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淩晨五點,床板底下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滴滴滴」聲。
鄭盈被驚醒, 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而後趕緊按掉鬧鐘。
之前床底下的鬧鐘已經被江回關掉了的,昨天晚上鄭盈睡覺前又把它打開, 估計是不小心碰到了什麽,把音量調到了最大。
鬧鐘聲似乎吵醒了另一屋的江奶奶, 鄭盈隱約聽到江奶奶叫了一聲什麽, 之後再聽又沒有了聲音,但是屋裡却響起了一些動靜。
鄭盈有些懊惱地縮回身體,一不小心又碰到了床頭, 發出了「咚」的一聲。
「......」
鄭盈捂著後腦勺, 把頭狠狠地抵在床上。
她覺得今天自己像是失了魂,傻掉了一般。
「叩叩。」屋門突然被輕輕敲了兩聲。
鄭盈身體一僵,在房門又被敲響後趕緊開口:「進來。」
之後坐了起來, 在墻壁上摸了摸, 找到那根綫拉開燈。
室內頓時一片暈黃。
門被推開,是江回。
江回站在門邊幷沒有走進來, 隻輕聲地問道:「是碰到哪了嗎?」
鄭盈聞言立刻捂著額頭,「嘶嘶」了兩聲,可憐兮兮道:「嗯, 不小心撞到額頭了, 好疼,你幫我看看有沒有腫起來。」
裝得還挺像樣。
江回立刻走了進來,停在床邊彎下腰, 伸出了手要拿開鄭盈的手:「給我看一下。」
鄭盈看人靠近了,猛地抬頭,而後一把摟住江回的脖子,笑得像隻偷吃的狐狸,「我騙你的。」
他好傻,竟然還真上當了。
江回面上沒什麽表情,撥開鄭盈額頭的一縷碎發,在那一塊快要淡掉的淤青處輕輕按了一下,輕聲問道:「還疼?」
啊?
鄭盈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沉默一下,扯了扯嘴角,「早就不疼了。」之後便想鬆開手退回去。
江回却突然伸手按住她,而後低頭,在那淤青處輕輕地親了一下。
溫熱、柔軟,很簡單的一個親吻,却溫情得讓鄭盈的心臟都顫抖了起來。
江回親完,摸了一下鄭盈的頭髮就要離開,「你再睡一會,我先去做飯。」
鄭盈一把抓住江回的手,而後仰著臉對他送上嘴唇,「還有這,再親一下。」
雙眼亮晶晶的,動作大方,毫不害羞。
江回垂下眼,嘴角似乎帶上了笑,再看又似乎是無可奈何,漆黑的長睫毛在眼瞼下留下兩小塊晃動的陰影。
鄭盈的心便又跟著顫抖了起來。
江回重新彎腰低下頭,剛要親下,視綫突然移向鄭盈的脖子,而後伸出手。
鄭盈的脖子上有幾道細長的傷口,似乎時間不久,連痂都還沒完全結起來。
「這是怎麽弄的?」江回皺起了眉。
雖然幾條傷口幷不深,但是鄭盈的皮膚又白又嫩,那傷口便顯得極爲明顯。
鄭盈都已經把脖子上的傷口給忘了,不過被摸到的時候還是有點刺痛,鄭盈便把昨天在山上的事跟江回說了一下,還特意加了句:千虧別讓江雪知道,因爲這是她們之間的秘密。
江回聽完後,眉頭却皺得更深。
......
江奶奶起床看到江回在院子裡劈材也沒太在意,雖然今天是該上學的日子,但是因爲他們家的情况,當年一中校長陳如樹也說了,只要江回能做到課業不落下,他的一些時間可以自己安排。
這也是一中歷年來獨一份的特殊對待了。
吃完早飯,江回便要去後山。
鄭盈立刻牽著江雪,興衝衝地要跟上。
江回回頭看了鄭盈一眼,停頓一下,而後對著江雪開口:「小雪,去屋裡把哥哥給你布置的作業寫完。」
江雪瞬間就垂下了頭。
鄭盈頓時就不忍心了,「作業晚一會做又沒事?小孩子哪有不想出去玩的,我們就把她也帶著吧。」
江回沒有回答,只看著江雪淡淡地又叫了一聲,「小雪。」
江雪立刻就把手從鄭盈的手裡抽了出來,而後轉身,聽話却又有些垂頭喪氣地進了屋。
鄭盈瞪著江回,有些不可置信,有一種:江回這人怎麽這麽快就「有了媳婦忘了妹」?
這種感覺......實在有些難以言喻。
「小雪是RH陰性血型。」
兩個正在默默地走著,江回突然開了口。
「啊?熊猫血?」
鄭盈楞了一下,有些震驚,而後趕緊又問:「那你跟江景也是嗎?」
江回搖了搖頭,「只有江雪是。」
鄭盈沉默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開口,「對不起。我昨天把江雪帶到山上是不是太危險了?」
萬一不小心受傷了之類的,熊猫血別說是在這個偏遠的縣城裡,就是H市的血庫裡估計也沒有多少。
鄭盈突然就後怕了起來。
「我以前去縣裡、市裡的醫院都問過,這種血......很少。」甚至是,沒有。
這裡的人獻血的意識很低,有的一人甚至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血型,即使最後知道了自己的血型跟別人有很大不同,也都選擇瞞著。
熊猫血,瞭解的知道是因爲稀少珍貴,不知道的人......
