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一桌
等安姨娘問完了想知道的事情, 她先看了一眼蕭三爺,才從旁邊芳杏手裡拿過裝著衣裙的包袱, 對梁太監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梁太監對安姨娘這不大不小的請求,自是連口答應。
他是專門過來蕭家拿腌酸梅子的不錯,但是要有其他帶給曦容華的東西,他也不會拒絕,他又不傻,多多益善的道理他還是懂得, 說不定到時候看到這些,皇上還會更高興呢。
說起來, 皇宮裡什麽好東西沒有,真會差蕭家這壇酸梅子和這包衣服嗎, 看的還不是這些東西身後帶來的心意,所以皇上才會專門讓他跑一趟腿。
既然出宮的目的已經完成,那就該帶著蕭三爺入宮面見皇上了,只是梁太監和蕭三爺剛起身, 還沒走出會客廳呢, 同福堂老夫人身邊最倚重的王嬤嬤就來了。
王嬤嬤來前院,奉的自然是蕭老夫人的意思, 她先給梁太監見了禮, 然後跟他告了一聲罪,拉著蕭三爺避到了一邊。
梁太監見此情景,哪有什麽不明白的,蕭老夫人這是聽說蕭三爺要進宮, 有話單獨要交代蕭三爺呢。
王嬤嬤跟蕭三爺到了一邊後,從袖子裡拿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遞到了蕭三爺的手裡。
原來前幾日蕭老夫人就說要往宮裡給蕭婉詞再送五千兩銀票呢,這件事就一直還沒辦呢。
這不聽說御前的公公前來蕭府,拿安姨娘腌制的酸梅子給宮裡的貴人,連蕭三爺也跟著沾了光,被皇上一同召見了,就想著,不如讓蕭三爺把這五千兩銀票,直接放在東西裡送進宮裡得了,這樣保險不說,還不用麻煩人,速度還快,是再好不過了。
蕭三爺收好銀票跟著梁太監出了蕭家,兩人上了梁太監出宮時乘坐的馬車。
車厢裡,蕭三爺思索再三,還是將手裡這張五千兩銀票的拿出來,當著梁太監的面打開放衣服的包袱,塞到了一摞衣服的中間。
梁太監這些在宮裡當差的太監,哪一個不是人精啊,看見了也當沒看見,再說,人家蕭大人怕自家女兒在宮裡缺錢花,想給女兒塞點銀子,太正常不過了。
說起來,家族中但凡有在後宮爲妃的娘娘小主,哪家每年不往宮裡送銀子,這種事情在宮裡太常見了,根本一點也不稀奇。
兩人乘著馬車趕到宮門口的時候,已經快到晌午了,下了馬車,經過禁衛軍稍微一番盤查,梁太監就領著蕭三爺直接向乾元宮行去,身後還跟著兩個宮裡的小太監,一個懷裡抱著罎子,一個懷裡抱著包袱。
乾正殿,正是到了該用午膳的時辰,禦膳房的人,陸陸續續開始在靠著南窗的紫顫木桌上,擺好皇上午膳用的碗筷碟,菜品湯品點心等等。
衛離墨也在御前宮女的服侍下,在黃銅盆裡淨了手,又接過趙慶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這邊剛在桌前坐下,就聽御前的太監進來禀報,梁太監出宮回來了,而且跟著來的蕭大人也在殿外候著呢。
衛離墨聽後面上微微一喜,忙吩咐御前太監趕緊把人請進來,將在旁邊伺候的趙慶看的一楞。
他還尋思著,皇上怎麽著也要用完膳再請人進來的,沒想到這人一來,直接就宣進來了。
梁太監領著蕭三爺一前一後的進了乾正殿,不過那腌梅子的罎子和裝衣服的包袱却是沒讓小太監拿著了,而是回到了兩人的手裡,梁太監抱了那壇酸梅子,蕭三爺手裡提著包袱。
要說蕭三爺對於即將面見皇上這件事,心裡不激動不忐忑,那是假的。
以前禮部操辦祭天祭祖活動,他也跟在後面,但也只限於站在遠處,模模糊糊的看見過皇上的背影,像這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皇上,還真是第一次呢,心裡是又激動又緊張。
蕭三爺跟在著梁太監身後進了大殿,只見梁太監先將懷中抱著的壇,子遞給旁邊站著的禦乾宮人,才對著坐在桌旁一個用膳的衛離墨行了跪禮,朗聲道:「奴才叩見皇上。」
蕭三爺也不敢怠慢,梁太監在前頭一跪下,他緊隨其後的也趕緊跪下了,「禮部員外郎蕭亦坤叩見皇上。」
「都起來吧!」
「謝皇上!」兩人依言起身。
「皇上,這是您要奴才去蕭家取來的腌梅子,都在這兒了,整整一大罎子。」梁太監指了指罎子,對衛離墨說道。
「嗯,」衛離墨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奴才還有一件事要禀報,蕭府的安姨娘爲曦容華做了一包袱衣服,安姨娘就想讓奴才這次一幷帶進宮來給曦容華,奴才就私自做主一幷帶進來了,還請皇上責罰。」
他嘴裡雖然說得是請皇上責罰,但也知道皇上肯定是不會責罰的,但他直接說了,自是想在皇上面前表個功的。
衛離墨確實有幾分動容,抬起頭看了一眼梁太監從蕭三爺手裡接過的包袱,對梁太監這次去蕭家辦得差事,帶了幾分滿意。
「差事辦得不錯,下去領賞吧!」
「謝皇上!」梁太監一喜,頗爲識趣的退了下去。
梁太監覺得領賞倒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皇上誇他的那句差事辦得不錯,才是讓他最高興的,得皇上一句誇獎,可比領賞銀讓他高興多了。
這邊梁太監一退走,衛離墨也開始打量起了恭恭敬敬站在那裡的蕭三爺。
他有些想不明白,看曦容華的父親,跟朝中大多數的的官員也沒什麽區別啊,怎麽就養出曦容華那麽刁鑽古怪的性子的。
嗯,還要加上一句,怎麽養出那麽脾氣不好的女兒的。
蕭三爺站在那裡,被皇上古怪的眼神,瞅得也是心裡直發毛,皇上那探究眼神是什麽意思,他身上應該沒什麽不妥啊!
