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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與星空》第3章
  ☆、—3—

  下一次月考馬上又要來臨了。

  整個學校都因為時不時警察的出入而人心惶惶,徐盛這人彷彿人間蒸發一般,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有沒有遭遇危險。

  西野這一次更忙了。他頻繁地確定貼在陸盡家車上的位置追蹤器的位置,不斷地監聽所有監控里的對話,反復確定陸盡父母的行程。

  月考前的那一天,陸盡請假了。

  班裡有不少傳聞,說是陸盡的父母出了車禍。他們本來那天要一起去祖宅見老人,但在路上車子沒法剎車,發生了一起大事故,車毀人亡。

  同時,班級的閒言碎語里,徐盛的失蹤已經漸漸被班裡人默認是死亡了。

  西野恍若未聞,他有條不紊地準備著考試,放學後就直接回家看監控。

  畫質並不高清,圖像里的陸盡像是一條一條並不怎麼緊密相連的線條堆起來的一個幻象。

  陸盡站在兩口棺材面前,一動不動。他沒有哭,臉龐依舊是乾淨的。屋子里沒有開燈,但西野仍然確定自己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臉。

  他家燒飯的阿姨來過一次,大約是催他去吃飯,他沒有應答理會,還繼續站在那裡。一直從暮色四合,站到了晨光乍現。

  陸盡再次出現在學校是一周後。他瘦得臉上幾乎掉光了肉,只剩下一層皮裹著骨頭,冷淡的臉上生出將近病態的乾淨。

  月考成績已經出來,陸盡缺考,而西野以語數英物化生各科年級第一的總分佔據年級第一的寶座。尤其語文作文,被各班語文老師當做範文在班裡朗讀。

  西野的心情卻第一次陷入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失控。就好像是在蹦床上,忽高忽低的,他想停下來了,但是他沒法單方面宣佈結束,他只能任由自己的心不停地,忽高忽低地跳。

  圍繞陸盡展開的流言並不少。西野的同桌說起陸盡的慘事時,西野忽地側眸,雙眼迸射出冷冽的光,嚇得同桌直接閉了嘴。

  西野靜不下心分析自己的試卷。他看了看表,腦子里都是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壞點子。在午自習來臨的時候,他沒有去食堂,而是跑去辦公室,請了個假。

  在西野住的地方兩公里之外有個酒廠,西野經常為了混淆視聽不僅用假IP買東西,更是把快遞寄到酒廠保安室,然後一般都趁著酒廠保安可能去管事或巡邏的時候,進去取快遞。

  這次的快遞是一小桶汽油,西野讓快遞員不要把汽油放到酒廠保安室,讓他在酒廠對面等著自己,他馬上來取走。

  西野把汽油放進書包,騎著單車去往陸盡的別墅。他依舊是按照從前爬進他家,拆掉了所有他裝的監控,然後到廚房把汽油潑滿一整個窗簾、廚房,然後拿出打火機,順勢點燃了火,並把打火機隨手扔了出去,就馬上跑走了。

  陸盡家的別墅屬於較高檔的別墅區,但人口偏少,基本午後沒什麼人來。西野滿意地看著火勢逐漸擴大蔓延,迅速下樓,從後門翻牆爬走了。他一路沿著監控死角區跑遠,再跑到自己停自行車的地方,迅速騎著單車飛一樣地跑遠了。

  回到家的時候,他把從陸盡家裡拿來的陸盡第一次出現在班裡的那套衣服的扔進衣櫃——雖然這套衣服在他的灰暗色的衣服堆里格格不入。

  太過突出的不一樣,就彷彿是為了專門讓人發現……一樣。

  西野做完這一切,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然後把尋常時候用來作案的小刀、手套,和衣服收進枕頭的棉絮里,疊好放在床頭。把電腦里的文件全部歸類整理上傳至加密的U盤里,放進密封的塑料袋,藏入他最愛的一雙鞋的鞋墊下。

  然後他在淘寶下單了一套床單三件套和一套棉被。地址填的是他自己的家。快遞次日達。

  第二天,班級里沸沸揚揚的傳著陸盡的家發生了火災。多多少少的猜測就開始風起雲湧,有是家族爭分引發的血案,又是不良社會分子對陸家的報復,也有說是因為陸盡父母的情債等等,各類版本的都有,有聲有色的。

  也有人說起了陸盡。陸盡今天沒來學校。有跟他關係好點的,說他去報警了,也有說昨晚就報完警,今天好像是有親戚來找。

  西野比他任何時候都要表現得更加地漠不關心,但是心裡卻將這些閒話一一全部都藏進耳朵里,生怕落了似的,甚至在數學卷子上不小心寫了個陸盡的名字。

  黑色簽字筆在「盡」的最後一點上停頓太久,字跡太重,筆墨滲開,暈了西野的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那天下午陸盡就回學校了,照舊聽課,下課,上洗手間,按時放學——只不過這回放學,陸盡沒有司機來接了。以後也不會有了。

  西野從校門口出來時,陸盡正在與一位中年男人交涉,他的眉頭皺的緊了,像是昭示著他耐心耗盡。中年男人似乎拗不過陸盡,最終開車走了。

  「陸盡。」西野推著車,慢慢靠近他,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夠陸盡聽見,「要喝酒嗎?」

  陸盡金絲邊眼鏡的鏡片微微反著光。

  他和西野不熟;他不會喝酒;他並不覺得西野是個好人;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喝酒;比起喝酒他更想一個人待著;甚至他在西野的目光里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或者說,處心積慮的預謀。

  但他滾了滾喉結,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好啊。」

  「會騎車嗎?」

  「自行車嗎?」

  「嗯。」

  「會啊。」

  西野把自己的車鎖了扔在一邊,掃了兩輛共享單車。

  一陣風起來了,掀起他額前的頭髮,露出他一雙迷人的漂亮眼睛,像蓄著厚重的潮水忽然都潮落了,亮得刺眼,「比賽嗎?從這裡到這條路的第四個轉彎口,全家便利店。誰輸了誰買啤酒。」

  陸盡:「好啊。」

  一秒鐘能夠做什麼呢?