鄭盈更加內疚了,「對不起,你是不是因爲這樣才一直讓江雪待在家裡?」
江回斂起了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却沒有說原因。
這次由於有江回護著,鄭盈很輕鬆地就爬上了山,當看到那條明顯被人修理出來的路,江回似乎停頓了一下,而後便直接往墳墓那走去。
鄭盈沒想到江回會去墳墓那,驚訝了一下,立刻跟上。
直到江回停在墳墓前,盯著地上的東西靜靜地看時,鄭盈才反應了過來。
這是......江回父母的墓。
鄭盈立刻對著墳墓鞠了下躬,而後發現這個墳墓連塊墓碑都沒有。
鄭盈的心裡突然就有些悲凉,他們死得偉大,可是除了江回他們自己,誰又記得這下面埋了誰。
鄭盈看著墳墓前的小蛋糕突然彎下腰,而後有些驚奇道:「咦,這個好像是我們H市的蛋糕。」
鄭盈蹲下來看了一下蛋糕底部的包裝,果然是H市的那個蛋糕房,那裡蛋糕味道不錯,鄭盈經常會去買,所以一看包裝就發現了。
「你什麽時候去過H市?」鄭盈拿著蛋糕疑惑地看著江回,對上江回漆黑深沉的目光立刻明白了過來。
不是他。這是別人送過來的。
除了蛋糕,那束包裝好的康乃馨,好像也是從H市帶過來的,看花瓣的新鮮度,似乎放的時間不是很久。
鄭盈立刻就想到了昨天以爲看錯了的人影。
墳墓旁邊還有一些快要乾癟掉的野果,以及已經乾枯了的野花,甚至還有幾張只剩糖紙的糖果。
這裡還有人記得江回的父母,甚至還在他們忌日的時候偷偷來看望。
回去的時候,鄭盈終於忍不住了,問向一直沉默著的江回,「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不知道。」
江回低著頭,眼神黑暗,整個人像是被覆上了一層冰,仿佛回到了當初鄭盈剛遇到他時的時候。
冷漠,陰沉。
鄭盈的心臟突然就縮了一下,而後猛地拉住江回的手,入手冰凉。
江回側頭看了鄭盈一眼,輕輕地回握住。
鄭盈的心便又鬆了開來。
......
江雪在家很快就寫好了作業,看哥哥他們還沒回來,想到鄭盈昨天說的話,便跟江奶奶說了一聲,跑到院門口的小路上玩起來。
路上沒人,也不會有危險,哥哥應該不會說什麽。
江雪正專注地堆著泥沙土,後背猛地被推了一下,一個沒注意便摔倒在了地上,手臂靠地,一陣刺疼。
江雪坐了起來,看向後面的人,臉上立刻現出驚恐。
是他!
江雪立刻要爬起來往家裡跑,衣服却被一把抓住,任由她怎麽掙扎都掙脫不開。
「壞人,你放開我。」江雪驚恐又努力凶狠地瞪著路一風。
路一風咬牙,他剛看到江雪時,只是隨便一碰,哪知道她就跟紙片人似的,立刻就摔倒了,然後還沒等他伸手去扶,她便慌張地爬起來要跑,像是躲著什麽怪物一般。
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怪物。
路一風怕江雪又跟江回告狀,睜著桃花眼凶狠地瞪著江雪,「說誰是壞人呢?不許說。」
「是你,就是你。」江雪眼泪汪汪,聲音顫抖地叫著。
江雪到現在都還記得小時候大她好幾歲的路一風帶著一群人圍住她,而後拿出把刀說要看看她是什麽血的模樣。
當時被刀劃過手臂時的刺痛她早就忘了,但是那種面對著路一風的恐懼却一直都在。
路一風那時還說,下次再遇到她,就要把她像魚一樣剖開肚子,然後看看她到底是什麽變的。
雖然這話才剛說完,就被趕過來的江回一拳打倒在了地上,但是她却一直記得這句話。
路一風握住拳頭,狠狠地在江雪臉前晃了一下,而後突然張開手,露出了裡面的兩顆糖。
「大白兔奶糖,給你,不許哭。」路一風齜著牙威脅。
後背突然一陣風,還沒待路一風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一脚踹趴在了地。
江回出現在了後面。
路一風剛爬起來要解釋,江回又是一拳頭打過去,路一風那秀挺的鼻子下立刻就流出了兩道血。
「我說過的,要是再讓我看到一次,我就打死你。」江回面無表情地說著,手上又是重重一拳。
路一風感覺半邊臉頓時就麻了,抹了一下鼻血拿到眼前,登時也火了,「我草你——草,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每次都是,只要看到他,不顧青紅皂白,上來就打。真他麽以爲他不會動真格的了吧。
路一風眼神一厲,後退半步,而後飛速地踢出一脚,踢在了江回的腿彎。
這一下,都聽到了骨頭被擊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