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和局】

　　軒轅桀在吃了一碗鹽巴菜後，性情大變，廢黜了所有皇子，冊立軒轅琅位太子。

　　一時間，朝堂大亂。

　　軒轅琅本身在朝中也有一部分的勢力，但幾個皇子帶來的人馬更多……而且皇子生而就是皇子，要怎麼廢黜？難道說軒轅桀要跟他們脫離關係？

　　群臣追問下，軒轅桀給出了一個驚人的回答，「他們幾個，都並非是朕所生。」

　　一句話……眾人都傻眼了。

　　幾個皇子面面相覷，跑來看熱鬧的展昭和白玉堂也是有些發懵——誰會料到突然發生了這樣的轉變。

　　「皇上……」眾臣都覺得軒轅桀是不是病了，怎麼胡言亂語？

　　「不信的話，朕可以滴血認親。」軒轅桀冷冷淡淡地來了一句。

　　槐宓拿來了滴血驗親的器皿，在眾臣的眼前，試了眾皇子的血，再試了軒轅桀的，結果……血液完全不能融合到一起。

　　這下，群臣張大了嘴，展昭和白玉堂莫名覺得——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軒轅桀嘆了口氣，也不隱瞞，將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眾人。

　　「朕早年繼位之時太年輕又軟弱無能，被幾個輔政大臣挾持控制，為了將來奪走我軒轅氏的皇位，朕那些妃嬪誕下的，其實都是他們的子嗣。所有的皇子，都與朕無關。」

　　眾臣聽得雙目圓睜，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展昭和白玉堂也對視了一眼，總聽人說宮闈秘聞多麼駭人聽聞，但到這種程度還真是……好可憐的皇帝。

　　「不過隨著朕年紀越來越大，漸漸的開始反抗……後來朕與幾個嬪妃暗中商議，準備剷除那些攝政的叛臣，可誰知幾位妃嬪統統背叛了朕，搞得那幾個叛臣要殺朕滅口。於是，才有了朕的那一次逃亡。」說著，軒轅桀看了看下邊那幾個皇子，「你們記憶中，應該還有一跟你們皇娘很親近，同時也很疼愛你們的大臣吧？當年叛臣有五六人之多，朕也不知道你們究竟分別是誰的子嗣，但仔細看你們的臉，還是能看出一些他們的影子。」

　　眾皇子都微微皺眉，記憶中，的確有那麼一個人的存在……現在想想，原來是這麼回事！

　　「朕為了保命所以逃走，在中原一帶的深山隱居，遇到了一位女郎中，叫白靈兒。」軒轅桀淡淡道，「朕當年原本都不考慮什麼皇位了，就想和靈兒在山裡白頭到老得了，比做皇帝要好！朕在靈兒照顧下，養好傷、成了親，她還為我誕下了一個孩子，小名叫玉兒，那才是朕人生中，第一個孩子。只可惜，玉兒的大名還沒取好，朕的行蹤就暴露了，那些叛臣傾巢出動，要將我斬草除根。」

　　眾臣面面相覷——原來是這麼回事。

　　「靈兒為了保護朕，被他們殘忍殺害，連不足一歲的玉兒，也被他們殺死，扔下懸崖。」軒轅桀說著，無奈搖頭，「朕實在捨不得她們母子，準備於叛臣同歸於盡。但是他們抓到了朕，卻不讓朕死，要繼續回去做傀儡皇帝……朕找到機會，抱著靈兒的屍體跳入深谷……苟且保住了一條性命。」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果然，玉兒已經死了。

　　「朕跌入山谷之後沒死，為了活命，就吃了一些野地裡的蘑菇……那些蘑菇大概有毒，朕吃了之後就開始出現幻覺！大概是思念靈兒太甚，朕感覺靈兒的魂魄從屍體裡出來了，她無處可去，於是，朕與她分享了身體，和她約好，白天這個身體是朕的，晚上則是靈兒的。」軒轅桀嘆氣，「由於玉兒是靈兒死了之後才被殺死的，所以靈兒並不知道玉兒已經過世，朕就騙她玉兒沒死，漸漸的，朕也開始變得迷迷糊糊，現在想想……不過是中了菌菇的毒，產生了幻覺而已。」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恍然大悟——啊！敢情軒轅桀的臆想症是因為毒蘑菇造成的！難怪鹽巴能治他了，這法子公孫以前也試過！