等衛離墨研究够了蕭三爺,也覺得這樣一直看下去不妥,轉過神來後,吩咐身邊的宮人道:「也給蕭大人加副碗筷,讓他陪朕一起用膳。」
這話一出,驚得趙慶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皇上這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讓蕭大人陪著他用膳,……,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這朝中這麽多高位大臣,他也沒見有過人,跟皇上一桌用膳的待遇啊,皇上現在竟然讓一個小小的從五品官員跟他一起用膳,雖然說這人是曦容華的父親吧,但這待遇規格也太高了!
蕭三爺也知道這有些不妥,忙誠惶誠恐拒絕道:「微臣不敢!」
跟皇上一個桌用膳,不說這份天大的殊榮,就說讓他對著皇上吃飯,他也吃不下啊!
衛離墨既然已經發話了,豈容他拒絕,他開口道:「怎麽蕭大人還要推辭,朕說的話,就這麽不管用。」
這話聽不出喜怒,但也足够嚇得蕭三爺腿軟了。
蕭三爺忙改口道:「微臣遵命。」
他還是別再推辭了,皇上金口玉言,豈是他能反駁的。
很快就有御前宮人搬來一張凳子,放在了膳食桌旁,蕭三爺頗爲忐忑的坐了上去,却也不敢真坐實了,隻敢堪堪坐了半個屁股。
接著又有侍膳的宮人,給他盛來一碗白米飯,加上一雙乾淨的筷子一起放到了他跟前。
蕭三爺拿過筷子,低下頭也開始慢慢吃了起來,只是吃的一直都是他面前那碗白米飯而已,到底他吃著是什麽滋味,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而且面對著一桌子的好菜,他是連筷子也不敢伸的。
開玩笑,這樣跟皇上一桌吃飯他都嚇死了,還夾菜呢,別逗樂了!
衛離墨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裡跟著就搖了搖頭。
這蕭大人跟曦容華真不像是一對父女,蕭大人謹小慎微,一看對他就有一種刻在骨子的懼怕,不,應該說是對皇權的一種敬畏和害怕。
你再回過頭來看看曦容華,怕,她猜曦容華都不知道這個『怕』字怎麽寫,對著他說發脾氣就發脾氣,說不理他就不理他,說甩臉子就甩臉子。
所以這樣說起來,曦容華的膽子可比這個蕭大人大多了。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在錦華殿用膳的時候,曦容華站在他旁邊,就等著他開口讓她坐下用膳呢,而且人家一坐下,吃的那叫一個香不說,還敢夾菜給他吃呢。
你再看看這個蕭大人,讓他跟自己一桌用個膳,還說誠惶誠恐的什麽不敢,見此情景,他都要懷疑曦容華,不是這個蕭大人的女兒了!
這差距簡直也太大了!
不過一想到曦容華,衛離墨接下來對著蕭三爺,臉色也和緩了許多。
見蕭三爺不敢夾菜,隻低頭吃白米飯,他就讓旁邊的侍膳宮人給他夾了好多菜品,放到他的碗裡。
這讓蕭三爺頓時有種受寵若驚之感,皇上這也太照顧他了,他不夾菜,還專門讓侍膳太監給他夾菜,……真是讓他太感動了!
沒想到感動的還在後面呢。
衛離墨一邊用著膳,一邊還和顔悅色的問起他蕭家的一些情况,比如蕭老夫人身體怎麽樣,身子可還康健,他在禮部的工作怎麽樣,做的可還順手舒心。
問得蕭三爺都快嚴重懷疑,他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眼前跟他一起用膳的人,真是衆官員口中說的,那個脾氣陰晴不定的皇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