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四十九、在地獄,死亡總是猝不及防(二)
背生光翅的人形輪廓翅膀垂落,好像對格雷的回答很是失望。
「我原以為你能欣然接受,沒想到。」
「你哪裡來的自信。」格雷不經意瞥向天使背後的費里斯,對方顯然還弄不清狀況,一臉傻樣。
天使沉默,而後說:「黑死魔,黑獸在大地之上的代理人。既然不願加入我們,那麼就請永遠地睡去吧。」
格雷笑了,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他拔劍,上次已經注意到多羅涅忌憚卡辛鐸爾的武器,雖然之前昏了頭用手碰觸靈光,這回格雷可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
「出去!別礙事!」格雷對著費里斯大吼,天使的光翅暴漲成熊熊光焰,對著格雷一掃而來,後者矮身躲過,撲到臉上的不是風而像沉重的沙礫。
沒有形體之物難以擊中,大劍劈砍上光翅,天使震退一步,噴薄金沙的翅膀卻很快恢復如初。格雷沒有經歷過地獄與天界的大戰,未曾於天使較量過,但他在卡辛鐸爾曾面對同樣沒有形體的邪靈。
天使伸出手,光粒聚合而成的長劍在它手中顯現,它劈上格雷的劍,格雷身體一震,咳出一口血,後背撞上牆壁。幾處被切斷的肌腱影響他的行動,但甲冑給予的附加支撐令他勉強格住天使的攻擊,他側身讓出一步,大劍換手,刺向天使光霧中的頭顱。
格雷嘖了一聲,武器沒有砍中實體的感覺,天使的核心不在腦袋。他伏低身體踏向側前方,著地後已經來到門口,腿甲給予的衝力令他這一步跨過了整個房間。
不在頭顱,那就是……
格雷回身看向天使延展的雙翅,盯著翅膀跟身體的連接處。即便沒有實體,這類東西身上應該也有一處密度極大的位置充當力量的釋放點,在卡辛鐸爾稱為「靈核」,卡辛諾拉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東西。
多羅涅緩緩轉過身,格雷再次上前躍起攻擊,大劍回身上挑,天使用光翅包裹身軀,灼人眼球的亮光讓格雷眼中充滿黑灰的光斑,但在那之前他已經捕捉到自己要攻擊的位置,角度刁鑽,出手迅捷。劍刃斜掃,腿上的傷勢在跳躍起來時影響了準頭,但格雷也感覺到自己砍中了。
一小片靈核被大劍削了下來,光翅重新展開,天使雖沒有痛感不會驚呼,但也極為謹慎地退到角落。格雷重重落地,本來就失血過多的身軀因這個動作而差點跪倒,又是一連串悶咳,他知道現在還不能倒下。
「黑死魔,我在你的記憶裡看到了,你想要終結。」多洛涅的聲音響起,「那為何還要反抗?」
「死在虛偽之物手裡,我沒興趣。」
格雷沉著臉,面色上絲毫沒有表現出無以為繼之態。他從來都不知後退。
話音剛落,光的粒子形成的片狀刀鋒斬向格雷頸項,格雷拄劍躲避,這一次他肌肉僵硬的身體不再聽他使喚,刀鋒眼看就到眼前。
格雷咬牙準備用幻影甲冑硬扛,此時一股巨大的力氣從後面抱住了他、把他向後拖去,隨之而來的是影子形成的屏障,雖被光刃劈開但也延緩了天使的攻勢。
格雷想都不想就知道後面的是誰,他推搡想把他移向室外的費里斯,沒力氣吼得太大聲:「你還回來?!快走!滾遠點!」
「你差點被它劈中。」
費里斯面色蒼白,這裡的光令他感到眩暈,但他依然牢牢抓住格雷把對方往身後帶,他能看到格雷忽隱忽現的甲冑下流血的身體和泛白感染的傷口。
他覺得非常難受,想拎著格雷的脖子對他吼氣話。這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堵在心口,隨時都能噴薄而出。
如果不阻止格雷,他能戰鬥到死。費里斯強行掰過墮落者的身體,抬手又布下一道影幕,不由分說地把格雷拖向外面。
天使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黑獸?雖然不知是本體還是影子,但這黑暗並不廣大,應該是影子吧。」
費里斯心中一凜,天使的語調沒有變化,但他卻從中感到一股微妙的態度。
「黑暗必須去除。不能讓大地沉降的悲劇再度發生。」光粒透過影幕,宛如一道道光柱射入而來驅逐霧氣。天使抬起手臂,改換目標,指向費里斯。
一道極亮的光柱所形成的長槍隨著天使的話語直射而來。
嚕嚕先生推了費里斯,但一隻貓力量太小。
費里斯眼睜睜看著,下意識做出把格雷護在身後的動作,宛如深淵的眼眸中透出緊逼而來的光芒。
就在這個瞬間,身邊的格雷突然暴起,他把幻影甲冑的手鐲套到費里斯腕上,站起身積攢最後力氣把費里斯撞到一邊。光之槍瞬間穿透阻擋在前方的墮落者腹部,力道稍卸,追蹤偏離位置的費里斯而去。但幻影甲冑在身,陰影也在保護費里斯,光之槍被黑暗侵蝕,等到擊中費里斯胸口、黑色胸甲已經顯露而出。費里斯被這股巨大的力量震傷,但沒能穿透。
費里斯露出驚愕的神情。
「……聖、槍?」更多的血從格雷口中湧出,他頹然跪倒,身體再也沒有力氣挪動一步,顫抖地摀住自己上腹部的傷口。
「當然不是,威力遠遠不及,只是類似的東西罷了。聖槍如此珍貴,怎會用在你們身上。」多洛涅又一抬手,又一枚剛剛聚合的光之槍很快形成。
格雷微弱地笑了,對著黑甲消失後費里斯的震驚面龐,說道:「快走,愣著幹什麼。」
