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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第105章
第一百零四章

  悅耳的鈴聲響起,教室內的騷動有小擴大,有人喜出望外,有人唉聲歎氣。講臺上的老師可消化不了那麼多情緒,激光筆一收,輕快道:「好了,今天的課上到這,下課。」

  她匆忙收整電腦和投影儀,但仍是慢了一步,那幾個面熟的「勤奮好學」學生有圍過來,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公安院校男女比例嚴重失調,蜂擁而至的幾乎都是男學生,追問的多是課堂上的例子哪裡來的,是不是在一線實踐過,每一個案例都那麼詳實。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甘砂總是一笑搪塞過去,「你們都不用吃飯?你們不餓我可餓了,留著問題下回分解。」

  說完抱起東西腳底抹油溜了。回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好像也沒這麼積極過。

  「章老師再見——!」有個大膽的男生等人走遠了,擠眉弄眼地一個隔空飛吻,惹得周圍同胞一陣哄笑,鬧鬧嚷嚷把他轟開。

  是了,屬甘砂的時代已經在一年前劃上句號,她現在用回舊名,成了一個新的章甜甜。

  「章老師,下課啦?」回到辦公室,一位已婚年長她的女老師打招呼道。

  章甜甜邊應聲邊收拾東西。

  「今晚週五呢,有啥放鬆計劃?」

  章甜甜腦子立刻警鈴大作,嫣然道:「約了朋友。」

  「男朋友?」

  她臉色暗了一瞬,很快又掩飾過去,「不是。」

  「哎,你那男朋友啥時候帶來給我們見見啊。」此話一出,滯留的幾個老師都含笑望過來,連一個快退休的男老師也掛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眼神從眼鏡上方掃過來。「你不知道多少人想找我做媒啊,你好歹帶人來徹底打消他們的念頭,不然我也很煩的。」

  章甜甜依舊老藉口「改天改天」,附帶喊了幾聲姐後立刻開溜。

  女老師兀自歎息一聲,「也不知真有男朋友還是哄我們。哎,小章來咱們這有一年了吧?你們有見過她和誰出雙入對嗎?」

  有個已婚男老師說:「走得最近的不是你嗎,還來問我們。」

  女老師想了想,笑著說了聲:「也是。」話鋒一轉,「可她很少說以前的事,像來這裡避世一樣,我也搞不懂了。」

  那位老父親般的男老師頭也不抬地說:「小章是上過前線立過大功的,來我們這是功成隱退屈才了。」說罷故作嚴肅瞪了她一眼,「沒事多吃點零食少問問題。」

  女老師第一次聽說,不由吐了吐舌頭,又忍不住好奇,湊過去低聲問:「老韓,你跟我再多說點唄。」

  「剛才說的那句沒聽見?」

  「多知道一點我好曉得雷區。」

  「就剩她一個,同伴家人都走了,懂沒?」

  女老師瞠目結舌,嘀咕幾句,訕訕走開了。

  -

  「紅廠」幾經易手,搖身一變成了清吧,再也尋不回往日的醉生夢死。

  不多時卡座對面一男人落座,身材頎長,風姿卓群,惹得附近卡座美人紛紛側目,對方卻如渾然不覺一般,只看著她。

  「距離上一次見你已經過了一年,放心,這次來純粹敘舊,沒有壞消息。」莫凱澤開門見山道。

  章甜甜給他倒上酒,「我以為上次說得已經夠清楚了,沒有必要不需要見面。」

  兩人默默碰了一下杯。

  莫凱澤變戲法般遞過一個漢語詞典般的紅盒子,上面鎏金的雙喜觸目驚心,章甜甜舉杯的手停了一瞬。

  「我要結婚了,方便的話,賞個臉?」

  章甜甜接過,也沒打開,「人不到祝福到,恭喜。」

  莫凱澤煞有其事地琢磨了一會她表情,罕見沒有打趣,反倒自嘲起來:「這得多感謝你,花了兩年時間剿清餘瑛殘部,我沾了你的光,不然人家也看不上我。」

  章甜甜猜應該當了哪位高官的乘龍快婿,不過她無心接茬,當他的情緒垃圾桶。三年前她抱著死志繼續任務,一年前圓滿而歸,本是職業前景大好之時,她向這位合作了兩年的上司遞交辭呈。

