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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白俊飛和戴克離開半小時後,戴克先駕駛一輛綠色皮卡回來——這是他們先頭準備好的車,也只有一輛——他把車鑰匙交給遊征。白俊飛還在找另外一輛,小地方客流量不多,二手車市場蕭條,臨時再找一輛來有些困難。從他宣佈要兩輛車開始,計劃已經不言而喻。四個人一齊上路太招搖,不能把雞蛋都放一個籃子裡,分組幾乎不用再多商量。

  遊征把鑰匙拋給甘砂,後者剛剛單肩背著背包下樓。

  「那我們——」遊征望著戴克說,「下個目的地見了。」

  戴克欲言又止,遊征捕捉到他深色中的疑慮,問:「怎麼了?」

  戴克遙望西邊方向,輕歎氣說:「離口岸不過一天路程了,不如……」肩膀搭上一隻手,下勁拍了他兩下,他的一番苦口婆心全都被堵在嘴巴裡。

  游征朝甘砂歪了下腦袋,示意出發。他戴好一頂棒球帽,拉上口罩,踏出大門前又駐足回首,聲音隔著口罩顯得沉悶厚重:「老克,不如你在這別走了,等我們——」

  戴克一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那姿態像遲暮將士,蒼老得無法征戰沙場,可一顆心還熾熱著。

  「保持聯繫,說不定我們比你們更快追上他們。」

  每當這三個男人間心照不宣地轉開話題,甘砂總如一個旁觀者,無法插入鐵三角裡。可當遊征和她單獨相處,又覺得這人可以是她盟友。這種微妙的轉變讓甘砂有了歸屬感,遊征是她與其他人的橋樑,她不再是一個人在道上摸爬滾打。

  甘砂覷著無人注意,鑽進皮卡,遊征也很快坐進來。甘砂鎖定AJ所在的高速公路方位,踩下了油門。

  待白家小院拐除了後視鏡範圍,甘砂才開口:「戴克為什麼會入夥?」

  「入夥」這個詞甚至有點可愛,遊征拉下口罩,唇角一挑,盈盈眉眼風情畢現,無奈道:「那你呢,明明已經安排一張底牌在我身邊,你為什麼還要以身涉險?」

  甘砂愣了瞬,扶著方向盤的手不由收緊。這是他們第一次正面談及她的身份,甚至波及到了白俊飛。也許遊征此前對她憤怒太大,才掩蓋掉對白俊飛的失望,讓她誤以為白俊飛藏好了尾巴。

  見她久不作答,遊征又輕笑著點點自己的太陽穴,「用腦子想想,如果你真的要找說客,為什麼不找老克,他跟我好歹二十幾年交情,怎麼也比跟小白的深吧?」

  皮卡碾過一塊小石頭,車身顛了顛,甘砂看起來想無奈地搖了下腦袋。

  她說:「你打算把他怎麼辦?」

  明面問白俊飛,實質問的是自己。

  遊征把皮球踢回去,「跟你一樣。」

  互相利用。甘砂第一反應合情合理,他們如今的關係除了滿足各自欲望,若說比露水情緣複雜一點的地方,那應該是下次針鋒相對之時,曾經的溫存能擱淺痛下殺手的衝動。

  「我比他更有背叛你的條件和原因,」她把可能性都攬自己身上,到底是她首肯的方案,是她暴露同伴的身份,她對白俊飛懷著一定愧疚,「如果我不對你動手,他更加不會。」

  「那你會背叛我麼?」游征扭頭看向她,女人的側臉一如既往的堅毅,嵌在窗框的黑影裡如一幅靈動深刻的素描,叫人難以忘懷。輕描淡寫的語氣沒有強求一個誓言,而更像調戲她身份的窘迫。兩人獨處時,甘砂的身份仿佛成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他總是不放過任何一個逗弄她的機會。

