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鄂秋出了事?難怪繡玥想起來,今日的家宴沒見鄂囉哩的身影……難不成,與此事也有關聯?
「小姐!」寶燕先回絕道:「小心引火焚身,別人的死活不關咱們的事兒,還是別管了,咱走!」
「小主,求求您,求求您」初七還在小聲求著,拼了命的去瞧繡玥,極盡可憐。
他也知道後宮裡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可眼下窮途末路,他只能拼命想要攥住這根救命稻草。
指點他的人明明說,只要他死命地哀求鈕祜祿繡玥,不但他能保住一條命,就連師父鄂秋都還有一絲生機。
寶燕看著初七在那一個勁的裝可憐,她便覺得不好。繡玥的性子其實是十足的吃軟不吃硬,最見不得這個。
「小姐,小心是圈套,咱們跟他非親非故的,他為何偏偏找上小姐你。」
遠處隱隱有幾個太監的身影在晃動,似是在尋人。
繡玥瞧瞧寶燕,可是不管他,明天眼前這個人,可就變成了別人口中談論的一具屍首。
她瞧著初七那斷了的幾根血肉模糊的手指,心下不忍,跟寶燕打著商量道:「咱們還是先給他止了血,人命關天呢,難道要見死不救,其它的事兒慢慢問清楚了再說。」
說著,就打算去攙扶初七。
瞧這樣子,寶燕就知道勸不動了,她氣得在後頭跺腳,她倒是一向不怕事,可這明擺著是個燙手的熱山芋,別人躲還來不及,她家這主子怎麼就敢接呢!
延禧宮的位置偏遠,好在一路上沒被什麼人瞧見,繡玥和寶燕費了好大的力氣,還要遮遮掩掩、清理血跡,才將初七偷偷藏進了西偏殿小祿子住的那間耳房。
深更半夜,門被大力敲開,小祿子的表情訕訕的,瞧著繡玥和寶燕拖著個小太監直接撞進了自己的房間,繡玥還親自扶著,便一語不發地站在門口處,瞧臉色,大約是不太高興。
繡玥以為是吵醒了他的緣故,心虛地笑了兩聲,「小祿子,吵著你了是不是?今晚的事兒可千萬別說出去,說出去了咱們都得遭殃,知道嗎。」
小祿子默默點了點頭。
然後就還是冷場。
繡玥打擾了人家,又覺得怪對不住他,噓寒問暖地打著圓場:「你的腿呢,可好些了嗎?」
小祿子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快好了。小主破費了不少銀子。」
「應該的,應該的,」繡玥嘿嘿笑了兩聲,「腿治得好咱們就放心了。」
寶燕一直忙著給初七止血,這會兒包紮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擦了擦手,拍拍衣裳,側過身,用眼神剜著繡玥。
初七顫抖著半癱坐在地上,臉上沒有半點血色,虛弱得也只剩下半條命。
瞧他痛得那個抽搐勁,繡玥大約猜得著,寶燕剛剛包紮的時候必定暗地裡下了不少黑手。她也只能故作不知,走上前傾下身子,細細瞧著初七的臉,「究竟是誰把你害成了這樣?你方才說,秋公公他出了事兒?」
繡玥一問,初七便拼命仰起頭看著她,痛哭道:「師父,師父他被抓進慎刑司了!」
「鄂秋被抓緊了慎刑司?」寶燕在後頭嘲笑了一聲,「他哥哥可是御前總管大太監,鄂囉哩會由著人把弟弟抓進去不聞不問?」
她這麼一問,初七更加面如死灰,臉上慢慢透出絕望:「鄂公公他,也被皇上下旨嚴辦了。」
鄂囉哩可是御前總管大太監,他都被下旨查辦,可見事態的嚴重性!
「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兒?」
初七難過道:「就是前些日子後宮失竊的事兒。皇上命鄂公公嚴查,查來查去都沒個結果。鄂公公最近又在皇上面前不得臉,實在不得已,就想著將簡嬪娘娘和內務府姚勝合謀貪贓的事兒稟報聖上,將功折罪,先熬過了這一陣再說,不曾想走漏了風聲,啟祥宮先一步發難,她們設局栽贓,把失竊的事兒誣陷到了師父頭上!」
啟祥宮?繡玥的心突突一跳,啟祥宮的背後,可是景仁宮。
她這邊暗中思忖,初七還在那兒自顧著哭訴:「本來鄂公公遲遲查不出個結果,就有包庇袒護之嫌,查出來偏偏又是公公的親弟弟,皇上自然更加深信了幾分。證據確鑿,皇上已下旨,鄂公公伺候幾十年,給他個善終,罰入了辛者庫,終身不得出!師父則被關進慎刑司嚴辦!」
說著說著初七便大哭了起來,「慎刑司那種地方,師父進去了,半條命便沒了啊!眼下還不知是死是活!昨天晚上,初四便被他們拉出去打死了!」
「拉出去?慎刑司裡七十二道刑具,要什麼沒有,為何還要把人拉出去打死?」
繡玥聽著初七哭訴了半天,全然跟著沉浸在難過中,當時還能這樣頭腦清醒發問的,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初七瞧了一眼寶燕,恨道:「還不是為了永和宮後院住著那個!這些年,她們明裡暗裡把人送進永和宮後院去打死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永和宮後院,那裡不是繡玥心涼了一分,是帛堯?
