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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轉過月門,沿著廊下往前,頭頂掛著的風燈微微搖曳,光芒甚是柔和。

 白清輝不由轉頭打量這幽靜小院,牆角芭蕉依舊在雨中刷刷拉拉作響,因是深秋的緣故,只有假山石旁的一叢叢秋菊兀自倔強盛放,隨風依稀有些清冽花香氣息。

 正看間,又見一抹白影在菊叢旁微微一動,似見人來,便“嘎”地一聲。

 陳叔忙道:“小雪,別吵。”

 那白鵝似懂人言,長頸轉動片刻,便又乖乖地伏身下去。

 原來正是先前見過的那只白鵝,它竟然叫“小雪”,白清輝唇角微挑,卻未曾做聲。

 將到雲鬟臥房,就見露珠兒跟曉晴兩人迎出來,雙雙見禮。

 清輝來到內室,見雲鬟已經起身,身上著一件乳白色的如意紋綾子圓領袍,不似平日那樣系著扣帶,領口微微敞開了一側,露出裡頭的吉祥雲紋。

 長髮也非先前那樣整齊俐落地挽做髮髻,而只在發頂束起,餘下的便散在肩頭,因極長的緣故,發尾垂及腰間,宛若墨色緞子。

 她的神色似有些很淺的倦,又仿佛是因才醒來,眉眼間略有些朦朧,在明黃色的燈光之下,更見韻致。

 乍一看,就如哪家錦繡堆中養著的富貴公子哥兒般,清雋出塵,貴不可言,然而燭火微搖,偏讓那本來偏冷的眉眼多了一絲婉約溫和氣質,真真是難辨男女,卻偏是極引人眼。

 清輝驀地見了,心頭竟微微一跳。

 此刻心底無端竟忽地浮現趙黼的影子,一時莫名想到:“怪不得世子對崔姑娘執著成魔,就算是只看皮相,也是很值得人愛,何況竟還是個天生不俗的人物呢。”

 彼此落了座,兩個丫頭並林奶娘早識趣兒地去了外間,清輝斂了神,便問道:“你身子好些了?”才一句,便嗅到一股淡淡藥油的氣息,從她身上透了過來,卻並不難聞,同室內淡香之氣相合,隱隱又帶清涼之意。

 雲鬟道:“小白公子如何親自來了?”

 白清輝道:“聽說你暈了過去,便想來探望,只是因出了一趟城,便耽擱了。是了,你今日為何會暈厥?”

 雲鬟早聽人說他帶三班衙役出城的事,知道自然是為了城外那兩具被害人的屍骨。見清輝問,便答道:“大概是見了羅添被害的……所以一時有些禁受不住。”面上露出些許慚愧之意。

 清輝搖頭,卻仍是淡聲道:“不必如此,先前屍首運回縣衙,縣丞他們看了尚且禁不得呢。你已經做得極好了。”

 說到這兒,又垂眸道:“有時候我恨我自個兒,那個毛病,也不知是怎麼樣,總累的別人替我受苦,先前是季陶然,如今又是你……季陶然也就罷了,只是……是我連累了你。”

 雲鬟忙道:“不是這樣說,這是我……甘願做的。”

 清輝凝眸看她,聲音略輕了些,似喟歎般道:“你畢竟、並非男子……”

 雲鬟眉尖微蹙,繼而道:“可知我先前,也常這般怨念歎息。然而我如今所做種種,其實跟男子並沒什麼兩別,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更想做的更出色些……甚至比男子更強些才好。”

 她的聲音極輕,聽在白清輝耳中,卻宛如於無聲處聽驚雷般。

 清輝盯著雲鬟看了半晌,神色之中忽地透出繼續不安。

 雲鬟見他默然不語,神情有異,不由自笑道:“我是不是太輕浮了?這些話,原本也不想跟人說,原本也並沒想過……只是對著小白公子,不知如何就說出來了,還請莫怪。”

 白清輝慢慢回神,方也道:“無妨,這些話很好,是極好的。並沒任何輕浮之意,只是叫我……越發敬重……”此刻,那一聲“崔姑娘”竟有些喚不出口,白清輝停了停,道:“以後我便叫你鳳……鳳哥兒可好?”

 雲鬟目光微微發亮:“是。自然極好。”

 清輝轉開頭去,室內一時靜寂,只有桌上燭光跳動,燈花結起,半晌,便發一聲細微爆響。

 靜寂之時,仿佛能聽見彼此細細地呼吸。

 頃刻,清輝才又說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下午因何出城了?”

