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陳遠驅車趕到公司時,盛澤和另外幾個滋事的藝人已經吵的差不多了。
肇事者聽聞陳遠要來,早逃之夭夭,只剩下盛澤一個人,坐在訓練教室里哭的梨花帶雨手裡還攥著一堆七零八落的打印紙,彷彿被一場急雨打濕的海棠,可憐又可愛。
看著一地狼藉,陳遠的臉鐵青,忍不住便攬了坐在地上的盛澤入懷,柔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盛澤一邊抽泣著一邊低聲說起事情的起因,陳遠總算是明白過來,那幾個藝人眼紅他拿到了大Ip男三的資源,便過來說了些難聽的話挖苦他,盛澤年輕氣盛,氣不過還了幾句嘴,那幾個二世祖惱羞之下便撕了他的劇本,末了還摔了幾個杯子在這兒。
陳遠心疼的不行。
他也是從新人菜鳥一步步走過來的,個中心酸,他全然能懂。可自己當初到底有李澤旭和李越和保駕護航,雖說沒仰仗他倆拿過資源,卻也沒在公司里受過一絲一毫的欺辱。
他嘴笨的很,向來不會說什麼好話,只能蹲在地上攬著這個剛到二十歲的孩子,陪他哭,陪他收拾心情。
陳遠不用想也知道欺辱盛澤的是哪幾個人,可這幾個孩子不是樂音高層領導的熟人,便是幾個大的資本塞進來讓他們樂音好好栽培的二世祖,他又如何能真的替這孩子討個公道?無非是說他們幾個兩句不痛不癢的話罷了。
可說到底,這個社會哪有什麼公平正義可言呢?
陳遠還是打了公關總監何書培的電話,兩個人相識十幾年,是知根知底的夥計,對各自的秉性都一清二楚,便也不再拐彎,直截了當的說,「你家親戚的孩子,文滿譽,還有老秦家的小舅子,範疇信,跟那幾個資本塞進來的孩子一起作威作福,欺辱小盛,你抽空教育教育你們兩家的孩子。另外那幾個小祖宗,我抽空再跟他們聊聊。」
電話那頭的何書培紅了臉,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連忙答應下,說,「好好好,我回去就讓你嫂子好好教育這小子,絕不再犯絕不再犯。」末了還嘀咕著,「老陳你咋著這麼關心小盛的?是你熟人?」
陳遠打從以前還沒退出時就對圈兒里的裙帶關係厭惡至極,後來自己帶了藝人就更是深受其苦,於是語氣不善,生硬的說,「熟人什麼熟人,這孩子沒背景沒後台的,我們做領導的再不照顧點兒,哪裡還能在這群二世祖面前出的了頭。」
何書培嘖嘖了幾聲,說,「咱們陳總監境界就是高,老李能找到你這樣的員工,真是上輩子修的福氣。」
陳遠不願跟這個嘴碎又八婆的老男人掰扯,匆匆答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他一下一下撫著盛澤的後背,說,「沒事兒啊,以後遠哥就是你的後台。你只管好好演戲,其他亂七八糟的,哥哥替你擺平。」
陳遠哪裡知道,這些從小苦到大的孩子是經不住安慰的,愈是讓他們體會到關愛的滋味,便愈是大雨滂沱。最後盛澤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歪歪的趴在陳遠肩膀上。
淚打滿了陳遠的肩頭。陳遠卻是渾然不覺。
最後好說歹說,才將這孩子帶上自己的車,送他回了京五環邊兒上的家。
陳遠走進廚房,本是想給他做點吃的,卻發現廚房裡空空如也,回頭對上盛澤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去李越和家的情形,不自覺神色更柔和了些。
於是陳遠笑著對盛澤說,「來,小盛,跟我一起去超市買點東西。回來遠哥給你做飯吃。」
盛澤有些不好意思,拉住陳遠的胳膊說,「不要這麼麻煩,待會兒我自己點個外賣就成。」
陳遠皺了眉頭,說,「我來都來了,肯定不能再讓你吃外賣了。」
於是盛澤不再堅持,乖巧的點點頭說,「好。」
兩個人去了就近的小超市,陳遠為盛澤挑了兩口鍋,幾個碗盤幾雙筷,油鹽醬醋大米小米澱粉麵粉更不在話下。最後繞到蔬果魚肉區,問,「你喜歡吃什麼?」
盛澤的眼裡似乎有星星,閃著光亮,「遠哥你什麼菜都會做嘛。」