  綻放一朵煙花,吹響一聲哨笛,親吻一雙嘴唇……

  還能騎上自行車,撕開無形的風,在無聲的戰場中,一往無前地出發。

  還能讓兩個陌生的人,忽然變得無比熟悉。

  兩輛單車幾乎是齊頭並進,誰也不讓誰一分,一旦一輛車稍微靠前了,另一輛就立刻趕上。幾乎難以分出伯仲。一直到最後,第四個轉彎口到達,路口紅燈,兩人停在停車線內,彼此相視一笑。

  把受害者帶回家——西野覺得自己瘋了。

  這人笑得真好看——陸盡覺得自己瘋了。

  兩人停下車,買了一箱冰啤酒,誰都要搶著付錢,最後兩人加了微信,轉賬平攤了。

  「路口往左拐彎,咱們抬著這箱啤酒走大概五分鐘到我家。」

  意思不言而喻。去他家喝酒。

  「好啊。」陸盡說。

  陸盡第一次來到西野的家。西野開了鎖,卡開捲門,捲門慢慢往上,就露出西野居住的整個大環境——是一個倉庫。

  倉庫不大不小,有床,有沙發衣櫃,有座子椅子,有洗衣機電視機,也有鍋碗瓢盆洗漱台等等,還有一個廁所單間。還有一扇不知道是不是通向其他倉庫的門。

  整個倉庫最詭異的是,堆在角落的幾個大木箱子,還有——整個倉庫無數塊的鏡子,東南西北每面牆壁上都貼滿了鏡子,連屋頂上,都貼滿了鏡子……

  簡直讓人喘不過氣。

  陸盡的視線有些忙碌,「你一個人住?」

  西野點點頭,「嗯。」

  「你父母呢?」問完才忽地想起徐盛曾經說過的西野的傳聞,「……抱歉。」

  「沒什麼。」西野今日第二次笑,「你就當他們死了吧。也許他們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嗯。」

  一箱啤酒被扔在桌上,兩人癱倒在沙發上。

  倉庫里光線很暗。西野沒有點燈,陸盡也沒有要求開燈。

  一屋子昏沈沈的黑。只有點月光從窗戶外透進來,意外地讓人舒坦。

  酒杯在無聲中碰撞,同一片月色之下,彼此的腦海裡卻彷彿有不同的星空。各自都在紛湧的記憶里掙扎。

  冰涼而苦澀的液體穿過消化系統,把整個人都侵透得舒爽舒爽。

  「要住嗎?」

  「嗯?」

  「要住我家嗎?」

  任何只有陸盡和西野這點交情的朋友,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這話,都是極為突兀的。但西野說得彷彿天經地義,彷彿在正常不過,彷彿以他們的交情一起吃飯喝酒睡同一張床抽同一根煙都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在剛剛放學的時候,陸盡拒絕自己的親舅舅借住他家的邀請;然而對這個基本只能算才剛認識的西野,他卻無論如何都好像無法像拒絕他。

  他側頭的那一瞬,卻看見了西野敞開的衣櫃,那衣櫃亂糟糟的,灰蒙蒙的衣服堆在一起,偏偏其中有一套白色夾雜了點青色的簡單設計的運動套裝。

  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有一套一模一樣的,而且只穿了一次——在轉校那天穿的。

  所有雜亂的思緒好像都要找到一個節點,似乎這個節點就可以關聯起他最近所有察覺到的哪怕極為微弱的異常,但似乎又缺了點什麼……

  西野順著他的目光,「你穿的很好看。我跟你去買了一套一樣的。」

  他解釋。這是他在腦子里已經打過一百遍草稿的解釋,說起來格外順溜。

  陸盡不知是信是不信,「是嗎?」

  剛剛閃現在他腦子里的節點卻忽地有閃去了,所有事情又變得一團糟……

  陸盡將手裡這瓶啤酒一飲而盡,余光掃過鏡子里的無數個自己,側頭盯著西野,烏黑的眼珠子像藏著一個滾燙的宇宙,「為什麼?」

  他們兩的目光緊緊黏連在一起。

  西野:「嗯?」

  「為什麼買一樣的?」

  「不是說了,你穿著好看。」

  「這麼喜歡,也不見得你穿過一次?」

  「我穿不來白色。」

  「那你買來乾嘛?」

  「也許我買了才意識到,衣服好不好看不重要,人好看才重要。」

  黏在一起的目光像是兩股力量,一股是火山裡噴出的岩漿,一股是月圓時洶湧的潮水。試探,摩擦,觸碰,焦灼。聰明人的博弈有時候根本不在說出來的話,而在於沒有說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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