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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德妃》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蘇霽卿去後, 西閑總算能夠歇息會兒, 才吃了口茶,就見柳姬搖搖擺擺地從外頭進來。

 她裝模作樣地躬身行了個禮,含笑抬頭,媚眼亂飛道:“參見娘娘,敢問娘娘現在終於得閒可以接見一下小人了嗎?”

 西閑淡淡道:“夫人請坐。”

 柳姬扭身在旁邊落座, 舞著扇子哼道:“你這個人,實在是太悶而無趣了, 按理說跟王爺該是八竿子打不著, 怎麼偏偏他就對你看對眼了呢。”

 西閑不答,只是默默在心中出思量

 柳姬從旁打量了她半晌,扇子遮著唇, 低低問道:“這幾天,我看你調兵遣將的……王爺真的把親衛都給你調用了?”

 西閑點了點頭。

 柳姬發了會兒呆:“難得, 他對你竟信任到這個地步。”這一句仿佛觸動了她自個兒的心事, 柳姬沒再說話, 自顧自地坐著出神。

 兩個人各自想了會兒事, 西閑才說道:“三夫人。”

 柳姬“嗯”了聲:“何事?”

 西閑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問……三夫人, 聽命於誰?”

 柳姬聽她問的是此事,笑道:“你心裡一定有答案了, 不如你說,我聽聽看是不是。”

 西閑道:“你對小公爺那樣說辭,難道,是公主殿下的人?”

 柳姬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西閑卻仍是面無表情, 只是平靜近乎淡然地看著柳姬。

 柳姬道:“怎麼了,你那是什麼眼神?你難道不信?”

 西閑道:“沒有什麼,只是有點不太懂,為什麼公主要往王爺身邊放人?”

 “這有什麼,就算尋常大家子裡頭,還有些鉤心鬥角呢。何況是皇家。大家子裡的勾心鬥角等閒還死不了人,可是皇家呢,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的不對,那就不是死一兩個人的事兒了。”

 “說的不錯。我原先聽外頭的許多傳聞,還以為章令公主只是個……沒想到竟也如此有謀略打算。”

 柳姬笑道:“皇族的人,又有哪個是笨蛋呢?”

 說話間,外頭有太監來到:“王妃請側妃娘娘過去,有事相商。”

 西閑應了聲,那內侍去後,柳姬說道:“東宮的事做的很乾淨,可你要小心,如今東宮可盯上你啦,真的惹的狗急跳牆,王爺的親衛只怕也不夠往上添的。”

 西閑欠身:“多謝提醒。”

 柳姬本想走的,見她如此,想了想便又道:“為了一個蘇嬪,也難為你做到這種地步。對了,王妃這次請你去,多半是為了七夕進宮一事,我知道你一定另有打算,但也要加倍小心,別只顧著眼前的痛快,要知道……那暫時可還是人家的地盤,就算是道理再多說破了天,也架不住一把刀。”

 西閑倒是誠心誠意的感激:“多謝夫人。”

 柳姬看著她正經的樣子,嗤地笑了出來,搖著扇子往外走去:“口頭上裝模作樣謝兩句有什麼用,我可不稀罕。”

 正如柳姬所說,王妃傳西閑,果然是為了七夕進宮一事。

 因近來皇家之中的怪事屢出不斷,宮中的端妃以和樂祈福為名,傳召在京內的各皇親女眷,誥命貴婦等,在七夕這日入宮飲宴。

 是日,在鳳華門前車駕如雲,華蓋鼎盛。各家的誥命夫人,皇親貴子等應邀進宮同樂,鎮北王如今雖然犯事,但皇恩浩蕩,尚且不曾褫奪他的王封,所以仍是皇族。端妃娘娘也早派了內侍官前去傳旨,故而今日王府這邊,吳妃便同西閑一塊兒前來赴宴。

 才進宮,西閑就見到了那位“老熟人”——嘉昌縣主。

 嘉昌縣主回到京城這件事,西閑最初是從王妃口中得知的。

 西閑也猜到了原因,必然是因為太子處理了該處理的人,臨近登基只有一步之遙,所以也並不緊著在意昔日那點齟齬了。

 嘉昌縣主又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家人多求了幾次,太子也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只是西閑沒想到的是,在吃了虧之後,嘉昌縣主並沒有學會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久別重逢,西閑看見嘉昌縣主的時候,恰巧這位縣主在訓斥人。

 對方是青鄉侯的夫人,在眾位一品誥命、國公夫人、王妃公主中算是身份低微的了,這位夫人又是第一次進宮,未免有些不知所措,方才下車往內時候沒留意,竟擋在了嘉昌縣主的前面。

 嘉昌縣主的侍女見狀,毫不客氣地上前在侯夫人肩頭推搡了一把:“沒見到縣主駕到,還不讓開!”

