看來看去,你好像也沒多討厭他,討厭到恨不得要和離的地步。」
「爹,我……」甄好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要說裴慎對不起她,可對不起她的人是上輩子的裴慎,這輩子的裴慎還什麽都沒做,甄好也不好在甄父面前給他上眼藥。
「爹最近看著,還覺出了不對勁。」甄父琢磨道:「你這麽著急和離,難道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
「爹!我沒有。」
「既然沒有,你這麽著急和離做什麽?」甄父又問:「你是不是還不打算再嫁了?」
甄好一噎。
她沒想到她爹感覺這麽敏銳,相處多日之後,這麽快就察覺出來了。
甄父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你若是和離,爹同意,可你若是不再嫁,爹是不同意的。」
「爹?!」
「阿好,這可不是玩笑,你是個姑娘家,我也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在京城,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可怎麽好?就像是這回,一不留神就遇到了刺客,要是你運氣不好些,這該往哪裡說理去?」甄父說:「再說了,你現在還這麽年輕,就打算一輩子這樣過,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一個人怎麽受得了?」
甄父指了指自己:「你瞧我現在,你娘走了這麽久,我到現在還想著她。你上京城之後,我一個人待在家中,有時想要說話都找不到人。你身邊沒人陪著,連受了委屈也沒處說,這京城不比江南,你長得又好看,要是有誰欺負你,誰能給你出頭?」
「爹也不是非逼著你再嫁,爹只想你過得好,可我看著,裴慎他也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這些日子還費盡心思追在你後頭,連命都不要了,就求著你別和離。」甄父嘆氣:「眼看著日子越過越好了,你倒是和爹說說,到底爲什麽非要與他和離?」
甄好本想說,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好,可仔細想想,她也沒一個人過過,這話頓時理不直氣也不壯了。
她爹不明白也是應當的,裴慎也沒做什麽對不起甄家的事,管理鋪子出了不少力,給的銀子也全都沒要,頂多是一段時間沒有過得原先那麽清貧,可他爲甄家出過的力足以抵消。要在她爹的角度來看,還是她對不起裴慎呢!
這輩子的裴慎也的確是什麽都沒做……
甄好忽然想起那日裴慎對自己說的話來。
他讓自己別把他看做別人,可那個別人就是上輩子的他自己。其實甄好也明白,裴慎是被自己遷怒了,裴慎也還是那個裴慎,同樣的相貌與身世,同樣的怪毛病,可如今却學會了主動,日日追在她的後頭,倒是她從未見過的厚臉皮,這輩子的他除了提出和離之外,還什麽都沒有做。可她又很難不遷怒。
重生的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與誰都解釋不清楚。
甄好輕聲說:「可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甄父一愣。
當初甄好因著喜歡,一厢情願讓裴慎入了甄家,如今又因爲不喜歡,固執地要與裴慎和離,這話說起來任性,可細想又很正常。
他女兒的性子本來就是如此。
甄父乾巴巴地道:「不喜歡……不喜歡,那也沒辦法了……」
甄好默不作聲。
可甄父又道:「但是再嫁的事情,你也得好好考慮,爹還是那個想法,你身邊得有個人陪著,不然,你一個人該怎麽過?」
甄好默默應下。
她心裡清楚甄父的好意,可却幷沒打算按著做。
她爹的意思她明白,只是她一輩子的情愛交給了裴慎,哪怕是重來一回,也很難像年輕姑娘那樣再熱熱烈烈地愛上誰。她爹是一片好意,可她又很難做到像她爹說的那樣。她雖模樣年輕,可內裡還是個老太太,哪裡還有年輕姑娘的鮮活氣,與真正的年輕姑娘比,也比不過她們。
等裴慎的那個居養院開了,再領養一群孩子,更別說還有福餘在身邊,等孩子們長大,子子孫孫無窮盡,身邊也不會少了人陪著。
算算日子,那居養院也快要開了吧?
……
自從裴慎在策論中提出居養院後,皇帝便時常把他叫進宮中探討,兩人探討數日之後,總算是理出了一個章程。
如今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可街上的乞兒却也不少。皇帝愛民心切,猜想這是對百姓們有好處,在有了初步的章程之後,與其他大人也商討了一番,便决定在京城試行一下居養院。
皇城脚下有不少空地,皇帝興衝衝地批了一大塊土地,工部監督管理,很快便有工人建造起了一座規模不小的居養院,屋捨有幾十上百間,間間屋子不大,只有一個大通鋪供人幷睡,還有木箱等物存放東西。所耗費的土木石料皆由國庫出銀子,除此之外,宮外的告示欄上也張貼告示,像城中官民募集田地銀糧。
朝中雖有反對的聲音,可皇帝態度堅定,此事也是利民之事,也有不少大人以身作表率,捐獻出了田地與錢糧,還有京城之中的富商也紛紛響應,百姓們也略盡綿薄之力,不長的時間裡,便募集了不少銀糧與田地。
甄好自然也出了不少銀子。她心知這居養院未來還會辦的長久,甚至連她的幾個孩子也是從居養院抱養過來,在朝廷募集錢糧時,她也毫不吝嗇,是最主動的那個。傳到皇帝耳中時,皇帝還對裴慎多有嘉獎。
裴慎與皇帝討論之後,這居養院也不止收養流浪弃兒,還有家中沒了子孫後代的孤寡老人,以及沒有家人的殘疾人士。入住居養院的人選也是經由嚴格挑選,每一人都登記在册,若是有四肢健全的游手好閒之人想混入其中,則會被揪出來狠狠懲罰一頓,再毫不留情地趕出去。
除了募集來的土地銀糧,皇帝也批下了大片公田,雇傭附近的百姓過來耕種,而居養院中尚有行動能力的老人與孩童也加入其中,哪怕是行動不便的人,也有更爲輕鬆的手工活計,每一人付出了多少勞動,就會有專人記下,再根據勞動的多少另外獎賞。
至於平日裡的口糧與日用,都有統一規定,開支明細皆記錄在册。居養院之中的待遇也幷不算太好,只能保證不怕肚餓受凉,可也比流落街頭忍饑受餓好上許多,若是想要更多,就得靠勞動得來的獎賞,其他就要另外自己想辦法。
先前募集來的錢糧支撑居養院起初的開銷,國庫撥一批銀子,還有常平倉的利息錢米,等秋收之後,公田也能有産出,再也有那些手工活補貼。至於裴慎先前提出來的自己養自己,皇帝思索之後,也頷首採用。孩童既可以用平日裡的勞動償還,也可以等到了年紀離開居養院後工作償還。至於那些孤寡老人,殘疾人士,則用以每日勞動抵消。
種種計算下來,竟是比先前預估的還要省下不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