  「不用謝,各取所需而已。」章甜甜說,「沒有你的力薦我可能也進不了警校。」

  見對方轉移話題,莫凱澤閃過一絲尷尬,「是,我是商人,以物易物名正言順。」

  「你這麼想最好。」

  「我沒想到你竟然想去當老師。」

  「教書育人,給你培養下一批精英,不好麼?」

  「但前人的高度後人難以望其項背。」

  拐彎抹角的刺探令章甜甜極不舒服,骨子裡的疏離又被激發出來,索性以沉默作答。

  莫凱澤似乎歎了一口氣,「什麼時候輪到你?」他補了一眼在禮盒上。

  「我也想知道。」

  「三年了,稻草人養這麼久都能開花結果,沒有希望的等待及時止損吧。」

  也許第四年就發芽了呢?

  章甜甜沒有回答,仰頭決絕地一口喝光杯裡的酒,「再次恭祝新婚大喜。再見了。」

  她起身匆匆離開,莫凱澤目送她的身影,回神時才發現禮盒依舊刺眼地躺在桌上,不禁懊喪一笑。

  -

  章甜甜這週末的確難得的滿檔,月底的週六是甘砂慣例去看遊征的日子。三年前他被安置到了城郊的康森療養院,這裡以完善的療養服務著名,同樣還有其收費。不過後者她不必操心,餘瑛的「饋贈」被她妥善分解,可以支撐遊征巨額開支,減少家屬親朋的負擔。

  遊征出事後,遊靜芙和戴克重新入境,妥當安排諸事後,戴克成為鴨場事務的主導者,遊靜芙開始四處遊玩,「反正一時半會也醒不來,我守著也沒用」,這等刻薄的豪言難免寒了其他兩人的心,時間長了,做後輩的便漸漸體會到其中的豁達與辛酸。如若遊靜芙不是心寬體胖的人,也許年輕時早熬不過齊方玉的坎。

  焦青山婚禮後,章甜甜已經許久沒見過兩人,探視時間湊不到一塊,其他時間似乎也沒聯絡的必要。

  她挑下午兩三點的午睡時間來,不過對於遊征來說,一年四季都在冬眠,只不過這段時間過了他的飯點,不必看他插鼻飼管,再晚點他要沐浴,她也不想看他被五花大綁。

  每次來章甜甜都會捎一隻蘋果來,遊征有自己的飲食,果是給自己帶的。她不習慣自言自語,總覺得過於矯情,後來想起第一次照顧他住院時,連蘋果也削不好,新的消遣就成形了。如今她左右兩手都能削出薄如紙的一整條果皮,吃的人卻只剩下自己。

  章甜甜湊近他耳畔,哢的一聲咬了一大口,又漸漸直起身,目光黏著他閉合的雙眼,仿佛鑒別他的昏睡是否是耍詐。

  「三年了,你把剩下的刑期都睡過去了,還不想起來嗎?」

  在這裡照料得當,遊征不見明顯輕減,只是章甜甜往他臂膀捏了捏,已經不復往日的緊實,鬆鬆垮垮的,全身被一種病態的虛浮替代。

  但容顏還是那麼讓人挪不開眼,章甜甜單手捧著他的臉頰,出神地摩挲好久,忽然輕輕拍了兩下,可能力度掌控得不太好,遊征手指也給震得動了動。

  「你當初說讓我等你,最多六年,現在已經進入第八個年頭了,八年抗戰也有勝利的一天,可是你……以前願意等你,是因為看得到盡頭,有個明確的終點。現在……」

  如果生命的盡頭是終結,也許交付生命的人會先是她……

  章甜甜垂下頭,咬牙似乎在猶豫什麼決定。她傾身過去扶著他的雙頰,往他雙唇印上繾綣的一吻。

  「下個月開始我就不來了,再見……」

  對面樓房偶然推動一扇窗,陽光如刀閃過,割裂了最後一枚吻。

  -

  章甜甜的相親轟炸奇妙地消停了好一陣,她後知後覺慶倖。除了夜晚,她的生活還是安排得挺充實。

  自打沒被敲打著去相親,跟辦公室阿姐的關係也融洽許多。

  但可能一切風平浪靜只是她的臆想,暗湧無處不在。那位阿姐不知說錯話還是故意,又追問起章甜甜男朋友的虛實。

  「真的有……」有股力量在衝擊心扉,章甜甜很想一吐為快,像是說來出,便把故事交給別人,她可以卸下重擔繼續往前走了,「我真的有男朋友,只不過他現在在康森,三年了……」