陳遠出生在小康家庭,從小父母忙於工作,所以他十來歲便開始自己做飯。到現在廚齡二十多年,稱的起一句廚藝堪比大廚。日常的飯食,在他手下,無一不是色香味俱全。哪怕是不常見的飯,看看菜譜,陳遠也是能做出來的。所以陳遠一向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信,大大咧咧的說,「你就點唄,你點的出來的我都做的出。」
盛澤眼中的顏色幾番變化,看的陳遠發毛,心道這孩子不會真的心情不好有意為難自己吧……
最後盛澤指著西紅柿說,「就做醋溜土豆絲和西紅柿炒雞蛋吧,我喜歡吃這倆。」
陳遠長舒一口氣,心想,好在他點的是最平常不過的家常菜,他精通得很。
於是陳遠挑了幾個土豆,西紅柿和稱了幾斤雞蛋,推著小車去付錢。
回到盛澤家,才發現家裡沒有圍裙,陳遠索性便直接穿了襯衣炒菜,小心翼翼的卻還是在扣子那兒嘣了幾滴油。不過陳遠於不甚在意。
陳遠把醋溜土豆絲和西紅柿炒雞蛋端出來的時候,還一並拿出來了一鍋湯,指著鍋對盛澤說,「喏,西紅柿雞蛋湯,喝了暖和,對**好。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喜歡喝湯。」
盛澤眼裡的光幾乎要把陳遠點燃了燒著了,說,「遠哥你也不老啊。」
陳遠覺得這話好笑,說,「嗯,還行吧,不過我兒子見了你啊,肯定是要叫哥哥的。」
盛澤突然眼神暗了暗,問,「你兒子,是……」
陳遠笑了笑,沒作隱瞞,「小越是我代孕來的,我跟我哥哥兩個人在一起之後,我總覺得,缺點啥。就,不大像個家你明白麼。我又一直喜歡小孩,就去國外代孕了小越。」
盛澤眼神又柔和了不少,纏著他問了許多陳越的事情。陳遠本就是個愛秀兒子的人,開了這個話題便嘰嘰喳喳說起來沒完沒了,無非是說,小越有多乖,學習多麼好雲雲。
盛澤不覺得煩,盯著陳遠的眼睛聽著,飯都忘了吃,還是陳遠提醒,再不吃就要涼了。
盛澤這才拿了筷子,夾了口西紅柿炒雞蛋放在嘴裡,細細的品味,又夾了口土豆絲。眼神變得呆呆地。
陳遠只覺得奇怪,心想,也不至於好吃到呆了吧。問,「怎麼了?是不是太好吃了所以驚呆了?」
盛澤眼裡暈了一層水汽,說,「跟外面飯店裡吃到的不一樣。就特別好吃,像小時候爸爸做的。」
陳遠說,「嗯,跟飯店做的肯定是不一樣。飯店裡油大料多味兒重,一般家裡誰那樣做飯啊。不是,你爸怎麼了?」
盛澤低了頭,說,「我十二那年就死了,後來媽也改嫁了,我就走南闖北的,漂泊不定,後來就簽了咱們公司。」
陳遠心裡一顫。早知道他家庭不好,沒想到差到這種程度。怪可憐人的。於是低聲安慰,「好了好了,都過去了,以後想吃哥再給你做。」
盛澤點點頭,「哥,你真好。」
陳遠是下午四點回到的家。回來時李越和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聽了他的聲音連頭都沒抬一下。
陳遠皺了眉頭,奪過李越和手裡的文件,語氣不善又帶著幾分強硬,「不是都敲定了麼?怎麼還看?週末在家就好好休息,還要不要你的身子了?」
李越和抬頭看著自己的戀人,細細打量,最後目光落在他的襯衣上,語氣有點冷,問,「你管我?」
不同於以往笑嘻嘻的撒嬌,這三個字如今被李越和說的就如同六月的雪,一下子澆滅了陳遠那顆溫溫熱熱的心。
陳遠想了想,今天確實是自己不好,說著陪他健身,陪他一整天,卻中途被叫走。想到這裡,陳遠忽又覺得心裡有些舒爽:自己戀人的心思不再是天邊月,水中花,看得見,摸不著。於是好聲好氣的解釋,「我這不是忙麼?小盛他一個草根,被公司里幾個二世祖欺負,我覺得他可憐兮兮的,忍不住便多關照了幾分。哥哥你還生氣了?」
李越和不理他,拽過陳遠手中的文件便往臥室里走。
陳遠不依,從後面抱住他,掰過他的身子想吻他的唇,卻被李越和一下子躲開了。李越和做出了一個明顯生冷而防禦性的表情,讓陳遠瞬間入墜冰天。
李越和嘴角扯出一個有點不屑的笑,「陳遠,你確定不換件襯衣再來親我?」說完「嘭」的一聲摔上了門。
陳越聞聲從房間出來,瞥了一眼陳遠,語氣不善的問,「爸,你倆這又吵架了?」
陳遠心頭好大的霧水,沒答話。陳越覺得無趣的很,關上門復又進了自己屋子里去。
陳遠脫下來衣服,左看看右看看,怎麼也不明白,這件衣服到底是怎麼惹哥哥生氣了。
索性團了團,扔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