費里斯的視野定格在這一幕。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一頭亂糟糟沾滿血灰的暗淡金髮,遍體鱗傷,腹部的貫穿傷沒有手來阻擋就會流出內臟。他鋼灰色的目光在費里斯此刻看來居然是澄澈的,還對他笑了一下,眼眸裡帶著許多費里斯看不懂的情緒。
——他好像剛剛答應過我要活下去……沒答應嗎?明明就是默許了。
費里斯看到格雷閉上了眼睛,身體馬上就會失去支撐倒下。
這一刻,他對頭頂的光之槍視而不見,撲上去,把幻影甲冑的手鐲重新戴在格雷手腕,緊緊抱住了他。
還沒結束,永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席捲地面的黑影狂捲而上,多洛涅展開光翼抵擋,待影幕散去,費里斯和格雷已經不在原地。
「逃走了嗎。」遙遠視野也沒能查探到他們的蹤影。天使落到地上,看了看自己被削去一角顯露而出的內核,重新化為一片光粒之霧,消失在原地。
……
「不行!費里斯,你不能在影子裡帶他走太久!」嚕嚕先生一聲疾呼,費里斯抱著格雷從陰影中跌了出來,此時格雷的面色已經非常灰敗,好像死亡即將降臨。
「還好他暈過去了,否則清醒狀態下直視黑暗他可能會瘋。」嚕嚕先生落到地上,上去用鼻尖拱了拱格雷的手。費里斯情急之下帶著格雷從影子裡逃跑,從裡面出來後一時間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他快要死了。」費里斯面色蒼白,比格雷的臉色好不到哪去。
跟想不想活下去無關,傷勢如此危重,即便是找到醫生,這也不是單憑意志力就可以支撐下去的狀況。
費里斯替格雷摀住傷口的手在發顫,他垂目,又猛然抬眼,看向白爪的黑貓。
「那瓶血……」費里斯說,聲音也一樣在抖,「它可以救格雷。」
嚕嚕先生劇烈地拍著尾巴,牢牢抱住血瓶,喵喵叫道:「不行!你知道這血是怎麼來的嗎!如果復生之力無法循環就會越來越少,使用一次就像撕裂萊亞爾的靈魂!」
「不管取血的過程如何,至少可以救一個人!」費里斯去拿,被嚕嚕先生一爪子拍開,把瓶子吞進自己皮毛的黑暗底下。
費里斯的眸色變得很深,他開始憤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卻又無可奈何。他決不能看著格雷就這麼死去。
本該昏迷不醒的格雷這時宛如迴光返照,緩緩睜開眼睛。他好像聽到費里斯跟貓的對話,說道:「……算了。」
他覺得身體愈發冰冷。
「同樣的血我用過很多,用它拯救我的族人。」格雷艱難地訴說,但也讓費里斯聽得很清。「我從來不是為了我自己。」
費里斯說:「你現在可以為你自己。」
格雷沒有回音。
當直面死亡之時,人的眼前會浮現些什麼呢。
格雷甚至沒有看到他的妹妹和族人,也沒有看見故鄉,他眼前一片斑駁黑暗。
這就是他的一生麼。
格雷把模糊的視線落在身邊的費里斯臉上。他這樣的人到了最後居然還有人陪伴。
——原本還有點想告訴這傢伙許多事,沒機會了。
就像過去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費里斯看著格雷仰倒在地上,努力地抬起臉遙望天際。
他的瞳孔慢慢擴散。
「願不歸之人的靈魂能夠回到故土……蒼白之月……」
——不要放棄啊。
「願我的罪孽,不必累及他人。」
——還沒到那個時候。
「我……」
——我不想就這麼死。
這個念頭填滿他內心的每個角落,原來他也會懼怕死亡。
格雷抓住費里斯的手。
——怎麼感覺這傢伙手比我的還涼。
格雷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一個無法被旁人辨認的名字。
「蒼白之月……▊▊▊……」
嗡——
隨著格雷的話音,費里斯聽到一陣難以言喻的音波,頭腦和內心都為之顫抖。他聽到格雷說出蒼白之月,但後面那個字音卻聽不清。不、並不是聽不清,而是耳朵無法把聽到的東西用自我認知轉化然後表達出來。他咬緊牙關緊皺眉頭,這聲音宛如被不知名的力量加持、擴散到極遠,就連嚕嚕先生都用爪子摀住自己的耳朵。
——。
「嗚哇萊亞爾你突然幹嘛!怎麼就傳送了、這是哪?!哇我的天這裡有個人流了好多血!」
被驚嚇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費里斯握著格雷的手,僵硬地扭過頭。不遠處有個灰色頭髮的青年。而另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色長髮身穿長袍的男人站在格雷面前,對方的眼眸中有一片星辰的海洋。
費里斯感到一絲難以覺察的異樣,他好像看到了光,卻跟天使身上的那種截然不同。
他聽到這個男人對著徹底昏迷的格雷冰冷冷地說:「別用這個名字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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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試圖半血打天使,莽得一比怒領便當(。
格雷呼喚的框框框是萊亞爾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