　　他們記得有一次，一個小孩兒吃了野蘑菇中毒，公孫往他嘴裡倒了齁鹹齁鹹的鹽水來解毒。還有一次，一隻狗也不知道吃了什麼花草中毒了，公孫往那狗嘴裡灌了半罎子醬油。後來那小孩兒和狗都好了……公孫說過，有些毒用濃度高的鹽就能解。

　　軒轅桀是皇帝，他的飯菜都是經過專人調味的，沒人敢給皇上吃齁鹹齁鹹的東西，也因為這點，軒轅桀這麼多年體內一直有毒蘑菇的毒性，而妄想症也一直沒好，甚至越來越嚴重，使他分不清楚想像和現實。

　　解毒的過程看得出很痛苦，會引發劇烈的頭痛。軒轅桀平時也會吃到鹽，所以可能會引起頭痛，為了緩解這種頭痛，所以用銀針刺了穴位！這根銀針也影響了他的解毒。

　　可剛才那麼小一個碗菜裡，白玉堂倒了那麼多鹽進去，軒轅桀猛地一鹹，就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再加上白玉堂突然拔掉了他穴位裡的銀針，導致他瞬間頭痛難忍，才會在雪地裡打滾。等分清楚現實和幻想之後，他才徹底記起了白靈兒和玉兒的死，以及過去的種種，所以才會哭得那麼厲害！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無奈——銀妖王真的是妖吧？不對……是神仙才對！

　　「朕在深山之中，本來生命堪憂，但這個時候碰到了一隻黑色的巨狼。那隻狼咬了朕一口之後，朕掙脫想逃跑，那隻狼沒有追我，而是選擇去吃靈兒的屍體……」

　　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皺眉，白靈兒真是慘啊，沒幹過什麼壞事卻落得這樣的下場。尤其展昭想到白靈兒長相和白玉堂幾乎一樣，又是同族，心中更生出幾分同情來，何其無辜的女子。

　　軒轅桀嘆氣，「朕不捨得走，在那裡驅趕那隻巨狼，隨後，發生了奇怪的事情！朕身上開始湧現出一股內力，似乎力大無窮。之後，朕徒手將那狼的狼頭給擰了下來……也就是朕掛在寢宮的那個。」

　　眾臣都沉默不語，軒轅桀的遭遇可謂詭異，展昭和白玉堂則是明白——軒轅桀就是那個時候，得到了邪魔內力。

　　「朕出了山谷，正遇上叛臣的兵馬，朕一個人將他們所有人都殺死了，之後……朕回到皇宮，殺光了所有的妃嬪。」軒轅桀道，「但是幼子無辜，可朕又不能養著叛臣的子女，因此，之前的所有子嗣，女的朕都將她們嫁了出去，男的則是發配去了邊關做藩王。事實上，只有宮中留下來的這十個皇子以及後來出生的幾個公主，是朕的親骨肉。」

　　展昭和白玉堂忍不住感慨——還真是峰迴路轉，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只是朕隨著內力越練越高，人也越來越糊塗了，朕可能太過想念靈兒，加之怨氣又太重，於是到了晚上，會變成魔鬼一般。朕現在還記得每當晚上變成靈兒時的所作所為，朕害死了很多人，幾個孩子的親娘也是朕因為妒恨殺掉的……還有那些無辜的北海子民！朕因為無法完好地掌握內力，因此在晚上偷偷溜去冰河一帶練功。同時，殺人為樂。可朕要說明一點，真思想裡的那個靈兒，是因為朕痛苦而自己臆造出來的，真正的靈兒心地善良，邪惡的，是朕心底深處的另一個自己，不是靈兒。」

　　展昭和白玉堂嘆氣，可能因為毒藥、邪魔內力，以及軒轅桀遭遇太多之後的怨恨一起發生了作用，才塑造出了那個可怕的白靈兒吧？

　　群臣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如此！

　　「朕罪無可恕。」軒轅桀說著，看了看下邊幾個皇子，「朕也知道，你們都有兵馬，各自勢力雄厚。只可惜，你們並非真的皇室血脈，朕幾個皇子都已經不幸離世，就剩下軒轅琅，於是……這皇位只能屬於軒轅琅。」