 那侯夫人身嬌力弱,又哪裡見過這個陣仗,踉蹌的幾乎摔倒。嘉昌縣主上下掃了一眼,哼道:“真是什麼人也能進宮了。”趾高氣揚地去了。

 西閑跟吳妃恰好看見了這一幕,西閑不禁笑道:“真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古人誠不我欺。”

 說話間西閑已經踱步上前,將青鄉侯夫人扶住:“夫人如何?扭傷了腳沒有?”

 那侯夫人受了欺辱,滿肚子的委屈怯怕,眼中淚汪汪的,因不認得西閑,倉促中也沒細看她的品服,只忙搖頭。

 西閑安撫她說道:“今日來的人的確良莠不齊,夫人就不要跟那種蠻橫之人計較了。”

 侯夫人一愣,繼而破涕為笑。西閑也笑了笑:“把淚擦一擦吧,別因為這種人,反壞了自己的心情。”

 這會兒吳妃走了過來,把侯夫人看了一眼,一點頭,對西閑道:“走罷。”

 侯夫人這才看明白兩人身上穿的是王服,嚇得臉色發白,才要跪拜,西閑已經扶住她:“進了宮,咱們都是臣。不用如此多禮,到了裡頭跪的時候還有呢。”

 那侯夫人本滿心緊張,看西閑如此和顏悅色,才慢慢放鬆下來:“多謝王妃。”

 等吳妃跟西閑先去了。

 青鄉侯夫人仍愣愣的,不多會兒,她的侍女打聽了回來,道:“夫人,原來方才那位是鎮北王的側妃娘娘!”

 宴席擺在了華德殿。

 眾家女眷按照品級排列,放眼看去,花團錦簇,赫赫揚揚,滿京城裡最有權勢的誥命貴婦們盡都在這裡雲集。

 端妃娘娘在上位,太子妃在次座,其他幾位宮中的妃嬪也各按其序。

 因為在京的王爺如今只鎮北王一位,所以太子妃的下位就是鎮北王妃吳氏。

 兩人的側手分別是潘良娣跟西閑了,再往下,才是一品誥命,國公夫人等,而嘉昌縣主本安排不到這裡,卻因為太子妃的緣故,也雜列其中。

 青鄉侯夫人則遠遠地排在數十位之後,在座位上時不時偷偷打量西閑,滿是好奇跟感激。

 端妃舉杯禱了兩句,又傳歌舞助興,席上也算是其樂融融,因為畢竟是在宮中,眾位都很知進退,不敢過分暢飲,說話也十分謹慎留心。

 嘉昌縣主因也早看見西閑在座,又看鎮北王妃就在太子妃不遠,她心中便覺著不服。只是眾人都說說笑笑,且太子妃也並無任何不快,她也不便怎麼樣,就邊吃酒邊偶爾恨恨地打量西閑。

 畢竟當初嘉昌縣主之所以被攆出京城,受盡羞辱,算來都是因為西閑跟蘇舒燕……如今蘇舒燕不在,嘉昌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死對頭看成了西閑。

 等到酒席散了,端妃娘娘趁興帶大家遊覽御花園,眾人穿梭園林之中,更覺盡興。

 正鶯聲燕語,歌舞昇平的時候,就聽到有個聲音喝道:“別胡說,什麼冤情,哪裡就冤枉了她,我明明看到她跟鎮北王拉拉扯扯,就算她死了喊冤,也該去找鎮北王索命才是!叫我看,死也是個糊塗鬼!”

 端妃在前頭隱隱聽了這話,不由色變。太子妃也早聽出了說話的是嘉昌,便給宮女使了個眼色。

 原來嘉昌縣主因為一肚子氣,又總算見到了仇人,總想找個機會把昔日所受的屈辱討回來,只恨西閑根本不跟她照面,而且西閑似乎完全沒看到她,實在更叫嘉昌受不了。

 嘉昌正在暗中尋思的時候,恰身邊有兩位誥命夫人因看見吳妃跟西閑在列,不免偷偷議論起來,說著說著,自然而然就就轉到了時下鬧的最厲害的東宮鬧鬼身上。

 嘉昌這會兒正像是一塊爆炭,碰到了這點子火星,立刻就炸響了起來。

 她雖然面上是斥責那兩名誥命,實際上有意提高了嗓門,是說給西閑聽的,因她知道西閑跟蘇舒燕從來最好,所以故意這麼說試圖激怒她。

 卻不知西閑等的就是她這一句。

 太子妃身邊的宮女還沒走到嘉昌身邊,就聽到有個聲音道:“縣主,你在說什麼?”聲音柔和,不露鋒芒,卻足以讓任何人都聽得清楚。

 嘉昌轉頭看去,心中大喜:“喲,原來是鎮北王的側妃,我原先聽他們說你在雁北死於非命,原來沒有死呀。”