 雲鬟道:“是,自然是為了那兩名被害之人的屍骨。聽聞是沒找見?”

 清輝道:“嗯,我疑心這兩人之中,有一人未死。”當下,就把自己的推斷同雲鬟一一說了,又把“引蛇出洞”之事也同她說明。

 此刻夜已深,夜色如墨。雲鬟道:“此計好是好,只不過,大人放他們兩個人出去,難道不怕那兇手謀劃縝密,真的將他們……”

 話音未落,便見清輝面上浮現一絲很淡的笑意,那笑竟有些冷颼颼地。

 雲鬟心頭一動,不覺垂手在袖子上抓了一把:“大人……莫非……”這話說出來,只怕很不好,雲鬟忙停口。

 不料白清輝跟她心意相通,早明白她心頭揣測,便道:“你並不是別人,我也不瞞你。那兇手作案手法狠辣果決異常,何況已經五年了,他從不曾求助官府,如今蟄伏發難,自然想要一殺到底的。我本來想將盧逾張小左……以及徐捕頭一一追究其罪,然而就算將盧逾張小左羈押在縣衙,那兇手也絕不會出面作證。何況,這兇手事先已經殺了三個人,這三人在當地又都是有頭臉的人家,尤其羅家,甚至在京中有內親。他們聯手起來,再加上徐家,盧家跟張家……只怕到底如何,尚難論定。”

 雲鬟靜靜聽著,白清輝的聲調兒一如平常,毫無起伏,平平淡淡,仿佛訴說一件尋常之事,然而她卻能聽出底下的波瀾湧動,以及那看似冰冷無情的語調裡暗藏的一絲憤怒。

 白清輝繼續說道:“我原本還覺著那兇手下手太過狠辣,可今日又聽了盧逾他們行兇的經過,卻反而覺著,有時候天道實在是……倘若當時這兇手就被殺死了,那麼豈非,他們一生一世,都沒有喊冤叫屈的機會?他們從生到死,再也沒有人留心注意,甚至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兩個人,被活生生地殘害至死。而這犯下滔天罪行的幾個人,卻逃脫法網,自在一生。”

 雲鬟自覺眼底有些濕潤,低低喚:“小白公子……”

 白清輝依舊冷道:“兇手畢竟是兇手,不管是為了復仇,還是怎麼樣。我不會替他開脫罪責,但是……我想……讓這兩件案子,能更公平一些。”

 “引蛇出洞”,自然要放誘餌,至於這誘餌是不是會被吃掉,就不在所有人的控制預計中了。

 雲鬟並未說破,白清輝也並未說破,但是兩個人目光相對,卻儼然洞若觀火。

 雲鬟知道,若此事給白樘知道,只怕他不會同意。然而這正是白清輝跟白樘的不同之處,雖然並不值得讚揚或者詆毀,可這正是屬於白清輝的選擇,他會以自己的方式,捍衛這世間的黑白跟公平。

 夜雨淅淅瀝瀝,兩個人各自說了心底的話,面對彼此,竟仿佛輕鬆了許多。

 只是見時候不早了,清輝便起身告辭,想了想,抬頭又道:“你若覺得身上不好,不必勉強,多休息些時日,這跟是否男女無關,可知縣丞因為白日那一眼,已經同我告了假?”

 雲鬟不由笑了:“是,多謝……知縣大人。”

 清輝眸中也浮現淺淺的笑意,沖她一點頭,便出門而去。

 不等人轉出月門,曉晴露珠兒兩人便跳進房中,露珠兒問道:“主子主子!小白公子如何又來了?看他甚是關心你呢!”

 曉晴並不做聲,只瞪大眼睛看著雲鬟。

 雲鬟摸了摸額頭,懶洋洋道:“還有些頭疼,不要只管聒噪,再給我塗一塗。”

 露珠兒還未靠前,曉晴已經跑去拿了藥油回來,又極快地洗了手,便挑了藥油,手指頭上輕輕揉開,就站在雲鬟身後,給她在太陽穴上輕輕揉撫,一邊兒低頭問道:“主子,力道怎麼樣?若是重了你便說聲兒。”

 雲鬟微閉了眼:“正好兒。”

 露珠兒見兩人都是一臉不關心,十分焦急,便又湊近了道:“主子,你說如何這樣巧,小白公子竟也外放到這兒呢?這莫非是天註定的緣分?”

 雲鬟忍不住抿嘴一笑,微微半睜雙眸:“是跟你這丫頭的緣分麼?你這樣著急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打趣,露珠兒索性握著她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道:“人家是為了主子著急,如何只管取笑我?”

