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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江回》第26章
第26章

  外面夜色還很暗稠,此時江家是滿室光明溫馨, 另一邊的鄭家却是一片愁雲慘淡。

  「找著人了沒?」鄭富山剛從黑暗中現出人影, 門口的王菊就焦急地迎了上去。

  鄭富山趿拉著鞋走進院子,眯著眼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這大半夜的上哪找著去?人還不知道早跑哪去了, 天亮再說吧。」

  語氣聽起來很不當回事。

  王菊的雙目熬得通紅,聽到這話兩眼一下子就帶上了水花, 又急又擔憂地叫著:「水兒這是跑哪去了啊, 這是跑哪去了啊,這人還傷著呢......」

  王菊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大美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總像是含著情。當年王菊剛跟病母逃荒到富林村, 兩人渾身髒的發臭, 沒一個人願意靠近,後來就是這雙眼,鄭富山無意中看到後立刻就被迷掉魂, 之後不顧李向紅拍著大腿的反對, 非要娶了她。

  還好,王菊的母親只在富林村活了半年就去了, 沒花著多少藥錢,王菊性子柔軟懦弱,又感激鄭富山給母親治病, 臨了還給母親一個埋身的地方, 從此便頂著李向紅的唾駡,死心踏地地伺候著鄭富山。

  鄭富山看王菊柔弱可憐的樣子,頓時腰杆挺直, 總算安慰了一句,「估計是躲哪生氣了,明兒個氣消了還不得回來?你這是操啥子心,睡覺,睡覺。」說著便一把拉住王菊,兩人進了屋。

  堂屋裡,李向紅耷拉著眼皮坐著,看到進屋的人抬了下眼皮問道:「找著了?」聲音裡壓著愈演愈烈的怒氣。

  這天都要亮了,人竟然還沒回來,一個大姑娘動不動就在外待一夜,能正經到哪去。

  趴在桌子上的鄭春鸝被這動靜一驚,身體動了一下,翻個臉又睡了過去了。她找了大半夜,這會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

  「這點兒上哪找去?天亮再說,睡覺睡覺。」鄭富山不耐煩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就要朝裡屋走去。

  鄭富山一背過身,後背粘著的乾草碎葉便被看個一清二楚。

  他根本就沒去找,這一看就是找個草垛子睡了一覺才回來。

  李向紅雖然也睡了半宿覺,心裡還是不痛快,狠狠地瞪了一眼鄭富山的後背,而後逮著後頭的王菊就開始駡起來,「你說你有個什麽用?連個人都看不住,這兩大活人待家都能讓人給跑了?」

  鄭盈暈了後,李向紅隨手扯了塊布給她包了一下,想了想便讓鄭春鸝去懷楊村把鄭春雲叫回來,她自個收拾了一下去了前頭村的王媒婆家。

  就二丫頭這脾性,看來想要事情穩妥點,還得再商量商量,她可不能讓老鄭家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讓孫子在外抬不起頭。

  結果等她回來,人竟然已經跑了。

  王菊看著已經進了裡屋的丈夫,聽著婆婆的責駡,眼泪又「啪啪」地咂了下來。若不是丈夫死命拉著,她怎麽會讓她的二丫頭大晚上帶著傷跑走了?王菊又憂又悔,心裡突然就有些怨上了丈夫。

  李向紅最看不上王菊這軟泥巴樣,斜著眼駡道:「哭,哭,死人啦天天就知道哭?」李向紅「呸」地一聲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晦氣東西!」

  外面,找了一夜人的鄭春雲與鄭春林剛進了院子,就聽到了屋裡的駡聲。

  「姐。」鄭春林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停住脚步的鄭春雲。

  自從大姐知道二姐小時候是被賣了的,現在又摔破腦袋跑沒了以後,一句話都沒出過口,整夜不要命似地悶頭找人。鄭春林跟在後面一整夜,第一次不敢多說一句話,隻跟著四處找人。

  「說不準你生的好女兒又是跑哪勾人去了,野了一整夜都捨不得回來,這狗能改得了......」屋裡李向紅還繼續駡咧著。

  鄭春雲猛地朝屋裡衝去,脚上的布鞋一個用勁終於全部斷裂,分成兩半掉在後頭,鄭春雲停都沒停一下,衝進了屋。

  「姐。」鄭春林撿起分成兩半的草布鞋,慌忙跟上。

  「憑什麽這麽說春水!」鄭春雲衝進了屋,惡狠狠地盯著李向紅吼叫著,「憑什麽,憑什麽?」吼到最後,聲音已經嘶啞。

  鄭春雲的眼睛紅腫,整張臉因爲痛恨發著青,身體也在發抖,她突然低頭,而後撿起脚邊的一個小凳子狠狠地舉高砸下,「啪」的一聲,小凳子四分五裂。

  趴在桌子上的鄭春鸝,脊背一抖,而後又硬著身體一動不動。

  王菊含著眼泪張著嘴抬頭,連李向紅都被震待了一瞬。

  這大丫頭是瘋了不成?

  「反了,反了,這是反了啊!」李向紅終於反應過來了,狠狠地拍了下大腿,手指頭指指鄭春雲又指指王菊,「你生的好女兒啊,這一個個都要反了啊!」

  李向紅吼了兩聲又喘著氣瞪向鄭春雲:「我憑什麽?啊?我告訴你憑什麽,就憑我是你們奶奶!」枯硬的手掌狠狠地拍向桌子。

  王菊被震得渾身一抖,沒敢看怒火滔天的李向紅,隻把慌亂無措的眼神投向大女兒。

  鄭春雲無視王菊祈求的目光,對著李向紅狠狠地咬牙咀嚼出聲,「奶奶!當年要活生生餓死孫女的奶奶?」還是最後又賣了孫女的奶奶?