  幾個湊熱鬧的人忘了嗑瓜子,尷尬地愣怔著,最難堪的莫過於挑頭的那位,硬著頭皮也得力挽狂瀾。

  「他是你以前同事嗎?」

  章甜甜搖頭,笑容苦澀,「不是,就是一個見義勇為的小市民。」

  「哎……那很難得啊……」

  「可不是,為了救我半條命都搭進去了。」

  「可是你這樣幹耗下去也不成事啊。」

  「碰到心動的再說吧,勉強不來。」

  「也是,姻緣得講究緣分。不過我們學校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姐我幫你擴大樣本選取範圍。」

  章甜甜哭笑不得,漫聲應過,又把話題扯向別處,尷尬才掩蓋過去。

  不過後來相親倒沒相上,臨近期末異常繁忙,以前章甜甜可想不到她會終日和文件大戰,等到稍為閒了一點時,她忽然反應過來,不小心把要去探視遊征鬧鐘掐了,已經過期十天。

  愧疚開始漲潮,但曙光來得更快,暗潮又退了下去,章甜甜生出一種破罐破摔的煩躁。

  第一次違約的自我譴責一直持續到課堂,學生都覺察出一股瘋狂的沉靜,章甜甜不再是飽含感情的老師,而像從葬禮回來強撐工作的木頭人。

  這節課講化裝偵察,學生免不了搬出同題材影視劇討論,那是他們以前的知識來源,或許也是從警念頭的孵化器。

  學生提出的問題大多懷有浪漫主義想法,但也很真誠,飽含少年熱忱的求知欲,每一個章甜甜就自身所知詳細作答,並稍稍擰正方向。也是講到有遊征影子的回憶,章甜甜奇跡般平靜下來,仿佛她還是遇佛殺佛的甘砂,遊征就是她的鎧甲,有他在,他們無往不利。

  時間差不多了,章甜甜拍了一下手,「今天的提問就到這——」

  「章老師,我還有一個問題。」

  教室最末排的角落有人緩緩舉手,那裡照理是學渣專屬,方便下課第一個撤退,學霸都坐到了前排。今天竟然有人舉手,全班目光如千萬隻箭,齊齊往那處靶心投射。

  騷動如漣漪擴散開來,只見那是個明顯年長他們許多的男人,一張臉清矍英俊,簡簡單單的一個垂手動作優雅有力。說是督導,又沒那股不怒自威的嚴厲,嘴畔眼角浮著笑意,倒像哪個矜貴不羈的富二代,連嗓音也愉悅清爽——

  「如果有兩個警校生,一個是不知自己父親是毒販的『毒二代』,一個是不知自己父親是黑警的『警二代』。你會選擇哪種身份培養成一個偵察員,確保TA在面對利益誘惑、血親陌路時,反水的可能性最小?」

  死後複生的人驟然空降不說,一開口便給她一個下馬威,這太過強烈的個人風格填平了三年的空隙,那個人似乎從未離開,她只是做了個沒有他的夢,現在夢醒了。

  章甜甜斂去怔忪,嘴角翹了翹,從容朗聲道:「人的一生,從出生開始,就不停在各種身份裡穿梭,先是別人的子女,夥伴,學生,再到別人的同事,配偶,父母等等。有個我很敬重的前輩說過這樣一句話,『比身份更能約束人的,是人的內心。』身份不斷變化,唯有初心需要時刻銘記,這也是你們作為警校生,未來的警察,無論過了多少年,在崗或是退役,都不要忘記你們報考警校的初衷。」

  激昂的話鋒陡然一轉,章甜甜忽然帶著幾分調侃道:「回到那個問題上,小孩子才會做選擇,成年人全都要。選擇即賭博,如果由我來選,我兩個都要,我想兩邊都不會令我失望。」

  年輕的面孔似乎被她前所未有的亢奮感染,靜默的間隙定定等待更多,哪知章甜甜戛然而止,目不錯珠遙望那個角落,神情罕見的溫婉,「不知道這個回答滿意嗎?」

  男人嘴角也噙著相似的笑,或許更為溫柔,抬起雙手拍了兩下。

  他似乎天生一股親和力,底下的小朋友跟著鼓掌起來,掌聲險些蓋過下課鈴聲,講臺上的女人沒像以往立刻收整東西,眼神卻比以往犀利,趕鴨子離巢一般喊了句:「全體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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