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蘇芊芊記得很清楚， 遊戲初期的緋柚就是個兄控，剛來到男主身邊的時候， 一天到晚惦記著哥哥想要回去。

　　緋柚本來就頂著張蘿莉臉，稍微咬咬唇蘇芊芊就心軟了。

　　行吧， 回去看看哥哥再來也成。

　　誰知這一走徹底完球，立刻被緋暝秋關起來，迎來BE的結局。

　　「趕緊把她拖住。」蘇芊芊心急火燎地返身穿衣服， 一邊對著樊少恒道， 「不能放她回去， 回去就是死路一條啊。」

　　「不至於吧。」樊少恒疑惑地挑眉，「她不是緋暝秋的掌上明珠嗎，就因為出來玩一天要被打死？」

　　「笨蛋， 掌上明珠是形容女兒的！」昨天過後蘇芊芊打算儘量不再說傻逼，改用別的詞代替。

　　「不好意思啊，在國外待太久了，成語有點忘。」

　　蘇芊芊翻開被褥， 找到自己的發帶， 「我說的死路一條是指你死路一條，你會不會看主語啊。」

　　「主語不是緋柚麼。」

　　「嗨呀！」蘇芊芊急得上火，穿完衣服又扯開櫃子梳頭，「是『（咱們）不能放她回去， 回去就是死路一條啊』， 省略主語嘛， 這都不知道， 你這個傻……瓜。」

　　「憑什麼我把她放回去就死路一條了。」樊少恒抱著胸倚在門口，看著蘇芊芊一邊梳頭一邊套鞋子。

　　「她哥應該感謝我，沒我他妹兒都餓暈過去了。」

　　「別說他妹兒了，指不定一發現妹妹不見了，他自個兒都暈過去了。」

　　「哪那麼誇張，他妹兒都一千多歲了，就出門玩了一天，他憑什麼管人那麼多啊。」樊少恒叉腰，「緋柚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他不能老這麼管著她。」

　　「留著你這套西方民主今兒下飯吧啊，」蘇芊芊把他推開，「現在咱們在東方，封建社會的東方，我看你是真不把緋暝秋當魔頭。」

　　「誰說的，我可怕他了。」樊少恒跟在蘇芊芊後頭，不在孩子人權的問題上糾纏，「那你就算把緋柚留在這兒，緋暝秋過來找她，咱們不是還得死路一條？」

　　「所以啊，咱們要讓緋柚成為咱們的同伴，到時候可以替咱說說話。」

　　「三歲一代溝，咱們能和她成為好朋友嗎？」

　　「沒你想像的那麼難，」蘇芊芊安慰他，「沒聽說過麼，狗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咱們有種族優勢。」