 那宮女見她兩人突然如此,不知要不要攔著,這會兒的功夫,西閑已經往嘉昌身邊走了過來。

 在場的貴婦人足有幾十,見狀紛紛兩邊退讓,由西閑分波劈浪似的走出來。遠處不知發生何事的也紛紛湧過來。

 西閑走到嘉昌身旁:“我沒死,縣主是不是很失望?我既然沒死,就不容許縣主在這裡詆毀蘇嬪的清譽!”

 眾目睽睽之下,面對這雙仍舊黑白清澈的雙眼,嘉昌縣主突然有些心虛,可想到昔日之辱,便道:“我詆毀她?笑話。我是有真憑實據的。那天我分明看見了,她給鎮北王抱著進了雅院子……還能有假?”

 西閑似乎給她問住了似的:“縣主、當真親眼所見?你……又怎麼能認定那就是我們王爺?”

 嘉昌見西閑面露狐疑之色,語氣也仿佛少了底氣似的,她的氣焰便複高漲,冷笑道:“我又不瞎,我當然看見他戴的金冠,不是王爺,誰敢戴金冠呀。”說著她得意地掃了一眼在場眾人。

 西閑擰眉道:“金冠……那縣主可看明白他的衣著打扮了?”

 嘉昌哼了聲:“當然,是……”

 還未說完,就聽太子妃厲聲喝道:“嘉昌你在胡說什麼!”

 眾人正在聚精會神聽著,冷不防如此都嚇了一跳,卻見太子妃滿面怒容:“今兒大好的日子,誰容你在這裡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嘉昌雖然想當面打西閑的臉,可看太子妃如此生氣,卻不由怕了,不敢言語。

 太子妃道:“你胡說八道惹了端妃娘娘不快,還不去請罪然後立刻出宮!”

 嘉昌吃了一驚,沒想到太子妃竟要趕自己走。

 突然西閑道:“臣妾斗膽請太子妃饒恕嘉昌縣主,畢竟她年少無知,想必信口胡說是有的。”

 嘉昌本要灰溜溜離開,聽了這句,怒道:“我哪裡胡說了?我明明看見了鎮北王,他戴著金色王冠,穿著絳紅色的冕服,當時還下著雨呢,我看他衣裳都濕了,這還有假?”

 嘉昌雖然蒙太子妃求情,偷偷地回了京城,但也是最近的事兒。

 畢竟當初給太子怒斥的情形歷歷在目,所以蘇舒燕生日那天,嘉昌起初並沒敢跟太子照面。

 只是在蘇舒燕出事之後她趕著去,才遠遠地看了一眼。

 在場的這些貴婦誥命之中,也有不少那日去東宮赴宴的。

 其中有幾個在早上見過太子的,這會兒聽了嘉昌的話,心中開始疑惑。

 現場一片靜寂裡,太子妃生生地咽了口唾沫。

 正在她用殺人的目光看著嘉昌的時候,西閑道:“原來如此,金冠,絳紅冕服。”

 西閑環顧周遭,用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慢慢說道:“但我為什麼聽說,那日王爺所穿的是一身銀灰,可偏偏早上太子殿下是戴金冠,穿絳紅……若我沒記錯的話,是在中午那場雨後,太子殿下才換了一身的。”

 嘉昌所留意的是那個抱著蘇舒燕的人,且先入為主地認為是趙宗冕,所以趙宗冕穿的到底是什麼顏色,她卻早混淆了。

 聽西閑說了開始一句,本還要駁斥,但聽到最後,卻忽然臉色刷白,魂魄出竅。

 在場的眾女眷們幾乎都窒息了。

 能在這裡出席的自然都不是心智駑鈍的人,像是嘉昌這樣仗著東宮名頭橫行的畢竟只是少數,如今聽了西閑跟嘉昌的話,大家心裡早就雪亮一片。

 只是沒有人敢出聲,甚至連喘一口氣都怕給人聽見。

 太子妃已經不再理會嘉昌縣主了。

 她盯著西閑,眼神陰沉:“林妃……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太子妃問的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刀鋒上磨出來似的。

 這本來閒情雅趣的御花園,也仿佛無形中湧起了刀光劍影。

 卻不知西閑如何回答,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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