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寶燕冷笑一聲,「小姐,我當初可是親自去問了她們的意見,要首飾還是要吃飯,她們聽了二話不說,就把首飾脫下來給了我,要說起來,她們心裡可清明著呢,年紀雖小,一個比一個識時務,可不是我逼著她們的。」
「那衣裳呢?不會給她們新添置的衣裳也都收回來了罷?」
「小姐!」寶燕沒好氣地打斷她,「你當我傻麼,那衣裳穿過了能賣什麼錢!」
那還好些。
繡玥便沒再說什麼,好在這捉襟見肘的日子也不用熬幾天,除夕家宴的時候,皇上的賞賜就會下來,到時候暗中將銀如意處理掉,打定主意,再給寶燕她們幾個重新買些首飾。
幸好,幸好。若是沒皇上賞賜這筆救急的銀子,這個冬天恐怕要過不去了。
門外響起「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繡玥的思緒。
木槿小心恭順的聲音隔著門板在外輕輕響起,「小主。」
「是木槿。」
寶燕看了看繡玥,道,「不是讓她和柔杏都回去歇著了麼。」
「進來。」
聽見繡玥的聲音,木槿從外面進來,福身行禮:「稟告小主,皇上今夜翻了小主的牌子,鳳鸞春恩車在延禧宮外等著接您哪。」
說罷,木槿抬起頭笑盈盈著朝繡玥道:「恭喜小主,賀喜小主。」
該來的還是來了。
繡玥起身,勉強對木槿一笑,想著從前皇上整晚來勢洶洶的勢頭她就害怕,這算個什麼好事啊,還恭喜呢。
但既然嫁為人婦,都是應盡的義務,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叮囑了寶燕幾句,便隨著御前的太監上了鳳鸞春恩車。一路聽著車外掛著的流蘇叮叮噹當響,本來是很清脆悅耳的聲音,她只覺得心裡七上八下,歡樂不起來。
主要是皇上的套路,她從來沒摸清過。倒是她但凡動點小心思,總能被皇上輕而易舉地識破。
到了養心殿,照例有宮人引路帶著她去了後寢殿的東圍房,按侍寢的規矩梳洗沐浴。
伺候的宮人將繡玥裹進紅色的錦被之前,侍寢嬤嬤別有深意地端了一杯水給她。
「玥常在,請飲了罷。然後送您去伺候聖駕。」
繡玥瞧瞧伸到眼底的水,詫異地瞧向老嬤嬤。
老嬤嬤向前推了推,「這是聖上的旨意。」
她只得伸手接過,實在搞不懂這其中有什麼名堂,她狐疑地看著這杯水,難道裡面放了什麼東西?
是皇上嫌她每次伺候身子太僵硬,這難不成是什麼合歡散之類的……
她有點怕,若是寶燕在這就好了,她雖然也懂一點藥理,可只是皮毛,全靠著楊府裡留存下來的那一張張藥方。這到底是何物,她根本分辯不出。
但即便是穿腸毒-藥,皇上下旨讓她喝,她也得喝下去。
繡玥知道躲不過,索性閉著眼睛,壯士斷腕般,一股腦仰頭喝了下去。
「小主,」侍寢的老嬤嬤尷尬笑了兩聲,「這就是杯清水。」
「這是清水?」
繡玥大窘,臉上紅了一片。為著她是伺候皇上的人,人家才肯溫言軟語地陪著說話,若非如此,只怕早就受不了她了罷。
可皇上要她喝一杯水作甚麼,真是聖心難測。
繡玥飲下一杯水,圍房裡伺候她的宮人便用錦被將她裹成了春捲,隨後五六個侍寢太監從門外走進來,將這春捲從後寢殿的東圍房扛著,一路小跑到聖上就寢的寢殿內。
途經寢殿外,數九寒天,劉毓軒漠然站在一排當職的侍衛中間,不知為何,匆匆而過的兩排身影,只露出一截烏黑的頭髮,他便知道了裡面裹著的人是誰。
從小跟在他身後那個寡言少語的小丫頭,一晃滄海桑田,如今抬著從他眼前而過,送到裡面的寢殿去承恩。
不知為何,秀瑤進宮他覺得一切順理成章,她合該成為皇上的妃子,享受宮中的榮華富貴,可是鈕祜祿繡玥,她……
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這不應該是她要走的路。
繡玥被放在龍床上,外頭的帷帳落下來,她便露出半張臉,眼睛烏溜溜地向外看。
這帷帳裡,怎麼有股熟悉的味道,她仔細聞了聞,是酒味。
再向裡側看,皇帝單著一件寢衣,悠哉地一手支著頭,也在瞧她。
他一把將錦被扯開,將她從裡面扯了出來。
繡玥羞紅了臉,連忙扯了塊皇上身上蓋著的被角,給自己遮羞。
她擠進皇上的錦被裡,沁人心脾的皂角的清新味夾雜著酒氣迎面而來來,繡玥仰頭瞧了瞧皇上的臉,按規矩,皇帝每日戌時前用酒膳,只是淺嘗輒止,今日定是暢飲了一番,連沐浴的精油都衝不淡身上的酒氣。
她還在想著,皇上的吻已經落了下來,「水喝過了麼。」
「是,」繡玥心裡依舊不解著回道:「嬪妾謝皇上賞賜。」
皇上低低地笑出了聲,這可不是什麼賞賜:「朕怕你過後會怨朕。」