　　「咱們是人類了，可人家不是狗狗啊。」

　　「嗨呀，狐狸插上倆翅膀那也是犬科，都差不多。」到了廚房門口，蘇芊芊腳步一頓，回頭衝著樊少恒小聲道，「你知道該怎麼做，對吧？」

　　樊少恒搖頭。

　　「傻…瓜，這男主讓我來做得了，」蘇芊芊捏緊了拳頭，「到時候看我眼色行事。」

　　樊少恒想了想，畢竟是關乎性命的事情，遂點頭，「好吧。不過我有點散光，你到時候做得明顯點，不然我看不清楚。」

　　「行行行。」

　　女子抬腳邁進門內，接著猛地後退兩步。

　　「哎媽呀，」後頭跟上來的樊少恒直接把鼻子撞上她的背，捂著鼻子委委屈屈，「你怎麼突然停下了？」

　　「看。」蘇芊芊扯他袖子。

　　就見灶臺上露出根白色的狐狸尾巴。

　　「哪來的白狐狸，」樊少恒疑惑道。

　　「不是狐狸，是好朋友！」蘇芊芊小聲回答。

　　話音剛落，聽到動靜的狐狸尾巴一僵，慢慢退了出來。

　　只見鍋子裡倒退著爬出來一隻紅白相間的小狐狸，背上還插著對烏黑的翅膀。

　　那尖尖的臉上一片黏膩，沾滿了白粥。

　　她看見門口的兩人後，受驚似的抬起了前肢，左右顧盼，發現沒地躲藏之後一下子張開翅膀包住了自己。

　　「這啥玩意兒啊，」樊少恒瞠目，「我怎麼從沒見過這種東西。」

　　「都說了這是好朋友！」蘇芊芊回頭小聲吼他。

　　沒見識。

　　緋柚把自己裹了一會兒，從前她在王宮廚房偷蜂蜜被發現的時候，就是這麼幹的。

　　除了左砂，沒妖會戳破殿下的這點小把戲。

　　她自己裹了會兒，也覺得不好意思。舔了舔唇邊的白粥，從灶臺上跳下來，走到桌邊，幻回人形坐下。

　　「那個，」

　　在兩人震驚地注視下，少女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紅暈。

　　「很好吃。」軟糯的聲音小小的，微若蚊吟。

　　樊少恒踮起腳望了眼灶臺上的鍋，整個九炤派的早飯全光了，就剩下個白底。

　　緋暝秋也太幸福了吧，有這麼個不挑食、連白粥都喝得津津有味的妹妹。

　　他感歎地想著。

　　緋柚一開始沒認出來那些白花花的是什麼東西，但當她嘗了第一口之後，熟悉的感覺從味蕾上綻開。

　　溫暖的、柔軟的……那是舅母第一次給自己喝的肉粥相似的東西。

　　寧曼卿腸胃不好，早飯常年喝粥。

　　每天早上，柚子就跟著她進廚房，跳到灶臺上，看著女人掀開鍋蓋。

　　那個時候，整個屋子都充滿水汽，煙霧繚繞似的，小雌獙總是覺得很神奇。

　　伴著仙境似的水霧，稻米的清香散發出來。被煮的熟爛的大米有一股淡淡的清甜，不似蜂蜜那般甘美甜蜜，卻有一種獨屬水鄉般的脈脈矜持。

　　從前的緋柚並不喜歡喝粥，被寧曼卿喂過幾次都吐了，可今天再嘗，又是另一番滋味。

　　那樣恬美安靜的味道，和舅母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是吧，」蘇芊芊趁機鑽空，「這是九炤派大長老熬得粥，味道可好啦，你要是喜歡，明兒我請她多做一鍋。」

　　在這個東北的小門派裡，只有出生南方的大長老早上還會煮粥。

　　「不用，」緋柚搖頭，「我要回去了。」

　　「著啥急嘛，」蘇芊芊連忙按住她的手，「你難得來一趟，還沒好好逛逛我們九炤派呢。再說了，半夜跑來住了一宿，也不去見見掌門就走，有點不太禮貌哈。」

　　這倒是實話，沒和掌門人打過招呼就又吃又喝，走了還不去拜訪一下，確實有些過分。

　　緋柚遲疑地點了點頭，「那…我現在就去拜訪他。」

　　蘇芊芊擺手，「不急不急，他今天在外頭，你見不著他了。」

　　緋柚皺眉，「那我回去派妖送來禮物，今天就先告辭。」

　　「唉不用不用，他下午就回來了。」蘇芊芊急忙扭頭衝樊少恒使眼色。

　　樊少恒當即會意，跟著附和，「是啊，指不定中午就回來了，也就這兩個時辰的事情，你還沒見過九炤派的大長老和少主子他們呢，我們先帶你去見見他們，見完了掌門就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感覺大地微微顫動，緋柚猛地站起身，右手按在了腿前的摺扇上。