 曉晴在後叱道:“別只管動手,還不夠你聒噪的呢,竟上了手了,沒看我正給主子上藥麼?弄到眼睛裡怎麼好?”

 正說著,就見林奶娘進來,笑道:“都圍在這兒做什麼,外頭熬好了藥,也沒人去端,還要我自個兒動手。”

 露珠兒吐吐舌頭,忙接了過來,又吹了吹道:“好好好,我也學的有眼力價些,主子,我伺候您喝藥。”

 曉晴不由也笑起來,道:“可惡的蹄子,瞧你那諂媚樣兒!”

 屋內眾人一時都笑了,在這深秋寒冷,淒風苦雨之際,竟透出幾分融融暖意。

 白清輝才出月門,便聽見身後那歡快的笑聲,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夜色中,那清冷如冰的雙眸裡,依稀有微光閃爍。

 次日,從晨起天色便陰沉沉的,陳叔林嬤嬤等本勸雲鬟再在可園內調養一天,她卻並不肯,只得讓旺兒撐了傘,陪著往縣衙去。

 行至半路,驀地見一輛馬車從前頭經過,雲鬟掃了一眼,便也罷了。

 來至衙門,便去見白清輝,正有個捕快來報,竟道:“先前張家派了人前往盧府,相請盧逾過府,也不知是為了何事。”

 白清輝將手頭正在看的卷冊放下,問道:“盧逾答應過府了?”

 捕快道:“這會兒尚且不知呢。”

 雲鬟忽地想起方才路上看見的那輛馬車,略有些異樣,正欲細想,外頭埋伏在盧府的一名捕快趕了回來,報說:“盧逾乘車往張府而去,按照大人佈置,安排了三個兄弟一路跟著,那盧逾也仿佛甚是警惕,車邊兒上跟了四個護院,前後左右護得緊緊的,應該是不會有事。”

 兩名捕快分別離去。雲鬟便自去典史房中查看近來的其他案宗卷冊,多半都是些鄰裡小事或者商戶糾紛等,她自行便代替程典史處理了。

 白清輝則自看治下其他地方的卷宗。

 兩人於縣衙中各自行事,不覺將到晌午,窗外悶雷一聲,落下雨來。

 又一刻鐘,白清輝合上手中冊子,轉頭看向窗外,卻見有一道雪亮電光閃過,凜凜竟帶些殺氣。

 清輝轉頭,若有所思地打量那越來越急的雨,卻見有人從窗前經過,正是雲鬟,今日她著一件竹青色圓領袍,外罩銀灰色鶴氅,行動處大有竹林之風。

 雲鬟進了門來,臉色卻有些張惶,拱手道:“大人,我想起一件事。”

 清輝正欲問是何事,就見一個捕快氣急敗壞地沖了進來,跪地道:“大人,大事不好!盧逾死了!”

 清輝同雲鬟對視一眼,霍然起身,一前一後往外而去。

 那捕快兀自惶惶道:“從張府出來還好好地,誰知到了府門口就發現……”

 大雨傾盆,一輛馬車停在盧府門口。

 盧府眾人都站在馬車周圍,外面兒卻有幾個撐傘看熱鬧的。

 盧老爺跟盧夫人早聞訊出來,夫人在馬車旁邊嚎哭連天,幾乎昏死。

 白清輝趕到之時,見盧老爺正揪著一名護院,厲聲大叫:“你們幹什麼吃的,這麼多人跟隨護著,如何竟都是瞎子聾子麼?”

 白清輝早將這幾家來歷摸清,除了羅家京內有路外,這盧老爺家中,亦有親戚在州府做官兒,自然氣焰格外囂張。

 因見那護院垂頭無言,盧老爺又撲向一名捕快,當胸推了一把,跳腳咆哮:“混帳東西,你們這些什麼公差!都是酒囊飯袋,就眼睜睜看著這賊行兇!要你們有何用!”

 捕快們竟也都不敢出聲,因見白清輝來到,才忙都後退。

 那盧老爺本要發怒,可見縣官臉如霜色,眸中帶冷,雖一言不發,但竟氣勢懾人,一時竟只張大了嘴,叫不出來。

 清輝在前,雲鬟在後,兩人徑直來至馬車跟前兒,抬眸往內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把打開的十分豔麗的白底兒桃花傘,乍一看,就仿佛有爍爍桃花在這車廂內盛開一般,很是妖冶。

 然而仔細再看之時,卻見這傘背後,是盧逾斜躺車壁,雙眸暴凸,血口張大,幾乎變形的猙獰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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