「不過這也都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天天撩撥得朕心癢難耐」接來下的話他沒有說下去,揉揉額頭,酒意有點上頭。
怨皇上?繡玥更迷惘了,皇上這樣說是何意?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怨皇上。
…….但沒過兩個時辰,她就知道了答案。
「……」
劉毓軒戍守在養心殿外,隔著幾道屏障,幾丈遠,清清楚楚地聽到後寢殿忽然傳出的一聲哭。
連續不斷的刺耳的聲音強迫穿進他的耳鼓。
旁邊戍守的侍衛忍不住笑著低聲調侃了一句:「這個玥常在侍寢,多少回了,每次都鬧這麼大動靜,有幾回白天從養心殿抬出去的時候,臉色跟張白紙似的。也不知道哪兒惹到了皇上,這麼作踐她,後宮別的小主侍寢,也沒一個像她這樣的。」
另一個侍衛接茬道:「你不知道,她早先就得罪了皇上!關進慎刑司幾天,要不是皇上顧著皇家顏面,她就死在了裡邊!這不,隔三差五的,也沒打算放過她。」
剩下的侍衛們都會意,點頭嘿嘿笑了幾聲,私語道:「收拾女人麼,這招不算新鮮。」
小聲如同蚊蠅一樣嗡嗡鑽進了劉毓軒耳裡。
一股寒風掃過來,席捲著雪花,打在他的後背上。
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繡玥躺在龍床上,帷帳將裡面圈成幽閉的空間,她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嗓子已經喑啞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如此,所以皇上才會賞她一杯水喝。
她想冷笑,卻發不出笑音。
剛剛的激烈,她的心臟都快跳出了胸腔。
「朕帶你去沐浴罷。」
繡玥搖搖頭,費力地閉上眼。
「怎麼了?」
顒琰側過身子打量著她,「這麼久了,還不能適應嗎。」
他伸出手,將她眼角的淚花拭去,到底還是歲數太小了,想要真正的稱心如意,看來還要再過幾年才行。
繡玥之前也聽侍寢的嬤嬤暗示過她,女兒家頭兩回不適應是正常的,後面也就好了,可她還是覺得有點承受不住。
顒琰將人攬到自己懷裡,輕聲呵護著道:「朕今夜用酒膳,想著你,就多飲了幾杯,下回不會了。」原本這些天打算忍過去算了,不碰她,到頭來想不到反而發展得更糟。
要是她對自己產生陰影,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他思忖著,打算接下來幾天儘量克制自己,讓她多有些溫柔的體驗,免得以後抗拒這些事,捎帶著排斥自己。
繡玥早上起來的時候,覺得腳腕痛的厲害,看過之後才發覺,兩個腳腕都青了一圈,動一下揪著疼。
她醒的晚,皇上走的時候似乎刻意沒有吵醒她,也沒准她出養心殿,這會兒趕上他下朝回養心殿,一進門,瞧著繡玥面無表情發呆的模樣,皇上的臉色有點彆扭,將養心殿內伺候的宮人都遣了出去。
人都退了出去,皇上瞧著她,她沒有吭聲。殿內就這麼靜靜的,隱約有點僵持。
過了半晌,他別過臉,沉聲道:「待朕尋得機會准你回楊府的時候,准你多留住兩天罷。」
繡玥本來懨懨的,心裡衡量著究竟是怨自己的體力太差,還是恨皇上太粗魯才是導致她成了這樣的罪魁禍首,聽到皇上的話,她眼睛亮了亮,整個人瞬間有了精神。
皇上不愧是皇上,一句話,便直截了當捏住了她的七寸。
造成了一點傷害,原本還覺得滿心憤懣,但當得到了十倍的賠償,任誰如何還會覺得怨恨?反而還會覺得自己占了個大便宜,滿心感激才是。
人性如此這般,皇上他不愧是一國之君,拿捏得恰到好處。
但即便繡玥清楚地知道皇上如何在拿捏人心,即便那個網中人是她,她仍舊只能心甘情願地一頭載進去。
並且俯首:「嬪妾謝皇上。」
她咳嗽了兩聲,現在說句話,只能費力地低聲開口。
「那你還怨著朕麼。」他仍舊側著臉道。
繡玥搖搖頭,撫恤金都已經拿到手,她何必還要矯情。
如此,腳腕被捏青的事,權當是她自己摔的好了。
顒琰見她雨過天晴,意料之外解決的順利,這是他意想不到的,她竟還是個心性豁達的人。
他這才走近幾步,坐到床沿邊上,「你這副樣子,就別回宮去了,在朕這兒留幾天罷。朕這幾天都會翻你的牌子,讓你在這養著。」
他在東西六宮的眼裡,一向寬仁溫和,對她,只要能控制住內心那份狂熱,想來也可以忍耐得住,克制到溫柔。
繡玥不知皇上心中所想,但眼下她剛從皇上那得了個甜頭,無論如何她也要順從皇上的意思:「是,嬪妾謹遵皇上旨意,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