  甘砂冷笑,「看你表現了。」

  遊征稍微欠身,舒展久坐僵硬的四肢,也笑道:「我覺得我表現挺好的,你覺得呢?」

  甘砂很快明白他所指何事,耳朵熱得發癢,幸而頭髮虛虛蓋著一半。把話題帶跑一向是遊征的拿手本領,她呵斥道:「看看那兩小兔崽子蹦躂到哪了?」

  「一直看著呢,」遊征這才低頭,瞄了眼白俊飛的手機,「還沒發來新的。」

  「他就不能打幾個字嗎?」

  「能不早打了,」遊征說,「現在你跟我逃亡,途中還偷偷摸摸給你的同伴通風報信,你看我會把你踹下車嗎?」

  甘砂一想是這個理,仍嘴硬,悶聲嘀咕道:「你打得過我再說……」

  遊征不知想到什麼,手掌從自己的大腿中段摩挲到膝蓋,最後輕輕拍了下,說:「昨晚誰在上面?」

  「……」

  甘砂愣怔過後,右手摸到水杯架的半瓶礦泉水,二話不說往遊征那邊砸去。

  遊征往角落縮身,接了個滿懷,笑嘻嘻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真甜。下次換你啊。」

  甘砂才反應過來那是她的水,惱羞成怒地咬咬唇,目視前方專心開車,不再自己挖坑了。

  又行了一段,時近中午,一直沒聽到手機提示音,離上一次報信已過去一個小時,於是她又問一遍動態,遊征同樣起了疑心,乾脆打電話過去。

  不到半分鐘他從耳邊拿下手機,面色一肅,說:「關機了。」

  「沒電嗎?」

  「不一定,這點操作耗不了多少電量。」

  遊征一手緊握著手機,一手搭在窗沿上不停敲擊,毫無節律的聲響像紊亂的心跳。

  甘砂略一扭頭,隻匆匆瞥見他擰緊的眉頭,問:「最後出現的地點在哪?我們現在要往哪走?」

  「最後一個定位在高速出口,靠近昌榆市——」

  昌榆市屬於回程中點,市區轉車方便,甘砂果斷道:「先往昌榆再做打算。」

  說罷,她轟起油門,皮卡超過前頭貨車,再度風馳電掣起來。

  游征揣測情況不容樂觀,從AJ和圖圖離開他們視線範圍起,每一秒都有落入敵手的可能。雖說天大地大,對方眼線不可能比監控天眼還多,但圖圖的一意孤行透著不祥的詭異,連當初甘砂和他都難逃追殺,更別說兩個手無寸鐵的小孩。

  他敲擊車窗框的手指頻繁的煩躁,甘砂也不覺斜了一眼,恰好對上他踟躇的目光,眸子如隔了層霧,心事難以揣測。她心頭一咯噔,不妙感爬上心頭。

  「甘砂——」

  罕見的稱呼讓她很快打斷他,「如果我是你,現在就立刻掉頭往西走出境,而不是又回到千辛萬苦逃出來的龍潭虎穴。」

  「——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游征如同沒聽見她的抗議,「我兩年前曾經結過一次婚,我跟她有過一個孩子。」

  甘砂像是沒聽見,眼光直直盯著前方,方向盤卻有點飄,眼看要擦上隔離帶,遊征趕緊探手替她把住。

  「餘瑛……」胎噪聲淹沒了她的顫音。

  「那時候她還叫向小葵——」遊征倏然呻/吟一聲,側肋給她手肘重重一擊,脊背伏低下去,手也從方向盤上滑落。

  甘砂使勁砸了一拳方向盤,喇叭的尖銳蓋不過砸拳的刺耳,方向盤猛然左打,硬生生插進方才那輛貨車前方,激得背後長鳴不休。

  「你當心點!」遊征回頭瞄了眼後方大塊頭,差點被碾壓成泥的後怕讓他不覺提高聲調,一時忘了剛才所處的劣勢。

  他的低吼激怒了她,甘砂斥責道:「遊征你夠卑鄙!」

  難以啟齒的傾吐換來如此惡劣的評價,遊征尷尬而憤然,「我還卑鄙?!」

  「你不卑鄙,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挑這種時候說,你心裡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她渾身的戰慄通過雙手蔓延和擴大到方向盤上,整輛皮卡偏離直線,走得歪歪扭扭,「你就衝著我現在擔心AJ和圖圖,沒工夫計較你那破事是吧?我明裡暗裡問過多少次你跟她什麼關係,你倒是都藏著掖著護得跟寶貝似的。我要是早知道你跟她關係那麼深,第一次我就把你摁江裡淹了完事!」

  她的明朝暗諷讓他忽略了話裡本能的醋意,批判他的過去相當於間接否定他這個人,促狹的憤怒被輕而易舉逼了出來。

  「那是我跟她過去的事,我有權利選擇怎樣處理——」

  「——對,你瞞著我是本分,告訴我是情分。」甘砂又砸了一下方向盤,駛向最左道,前方指示牌顯示服務區匝道入口,她直直開了進去。

  停車區空閒停車位足,她停到最偏遠的角落,利索地熄火、解安全帶。

  「你的過去我沒法參與,沒權評論,」她推門一腳踏出去,站到門邊才衝著車廂說,「但是……我也有權利把你變成過去。」

  車門將皮卡砸得震了震,細小灰塵在車頂蓋上弱弱飛舞。

  遊征頂著嫌疑人的臉沒法下車,也不太想玩把人拽到懷裡強行解釋那一套。

  那段歷史是他羞於展露的心結,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脆弱所在,任誰也不能嘲諷那對他毀滅性的影響,連另外一當事人也不行。已不是對舊人的留戀,而是對曾經赤子之心的祭奠。

