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樂音第一部 自制劇《老衚衕》在19年的夏天搬上電視,以流暢緊湊的劇情,複雜立體的人物形象和精緻的服化佈景見長,展示出上世紀九十年代衚衕青年的生活與成長,對時代的高度還原和精良的故事使這部劇迅速在豆瓣收穫7.1的高分,收視率長居前三,叫號又叫收。
樂音在電視劇行業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再次獲得極大的關注。而走入觀眾視線的不僅有男主盛澤,更有息影多時,在《老衚衕》中擔任製片人的陳遠。
宣傳會上,導演,陳遠,連同幾位主演一同出現在現場。媒體除了對當紅小生盛澤以及天才導演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外,對陳遠也發動了炮轟。
「請問陳遠老師退居幕後多年,是否還有重回螢屏的可能?」年輕的記者如同機關槍一樣射向陳遠,旁邊高壯的攝影師立馬將大炮直衝他。
自從息影之後,陳遠便下意識的反感採訪和宣講,從此出現在公眾面前純粹是何書培的強力要求。
他掛起那副明顯帶有抗拒性的深情,不自覺的轉了轉手中的話筒,說地斬釘截鐵,「沒可能。」
女記者聽到如此斬釘截鐵決絕非常的回答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調整策略,「能告訴大家為什麼麼?您演技精湛,是為數不多的在30歲拿到國際A類大獎最佳男主的演員,您的退出是無數影迷的遺憾——」
女記者的話陳遠覺得有些可笑。自己當初憑著一槍熱誠,扎實的基本功和勤奮刻苦接了幾部電影,拿了幾個獎項,卻因為電影題材和宣傳,一直叫好不叫收。咖位是有了,卻無人問津,在娛樂圈像個格格不入的怪物。哪怕是最鼎盛的時候,片酬和人氣也遠遠趕不上那些20歲出頭,沒演技不努力的流量小鮮肉。當初息影,也僅僅有幾家娛樂新聞報導,幾位知名導演表達了惋惜,從沒引起過什麼水花。
反倒是後來退居幕後,豆瓣在大眾中火了起來,陳遠才漸漸走進大家的眼中。《娛樂圈曇花一現的實力派影帝演技吊打某某某》算得上是豆瓣上的月經話題了。無數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看到影評人的分析和安利後才發現陳遠這顆滄海遺珠,紛紛前往微博圍觀——發現陳遠竟是個這麼有生活情趣的人,燒的一手好飯,還酷愛洗衣擦地板。
可這時的所謂粉絲,對陳遠來說已經毫無價值了。
陳遠從不覺得自己有真正意義上的影迷,他的粉絲距離他的電影還是太遠了,無論是時間意義上,還是現實意義上。他也從不覺得有人真正為他的告別感到遺憾。
他懷著一顆赤子之心,被主流娛樂圈拋棄,卻在放下一切浮華轉身而去的幾年後,被人扯住手腳,說,你的影迷為你感到惋惜。
但這些他都不在乎。他不在意有沒有粉絲,不在意拿了幾個大獎獲得多少贊許或批評,演電影對他來說更多的是一項工作,他必須做好,竭盡全力,忠於職業,認真負責,可也只是一份工作。在這點上,他的情懷遠沒有很多流量小生那麼重——或是說沒那些流量小生口口聲聲說得那樣重。如果不是因為對家庭的眷戀,如果不是因為他找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他可以以這種尷尬的身份,在片場勤勤懇懇做一輩子的最佳演員。
只是沒有如果。沒有李越和的人生是灰色的,沒有小越的生活他將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已經有了一個家,便再也做不成最佳男主了。
他很想告訴這個女記者,他是沒有影迷的,也不在意有沒有影迷。可他不能,工作不易,他必須強撐繼續。
他思量片刻,說,「拍一部合格的電影需要全身心浸泡在故事中,而我此時以及以後的狀態都做不到完全進入另一個人物了,我生活中的羈絆太多,很難再將別人的生活演繹真實。」
女記者不依不饒,接著問,「有人說您選擇在一舉拿下國際A類獎項的最佳男主後息影是為了結婚生子,這種說法符實嗎?」
女記者的話一經落下,觀眾席一片嘩然。自打陳遠有了關注度,這個問題就反反復復出現在小道傳聞中,甚至還有狗仔拍到過陳遠去某知名私立幼兒園接孩子的場景,並留言「週一見」,只是到了週一,狗仔卻又放了網友鴿子選擇刪博了事。無數陰謀家稱,這位熱心狗仔是被資本買通才放過陳遠一把。
更有甚者傳出陳遠和同性共進晚餐的照片,兩人摟摟抱抱有說有笑,一時真相昭然若揭,可正當網友苦等實質性內容曝光時,該營銷號卻主動道歉,稱自己是斷章取義……
無數次的風言風語被悄無聲息的化解擺平,讓陳遠的私生活更為大家津津樂道。此時這個話題被當眾提起,所有人一時都竪起耳朵。
陳遠向來對這種八卦很是不解,此時直白的落在自己身上,陡然萌生一股坦白一切的願望。他向來不在意那些所謂的粉絲如何看待他,也向來不必在意,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陳越的生活處處受人窺探慘遭桎梏,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李越和的日子和平靜被人攪亂,更或者遭遇人身攻擊。
他不能拿心愛之人輕舉妄動。
於是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我一概不回答。五年前是如此,五年後也是如此。」
年輕的女主持人看出現場的尷尬,連忙將話題轉向電視劇劇情的復原環節,顯然媒體對這個項目也很感興趣,整個房間再次籠罩起歡樂的氛圍。
深夜,陳遠回到家裡,看到小越在書房學習,便不言語,只是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最後到廚房熱了杯牛奶,放在小越桌子上。
陳越寫字的手頓了頓,隨即恢復正常,「唰唰」的在作業紙上寫著驗算公式,沒說話,也沒抬頭看他。
陳遠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默不作聲的離開了。
自從陳父陳母春天離開了北京,這個家便越發寂靜起來。
這是他自食惡果,他只能全盤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