　　好大的動靜，這是什麼大型的巨獸過來了。

　　緊接著，就聽到一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誰叫我？」

　　聲音中氣十足，伴著嘎吱嘎吱的咀嚼聲，宛若啃食肉骨的猛獁。

　　人形顯露在門口，屋內一暗，陽光被遮蔽起來。

　　緋柚抬眸，只見一身軀龐大皮膚黝黑的人站在門外，滿臉橫肉，把整個大門都堵了起來，手裡抓著一把花生，正面無表情地咀嚼著。

　　好、好大的女人。

　　身形纖細的少女往後退了退，她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女人。

　　樊少恒樂了，對著緋柚道，「正巧了，這就是咱們的少主，掌門的獨女，牡丹丹。」

　　他轉身對著巨胖無比的黑皮姑娘介紹，「這是……柚子，剛化形的小狐狸，剛準備去拜訪你。」

　　緋柚沉了臉，「我不是狐狸。」

　　「對對對不是狐狸，」蘇芊芊站到了緋柚身旁，衝著牡丹丹笑道，「她現在是妖精了，不喜歡別人說她是狐狸。」

　　背後的手輕輕扯了下緋柚，示意她不要說話。

　　緋柚也不想把自己身份搞得人盡皆知，只好憋悶著閉嘴。

　　她不是狐狸。

　　「哦。」甕聲甕氣的聲音再次傳來，少主很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早飯呢。」

　　她又抬手，抓著幾十顆花生扔進了嘴裡，嚼得嘎吱嘎吱響。

　　「早飯吃完了，我一會兒再給你做。」

　　黑胖姑娘用那雙眯縫似的眼睛又瞥了眼緋柚，帶著點漫不經心地審視，卻也並不深究，轉身慢吞吞地走了。

　　伴著嘎吱嘎吱的聲音，遠遠留下一句話，「早飯做得清淡點，我今天減肥。」

　　緋柚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開口，「你們的少主，很強。」

　　蘇芊芊：「……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很大。」緋柚認真道，「她是我見過最大的女人。」

　　高大威猛，這是一個強者必須具備的基本。

　　「你這麼說，她一定很開心。」樊少恒笑道。

　　「早上的老女人就是你們的長老麼？」緋柚又問，她還記得蘇芊芊說這粥是長老做的。

　　「啊對，你已經見過她了？」

　　「是的，」緋柚更加嚴肅，「非常強大的老女人，是我見過最強的人類。」

　　經過剛才，總覺得被緋柚說強大不是太好的事情。

　　樊少恒提醒她，「不要說老女人，婆婆聽見了會不高興的。」

　　「那要說什麼？」

　　蘇芊芊閉上眼睛，似是不忍開口，「小姐姐。」

　　緋柚一下子沒聽懂，「什麼？」

　　「你要叫她小姐姐。」她補充道，「千萬不能說她老，否則後果極其慘烈。」

　　緋柚頷首，算是答應。

　　「既然九炤派的少主和長老我都拜見過了，也該回去了。」她衝著兩人致意，「這兩天打擾你們了，我會回去告訴哥哥。你們想要金銀珠寶還是提升修為的靈丹妙藥都可以提。」

　　少女說的很真誠，這是察覺到兩人對自己釋放了善意後的等價回報。她並不白占人便宜。

　　見他們沒說話，緋柚以為自己的誠意不夠，接著道，「我真的很感謝你們，只要是我辦得到的，都可以答應。」

　　「那能不能再住兩天。」

　　「不能。」毫不猶豫。

　　「……」

　　緋柚垂眸，解釋道，「哥哥找不見我，會著急的。」

　　事實上何止是著急，就左砂看來，緋柚再不回來陛下就真的要瘋了。

　　……

　　浮空島•王殿

　　「緋姐姐還沒有回來嗎？」藍雲兒望著從王殿裡抬出去的屍體，拉著左砂焦急道。

　　「都一個晚上了，緋姐姐到底去哪裡了，是不是遇到了危險？」

　　左砂搖頭，他不知道緋柚去了哪裡，更不明白為什麼那天晚上陛下要親手放走緋柚。

　　眼睜睜看著她走，也不讓他們去找，現在就自己每天不知道和誰發脾氣。

　　今天早上忽然說要大擺筵席，九堂的堂主都到了，歌舞奏到一半，妖王忽然暴怒，把大殿上的所有舞女都虐殺殆盡。

　　「不行，我要去找緋姐姐，她肯定是遇到危險了。」

　　藍雲兒轉身就要走，忽地被一股力道按在了地上。

　　吱呀——

　　她扭頭，看見王殿的大門緩緩打開。

　　從裡面走出來的緋暝秋懷裡抱著一身姿妙曼的女妖，唇角沾著幾絲鮮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女妖的左半身只剩下了骨架，整張臉都被剝了下來，血肉模糊。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的藍雲兒，一鬆手，懷裡吃到一半的女妖從高高的臺階上滾落，直到藍雲兒身旁。

　　死不瞑目。

　　男子黑紫色的鳳眸裡不含一絲表情，紅唇一扯，冷了語氣。

　　「我看誰敢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