  兩個同樣執拗的人,一個不願委曲求全,一個不願費心解釋,坦白反而成了枷鎖,倒不如隱瞞能帶來和平假像。

  甘砂離開了好一陣,樹蔭有限,正午的日頭暴曬在車頂,車廂很快暖成烤箱。遊征扯了扯胸襟扇風,依然杯水車薪,一手撐在駕駛座,伸手去擰開鑰匙,空調終於送出徐徐涼風,中和了稍許燥熱。

  遊征待要坐正身子,一盒塑料袋套著的盒飯砸到座椅上,甘砂居高臨下冷冷睨了一眼,拎著另一袋走到樹蔭底下。

  兩個人隔著一面擋風玻璃和引擎蓋各自獨食,姿態比初識那會更為冷漠。

  甘砂草草吃了大半,回到車上時遊征已挪到駕駛座上,裝飯的塑料盒工整收回原袋子擱在副駕座,她撈出來連自己的一塊扔了。

  一路沉默到達昌榆市已將近下午四點,AJ和圖圖仍舊毫無音訊,甘砂找了汽車站附近一處相對偏僻的賓館落腳,輕車熟路要了兩間房,她進入最近的一間直接把門合上,眼不見為淨。

  白俊飛和戴克入夜時分到達,開的是一輛小麵包。如此煞費苦心分開行動,為的是萬一發生異變,一部分人可以盡可能逃走。

  四人在遊征的房間碰了頭,一來沒有方向亂跑只會像無頭蒼蠅,二來舟車勞頓,四人今晚暫就此處歇下。白俊飛自動請纓出門打包晚飯,甘砂也起身準備回自己房間。

  「晚上是不是還得多開一間房?」房門合上,白俊飛也不避嫌地用正常語調說。

  無證開房不易,甘砂心思一轉,淡淡說了聲「不用」。

  一夜如常,甘砂和遊征巧妙地避開任何一個可能視線相對的瞬間,甘砂洗澡時他在白俊飛那邊,等和衣躺下才聽見開門與水流聲。她背對著另一床側躺,有意想等到他出來,但沒熬得過困意,一覺到天明。

  接連兩天也無新鮮事,甘砂並非第一次經歷身邊人杳無音訊消失,她媽媽那次她得到消息太遲,從希望到絕望的時間被壓縮,她隻接收到一個失蹤的結果,而此次她正在經歷無能為力的過程,而且情勢有可能比她媽媽那次更為險峻。

  四人約定,若明日還無消息,必須作出等待、尋找或是放棄的選擇。

  和遊征也繼續不尷不尬著,她也不期待他會接著解釋,他已經橫出一道坎,願不願意跨過在於她的決定。他們曾經同處過一室幾次,有過尷尬也有過親密,此時回到比起點還低的陌生和疏遠裡,反倒叫人無所適從。

  這夜剛洗過澡出來,手機進了一條信息,甘砂閱後匆匆整理了頭發出門。

  昌榆市並非旅遊城市,早年街道疏於規劃,如今缺乏管理,賓館附近路邊亂停亂放車輛比比皆是,他們的車就屬其中一員。

  出到賓館大門,有輛車閃了兩回燈,初時的晃眼過後,甘砂辨認出那是一輛灰色小麵包,像發現她的盯視一般,車燈又亮了下。

  甘砂沿著道路走過去,降下的車窗裡露出白俊飛模糊的臉,她拉開車門坐到副駕座上。

  車身隨著合上的門震了下,白俊飛輕嘶一聲,心疼道:「輕點,這不是YOYO的車,砸壞了也沒用。」

  冷不防的開門見山給甘砂強有力一擊,她已可以推測話題走向,肅然道:「找我什麼事?」

  沒開空調,車窗全開通風,逼仄空間依然熱不可耐。

  白俊飛扭過身,姿態輕鬆,「聊聊,互通有無。」

  她也不客氣,「怕是你有的比較多。」

  「那我說了,你別怪我說話太直,珍惜時間交換信息,」白俊飛一疊聲說,「YOYO跟你坦白餘瑛的糾葛了?」

  甘砂一愣,這種反應不是談論公事時該有的遲鈍,而是作為「新人」對「舊人」無意識的抵觸。

  轉瞬即逝的表情沒逃過白俊飛銳利的眼睛,他嘀咕:「還真是啊……」

  甘砂冷漠皺起眼,「你早知道了。」

  白俊飛故意避開她的審視,轉頭從身旁塑料袋抽出一瓶外壁掛滿水珠的礦泉水,「天太熱,喝口水,慢慢聊。」

  她看也不看,「白俊飛,你早知道游征和餘瑛的關係。你在遊征身邊這麼久,壓根不是想通過他摸到齊方玉。齊方玉是我的目標,我們狙擊的不可能是同一人,那是浪費人力。所以,你想盯的人是餘瑛,你想通過遊征——我早該猜到了……」