  這話一出,屋裡靜了好一瞬。

  趴在桌子上的鄭春鸝,後背明顯一僵。

  「你......」李向紅瞪直了眼,話在喉嚨裡堵了半晌,而後突然轉頭看向鄭春林,「春林,回屋睡覺去,明天不得上學?」

  鄭春林沒動,王菊趕緊走過來,半是强硬半是哀求地把鄭春林拉去了房裡。

  李向紅看著鄭春林進了屋,突然握著拳頭狠狠捶了下腿,眼泪也掉了一粒:「來,你數數,你數數,這屋裡幾張嘴到底餓死哪個了?那年頭家家窮,誰吃飽飯過?當年這村裡可是真有人餓死的!我嘴上駡著你們,心裡哪能沒念著你們,還能真把你們給餓死了?」

  李向紅說著又抹了顆眼泪珠子,除了對鄭春林,李向紅幾乎從來沒有過這種軟態度,直接把站屋門口的王菊聽得抹起了眼泪。

  或許,當年婆婆也真不是真要餓死二丫頭,做這種事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鄭春雲的憤怒一絲未减,啞著嗓子開口:「春水三歲,您想把她扔到石溝崖子那,被村裡人撞見,只能帶回來。」那年頭,石溝崖子那還是有狼或是其它野獸出沒的。

  「春水四歲,因爲她偷吃了口幹餅子,被您拿筷子在臉上甩了兩道血印子。」

  等晚上她們幹農活回來,李向紅說的是二丫頭自己調皮摔的。因爲那時候的春水已經很少開口說話了,沒人懷疑,但是李向紅猜不到在她問的時候,春水會開口跟她說。

  「春水六歲......」

  鄭春雲狠狠地抹了把眼泪,把話吐出嗓子,「春水六歲,因爲她餓了找吃的找到別人家門口了,被您硬是踹回來拴了大半年,像畜生一樣栓了大半年。」

  李向紅當時是怎麽說的?二丫頭腦子不太好,不拴著人就會跑沒了。

  「春水七歲。」鄭春雲眼裡的恨意毫不再掩飾,「就因爲春水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您就幾天沒給她飯吃。就因爲一個破碗,您就要活活地餓死她!」

  鄭春鸝終於不再趴在桌子上,抬起頭,顫抖著嘴唇看向鄭春雲。

  那個碗,其實是她打碎的。當年的她雖然小但是特別容易餓,便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扒上鍋臺找吃的,正好鍋裡有一隻碗裡盛著飯,結果她才剛端起來,二姐就進來了,她嚇得手一滑,連碗帶飯便全砸了......

  一連串的事情都被說出來,李向紅的眼神到底虛了起來,動了半天嘴唇才算找著了話,「那最後不也沒真餓死她嗎?」

  鄭春雲紅著眼,眼裡帶著泪。

  當年鄭春水打碎了那個碗後被李向紅一頓狠打,之後便是罰她不許吃飯。王菊偷偷送了兩次飯就被李向紅發現了,李向紅叉著腰、指著王菊的鼻子唾沫橫飛地駡了半天,王菊的膽子便又被駡沒了,看著瘦小的二丫頭,想著婆婆總不會真餓死她……

  之後再吃飯的時候,家裡的大鍋裡都是被刮的乾乾淨淨不留一口,鄭春水被餓了快兩天,李向紅的氣都還沒消。

  鄭春雲找不著一口剩餘吃的,再吃飯的時候便先喝稀粥,幹餅子留到最後,在大家快吃完的時候便把幹餅子全部塞進嘴裡,嚼兩下後放下碗,而後趁李向紅不注意,趕忙跑到屋裡,把嘴裡的幹餅子一口口渡給鄭春水。

  就這樣熬了一個星期,李向紅才消了氣,鄭春水總算沒真的被餓死。

  不過喂飯這事最後還是被李向紅發現了,李向紅氣得對著鄭春雲把家裡唯一的一根長扁擔都給打斷了,打得鄭春雲瘸了半個月。

  現在,她說她是「奶奶」,說她心裡念著她們?

  這話也只有騙得了耳根子軟、凡事自欺欺人的王菊了。

  不知是不是被鄭春雲的眼神激的,李向紅一下子又上了火,「你別總拿以前的事來說,你就說現在,二丫頭現在這樣,是不是當年我給她托了個好人家?這事是不是沒做錯,讓她落著好了?」

  「您不也賣了個好價錢?」鄭春雲綳著腮幫子冷嘲:「您慣會賣孫女了。」

  李向紅頓時怒得口水都噴出來了,「賣了又怎麽了?一個個不知好歹的,你問問春鸝,要是換成賣的是她,你問她樂意不樂意?」

  鄭春鸝的臉頓時又紅又白,根本不敢抬眼看向鄭春雲。

  李向紅的火還在升騰,「你看看你現在這樣,當初給你找的好人家你不要,你看你現在過得?嫁了個瘸子幾年生不出顆蛋,保不准人家是摔廢了來騙你這個傻子呢!」

  鄭春雲黑黃的臉頓時漲的通紅,抖著手半天沒能再說出話來。

  王菊趕忙走過來,不讓婆婆再往女兒心口插刀了,「春雲,你先跟春鸝進屋睡會,熬一夜了總得閉會兒眼,天亮了再找人,還得先找著人啊!」王菊緊緊抓著鄭春雲的手,眼神懇切包含著意思。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只有先找著人才最要緊啊。

  鄭春雲深深地喘了幾口次,到底聽進了王菊的話,轉身進了鄭春鸝的屋。

  另一屋的鄭春林在黑暗中終於閉上了眼,突然覺得這個家能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家人也不像家人,哪像他在江回家......

  鄭春林猛地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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