　　幾個皇子顯然都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沒錯！他們的確手中有兵權，可以逼宮、可以造反甚至可以篡位！但老天爺這玩笑開得未免也太大了！他們竟然都不是皇室的血脈，那他們如何做皇帝？名不正言不順……

　　原本選邊站了的朝臣也是有些措手不及，這該如何是好？

　　軒轅珀看了看身邊幾個皇兄皇弟，此時，眾人的表情也都變了。

　　如果他們並非是軒轅桀的子嗣，換句話說，除了一個娘生的那幾人之外，其他的都根本沒有血緣關係。於是……原本支持軒轅珀做皇帝的如今都不情願幫忙了！又不是親兄弟，到時候軒轅珀做了皇帝，自己還不是一點保證都沒有，說不定連個藩王都當不上……那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

　　兄弟之間的維繫在一朝一夕之間分崩離析。

　　如今的場面是——要造反篡位必須團結一致，但他們彼此之間又沒有了團結的理由。現在他們想的，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藩國，以及……日後該怎麼辦？

　　正在這時，一個士兵急匆匆跑了上來，「皇上不好了……皇上！」

　　軒轅桀有些不解，「怎麼了？」

　　「趙普……趙普來了。」

　　群臣「嘩啦」一聲回頭，軒轅珀也緊張地回頭，看了看白玉堂。

　　「趙普帶著幾十萬兵馬出現在了北海邊境，遼國和西夏的兵馬也出動到了邊境一帶待命。」

　　群臣瞬間亂哄哄，軒轅珀等人此時已經成了一盤散沙，也沒了主意，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然。

　　「放心吧。」軒轅桀卻是笑了笑，「西夏和大遼不是來威脅我們的，只是防備趙普，真正來的是趙普一家的人馬而已。」

　　「趙普為何會來？」眾臣都下意識地看白玉堂和展昭。

　　展昭和白玉堂也不明白。

　　「朕叫他來的。」軒轅桀卻是再一次語出驚人。

　　說著，他轉過眼直視軒轅珀，「朕跟九王爺做了個交易。」

　　軒轅珀此時臉色蒼白，預感到——前功盡棄了！

　　軒轅珀從桌上，拿出了一道已經寫好的詔書，交給了槐宓。

　　槐宓此時也很是無奈，他看了看軒轅珀，輕輕搖了搖頭。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有數。原來槐宓已經挑了邊站，也就是說，他站在了軒轅珀這一邊，賭他能當皇帝。所以軒轅珀對軒轅桀的情況這麼瞭解，都是槐宓那裡透出去的風。而且作為軒轅桀的親信，槐宓負責下個藥做個內應什麼的，實在是太方便了。

　　槐宓拿著詔書宣讀，軒轅桀在詔書之中講道——北海從今天開始便不存在了，分割成幾個小國，也就是原本的藩國各自獨立。浮圖城作為浮屠國，由軒轅琅繼承皇位，其他藩國維持各自藩王不便。眾小國結成盟友，向大宋稱臣，成為附屬國，獨立宗藩各自為政，接受趙普的庇佑，但百姓可以自由轉籍和遷徙。這一點，九王爺已經同意了，而且大宋皇帝趙禎，應該也會同意。

　　軒轅珀牙都快咬碎了，再看看其他幾個皇子似乎都能接受的樣子，嘆氣——大勢已去。

　　展昭和白玉堂都對眼前的變化驚訝不已，但兩人又都覺得十分驚喜！簡直如釋重負。

　　軒轅桀這一招兵不血刃！

　　如果讓北海眾藩國服從軒轅琅這個皇帝，是絕對是不可能的。但幾個皇子沒了皇族的身份就什麼也不是，會有其他人推翻他們。總之是個不可調停的亂局，戰爭也許一觸即發。可將北海分割後就不同了……實力太弱的幾個小國如果不想被西夏和遼國吞併，就只能彼此合作團結，並且接受趙普的保護。另外，勵精圖治發展民生壯大自己的國力，成了幾個藩王的當務之急。而且百姓能夠自由流轉這條命令就表示——誰的藩國好，誰的人馬就多！如果對百姓不好，很快國內的人就會走光去別的屬地……於是，這個藩國也就算是滅亡了。