  她早該猜到,兩個成年男女間除開殺父之仇、感情糾葛,還能有什麼深刻的恩怨能讓他舉起屠刀。

  「開頭沒機會告訴你,後來發現遊征對你感情有點危險,還是應該他親口告訴你合適,所以——」礦泉水瓶執著往前伸了伸,「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你有病吧。」甘砂扭頭望向窗外,胳膊搭窗沿上支起腦袋,夜風拂來,也帶著熱島效應的熱氣,叫人平添煩躁。

  再度遇阻,白俊飛擰開瓶蓋自己喝了口,嗓音清脆幾分,「我只知道餘瑛帶著足月的孩子詐死失蹤這一節,你能想像得到嗎,本來以為是意外,結果慢慢發現是自導自演,主角還是他當時的妻子,游征都快瘋了。至於他們怎麼認識,為什麼突然結婚,我不知道,起碼我認識遊征時候他身邊沒向小葵這麼個人。還有,我跟YOYO認識純粹意外,沒有半點目的性,所以他才真心當我兄弟,他後來和餘瑛能掛上鉤,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甘砂機械轉回頭,難掩驚詫,「詐死?」

  白俊飛脖子一梗,悻悻然:「他沒講到這一節?——你忘了吧,等他詳情。」他從剛才的袋子摸出一包紙巾,猶豫遞了遞,「想哭就哭吧。」

  甘砂低罵了聲,又扭頭望窗外,久久才喃喃道:「我沒想哭,就是有點難受……太他媽難受了……」

  她無法明白,得多深刻的感情才能轉化為這種奮不顧身的恨意。

  白俊飛看慣這位大姐頭平日雷厲風行的作風,此時情不自禁的傾吐像她的氣勢又不像她的脆弱,踟躇片刻後平靜開口:「我為前頭的煽風點火道歉,那時候是看出YOYO真的喜歡你。如果你只是想隨便玩一把,那當我沒說,如果不是……那長痛不如短痛,索性一次性痛到底。我說的話可能比較討人厭,信不信在你。

  「YOYO以前是個挺不錯的男人,但現在和你不是一道人,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三條路:第一,YOYO順利出境,以後他不可能回來,你也出不去;第二,YOYO蹲監洗清罪名,如果按十萬量刑,怎麼也得六年起步,你能等嗎;第三,就像現在東躲西藏,更加不是事,總不能躲一輩子,最終還是面臨前面兩種結局。」

  兩旁道路不時晃過車燈,路過行人,模糊的雜音與影子透著一種事不關己的疏離和蕭條。

  「我知道了,謝謝,」聲調生硬而冷淡,甘砂試圖掩蓋所有不慎洩露的羸弱,即便暴露無奈也好,起碼不像羸弱那般羞於示人,「也許他說得沒錯,我不適合混這行,女人太容易被感情困擾……」

  白俊飛反應過來她提及的是另一個人,笑道:「你做得挺不錯的了,起碼是我見過最能打的女人。」

  甘砂低頭無奈而笑,前頭那些陰霾似乎也被笑意驅散了少許。

  「可能也不是,不知道你和金莉徒手PK誰能贏。」白俊飛故作深沉思考起來。

  「喂——」甘砂不知怎地想起在警校塑膠墊上搏擊時灑下的汗水,一股臨戰不懼的自信重新充斥她胸膛,「可別小瞧人啊!」

  白俊飛終於把另一瓶礦泉水遞了出去,兩人默契碰了下瓶子,「那你加油。」

  甘砂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本來酸澀的眼眶也似乎隨著仰頭的動作,悄悄把液體送回身體裡,封藏進心裡某個角落。

  這時白俊飛手機震了一下,他瞄了眼屏幕,礦泉水瓶還沒來得及抬起,受驚似的放下,水濺灑出來,在褲子上點出幾朵小花。

  「AJ來消息了!」

  甘砂也迅速擰上瓶蓋湊過頭,只見對話框顯示一個10秒鐘的視頻,一根尖細的針頭刺破一截皮膚,快速送進了約摸10ml的白色帶透明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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