是他?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這些年他責打的那些宮女太監,竟然是謕妃一黨的人一直在搜羅著給他送去的……還有今日永和宮的人悄悄送臘八粥出去,他又住在永和宮後院的附近——
他身後的勢力,竟原來是景仁宮的那幾位娘娘。
可他依附謕妃一黨,能夠單獨辟院落居住,為何又在皇后娘娘的宮裡當差?
繡玥心中五味陳雜,一時百思不得其解。本打算今日去儲秀宮順便見見他,把做好的藥包也給他,依著初七的說法,帛堯的情況只怕又不太妙。眼下不論為著哪一件事情,她明日一早都一定要去見一見帛堯。
經過了一番安置和說話下來,不知不覺竟煎熬到了下半夜。
從小祿子住的耳房出來,一回到繡玥的西偏殿,寶燕合上了門,當頭便問了一句。
「小姐真信那個初七說的話?」
繡玥心裡很亂,夜深了,折騰了一通,她懨懨的靠在羅漢床上坐著,招招手,讓寶燕也上來歇著。
寶燕便上來坐到了另一邊。
繡玥一手支在羅漢床的炕桌上,揉了揉眉心,「他的手指被斬斷是真的,鄂囉哩被發落辛者庫是真的,鄂秋被關進慎刑司是真的,鄂囉哩那樣的人,會連根斬斷自己在宮中數年的根基,就單單為了設個局?於他而言,太過得不償失。」
「皇上用了幾十年的御前總管,總不會是個瘋子。我瞧著,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寶燕仰起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即便是真的,他們誰死不死,也跟咱們無關。」
繡玥低著頭,不吭聲。
寶燕便有些急了:「小姐,這事兒你還是少管!且不說小姐只是個常在,謕妃是好惹的嗎?皇后生性不喜弄權,東西六宮裡有多少人都攀附謕妃!鄂囉哩身為御前總管太監,跟謕妃為敵,落了個什麼樣的下場?更別說是咱們了!」
「再說了,那個鄂秋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從來都跟小姐過不去,咱們與他又沒有什麼值得的交情,何必管他那勞什子的破事?」
「還有那個初七,不知他安的什麼心!後宮裡那麼多內庭的主位他不找,偏偏來找小姐,找一個延禧宮正在禁足受罰的常在,小姐你想想,這符合常理嗎!」
這才是繡玥一直有所顧忌的地方。
她方才還在耳房裡問過初七,結果初七的答覆卻是令人哭笑不得。
初七說,他逃出來的時候,前後左右權衡了後宮可求救之人,卻發現根本屈指可數。
中宮皇后的態度向來一碗水端平,證據確鑿,皇后即便有心想管也不會再過問。餘下的四個內庭主位,簡嬪、瑩嬪是謕妃的心腹、遜嬪潦倒、淳嬪柔弱,也已被罰降位為貴人。接下來的低位嬪妃們根本不敢置喙一句。
這麼樣的形勢,他就想到了師父這幾日嘴裡一直嘟囔的延禧宮的一位玥常在。聽他師父說,皇上深愛玥常在,明面上責罰,私下裡卻留著一連六七日拘在養心殿裡侍奉聖駕。
當時初七說到這兒的時候心虛的厲害,說到底鈕祜祿繡玥被打發出延禧宮,就是他師父鄂秋從中作梗,也不知人家是否知曉此事呢。
繡玥聽了簡直無語的很,偏偏初七說這話的時候,用看寵妃一樣的眼光瞄著她,一臉的篤定,說是這話還是鄂公公對他師父私下透露的,鄂公公可是貼身伺候皇上,最善體察聖意,一準的錯不了。
繡玥回想著初七的那些話,句句在理,邏輯嚴謹,而初七卻是一個很糊塗的人,比他那個師父強不了多少。
不對,有說不上來的蹊蹺。
她暫時想不通,別過頭,敷衍著道:「初七不是說了麼,他跟木槿是舊識,木槿受了延禧宮的恩惠,他才也敢來試試。」
「可是依著咱們在宮中的處境,此事頗為兇險,實在不宜與謕妃作對。」
「自然是不能與謕妃硬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