　　軒轅桀最高明之處在於將趙普叫來，大兵壓境是給軒轅珀等人提個醒——趙普會保護他們不受遼國和西夏的欺負，前提是他們彼此之間必須和諧，要保持一種和平的狀態不能彼此吞併，不然趙普就會收拾了你麼！反正無論如何，他們只有各自回藩國做一個小小的皇帝，想做整個北海的君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此時，旭日東昇，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真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不用打仗、也不用死很多人、一切都解決了！真不知道該歸功於清醒了的軒轅桀的遠見與妙計，還是該歸功於銀妖王的那一包鹽巴。

　　之後，趙普的大兵一直駐紮在北海的邊境，監督著軒轅珀等幾個皇子帶著自己的人馬，陸續回到自己的藩國。

　　軒轅琅繼承了北海的皇位，軒轅桀退位，在浮圖山的一個僻靜之處蓋了一座小院，獨自居住在裡邊，整日捧著白玉堂給他的那個木頭兔子和小泥人發呆。

　　白玉堂問過他這究竟是什麼，軒轅桀告訴他，玉兒剛剛出生的時候，他試著想自己做些玩具給他，但總也做不好。這兩個雖然不是當年自己做的那兩個，但感覺很像……所以很喜歡。

　　展昭和白玉堂突然慶倖銀妖王不生在這個年代，不然的話，會引起怎麼樣的腥風血雨？這人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說起來，還真被他說准了，北海亡國……

　　另外，令展昭和白玉堂有些介懷的是——十皇子軒轅桀的屍體，在皇子府的地窖裡找到了。但仵作驗屍後說，他已經死了快半個月了……換句話說，這陣子都是別人在假扮軒轅玨，而荀越白和他幾個親信手下則是蹤影不見！

　　經過多番調查，眾人查到，荀越白已經歸順了軒轅珀，並且前不久離開浮圖城，跟隨他回自己的屬地，也就是去了西北海郡。

　　展昭抱著胳膊不滿，「就這麼讓軒轅珀走了，太便宜他了！」

　　白玉堂也微微的有些擔心，縱虎歸山終究是個禍患。雖然軒轅珀現在的實力根本翻不出天，他也不敢跟趙普正面對抗，但日後就難保了……

　　白玉堂又想起軒轅珀臨走前，對他說的那句——後會有期。

　　白玉堂無奈搖了搖頭——後會無期才好呢！軒轅珀知道展昭的秘密，此人反復無常，隱患無窮！

　　但暫時，這事情算是告了一段落，白玉堂覺得有必要跟殷侯好好商量一下，幫展昭解決了這個後患。

　　用了大概十來天的時間，整個北海的亂局就平息了，軒轅琅做了皇帝。這個原本不學無術的大皇子，倒是脫胎換骨了一般，而且粘著白玉堂說要跟他做真兄弟，嚇得白玉堂拽著展昭就跑……福郜對白玉堂戀戀不捨，不過白玉堂不可能帶他走，於是將他推薦給了軒轅琅。福郜聰明伶俐，軒轅琅倒是很快就跟他相處得很好，且十分信任。

　　整個北海的苛政都在廢黜，所有人都非常忙，百姓卻是很開心，對登基之後就廢苛政實仁政的軒轅琅很擁戴。

　　白玉堂和展昭離開北海之前，最後去看了軒轅桀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罪孽深重的自責，又或者是思念白靈兒她們太傷身，軒轅桀得了很重的病。公孫給他診了脈之後，跟眾人說，「邪魔內力正在侵蝕他的身體，另外，這個內力不知道為什麼正在漸漸消失。軒轅桀大概還有一年左右的性命，一年之後，邪魔內力會徹底消失，他也應該會死去。」

　　眾人倒是覺得，這對於軒轅桀來說，也許是個不錯的結局。只期望這一年裡，他能將軒轅琅教導得好一些，對浮圖城的百姓也好一些，就當做是對他坑害了那麼多北海百姓的補償吧。

　　而至於死亡這最終的結果……眾人相信軒轅桀也有心理準備，一方面是報應，另一方面，也是一種解脫吧，在另一個世界，有他思念的白靈兒和玉兒，正在等待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北海的案子完結了，軒轅珀和荀越白日後還要逆襲的，之後的案子再說。

　　下一個案子是《屠雲映雪》，眾人前往映雪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