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二十六、在地獄,惡魔沉眠的地方有兩處,一個是虛無陵寢、另一個是血沙處刑台
血沙處刑台永遠不缺鮮血和吶喊。
卡爾在震耳欲聾的叫喊聲中被迫摀住耳朵,配合台下血腥的場面他看起來要吐了。
「科裡恩大人,我們還要待多久?!」他張大嘴巴詢問身邊安靜注視台下的同伴,不得不用上最大音量,還要趁著一波叫好聲過去的間歇運足氣力,「黑水晶宮的會議就快開始了!」
卡爾的同伴長得十分瘦小,身體前傾弓著後背,十指交叉擱在腿上,好似不受周圍嘈雜環境所擾,只有手指隨著周圍的爆裂聲波微微顫動。他臉頰凹陷、帶有陰鬱之色的目光落在處刑台上,那裡正有幾個人拖拽著一隻惡魔小山狀的屍體清理現場,隨著移動,暗紅色的血從惡魔身下流出,像在畫布上用紅色筆刷勾勒出的抽像畫作。
科裡恩淡然地瞥了一眼身邊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子,塞給他一個雕成耳朵形狀的小陶塑,示意他把這東西扣在手心裡。
「閉上你的嘴,這裡耳朵靈的惡魔有的是。」
科裡恩陰沉的聲音從卡爾腦海裡炸開,年輕的墮落者被這音量震得呻吟一聲,不禁晃晃腦袋,學著科裡恩的做法用傳訊符文跟他對話。
「對不起,我很抱歉,科裡恩大人。」卡爾只是個小小的侍從官,為一睹傳說中血沙處刑台的「處刑人」才領了差事跟著科裡恩一同前來。他並不想惹事,況且科裡恩還是十六魔將之一,他也惹不起。
「會議、沒用的會議。」科裡恩瘦削到骨骼突出的臉上滿是不耐煩,但還是解答了卡爾的疑問,「我只負責盯著處刑人,其他事與我無關。」
卡爾聽完這話也只好點點頭,戰戰兢兢繼續盯著場下。惡魔的屍體被清理出去之後,整個足有演武場那麼大的處刑台上只剩下一個人懶洋洋地站在中央,距離太遠卡爾只能看到這個男人有一頭亞麻金色的捲曲短髮、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不過他也能想像出對方叼著香煙嘴角上揚的姿態,像一把鋒芒畢露的利刃。
這就是血沙的處刑人,那就是傳說中的那位……。
回想起剛剛台上這個男人輕而易舉殺死惡魔的一幕,卡爾的身體連同心臟一起震顫,興奮地頭皮發麻。處刑台上的男人身體一半身染惡魔鮮血,另一半則在晦暗不清的陰影之中,他似乎在等待下一個從閘門裡出來需要自己動手的獵物,雙手插兜望天,好像在哼歌。
卡爾疑惑,「血沙處刑台是關押犯罪惡魔和人類的地方,可地獄沒有統一法度,何以衡量『罪人』的定義?」
「範疇寬泛的另一個意思就是任何人都進得來,這裡是西之君主處理礙眼傢伙們的地方。」科裡恩的聲音傳來,透著一股不以為意,他帶點惡意地看著卡爾說:「如果我想把你丟進去也許多辦法。」
年輕的侍從官打了個寒噤,不敢不把對方的話當真。血沙處刑台的前身是個嗜血變態的惡魔領主開辦的競技場,如果你要殺人或者殺惡魔或者看別人去殺就來這裡——門票免費,外圍下注也隨意,踏入競技場的所有生物可以在上面幹任何事,包括但不限於廝殺爭鬥和折磨蹂躪。傳聞那時還叫血沙競技場的此處光是清掃地面的血跡和屍體就能累死好幾個奴隸。後來西地獄被墮落者佔領,位於西南邊界的競技場也「和平演變」成處刑台,專門去處刑犯罪的惡魔和墮落者。
絕大部分地獄住民都恃強凌弱,鮮血和殺戮令他們興奮,所以即使這裡已經變成墮落者的地盤,許多惡魔也同樣趨之若鶩。
不過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跟卡爾一樣,是專程來看傳說中的處刑人究竟長什麼樣。
此時關押囚犯的閘門又一次打開,台上的男人丟掉燃燒一半的煙頭,從地上撿起剛剛被自己扔下的銹跡斑斑的長劍。巨劍劍身滿是豁口已經鈍得不像話,看樣子早已是一塊廢鐵,但他毫不在意,反提劍柄迎上衝出閘門的巨大惡魔,一躍而起。
「殺了他!殺了他!」吶喊聲再起,卻不知是給哪邊加油。處刑人之所以稱為處刑人,是因為他代表血沙的審判之力。這個男人已經被關在這裡幾十年,幾乎每日都執劍殺死罪犯,能活到現在也說明他此前從未失手過。
沒錯,處刑人也是囚犯的一員、舞台的殺戮道具。
卡爾目不轉睛地盯著躍起的處刑人,人類面對比他們身軀龐大數倍的惡魔時通常的反應是迂迴繞進、伺機出手,但處刑人直衝而去,莽夫一般的行徑與普通人類大相逕庭,卻也點燃了看台觀眾的熱血。
「處刑人!」外表猙獰的類人惡魔揚起巨手一掌拍向迎面而來的男人,怒吼著向他砸下重拳,極重的力道下一秒就能把對方拍成一灘肉醬。
此種壓力之下任何人都會下意識進行躲避動作,即使經過後天訓練也無法抵消天生力量差異對壘帶來的忌憚,可處刑人卻像失去了躲閃機能,迎著巨手不躲不逃,挽出一個劍花改為肩扛銹劍,直切惡魔巨手,讓這柄沉重無用的鐵塊帶起的慣性幫助他錯開攻擊,宛如沒有重量一般落在惡魔的手臂上。
鈍劍直插小臂,鮮血霎時噴出,處刑人身體歪了一下,不是被惡魔吃痛的力道甩飛,而是想躲開飆出的這道血跡,可沒能成功,他的褲子瞬間被染紅。
「力氣挺大的嘛。」處刑人嘖了一聲,表情變得陰翳不爽。
惡魔的皮膚堅硬無比,巨劍造成的傷害十分有限。暴怒的惡魔吼叫著擊飛在他身上的處刑人,後者用武器盪開大部分攻擊、可身體還是飛了出去,落在地上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惡魔見處刑人的武器不能給他帶來什麼致命傷害,倚仗自己的鋼筋鐵骨砸向對方,「我殺了你!」
「如果是你,你怎麼解決這隻惡魔。」
科裡恩突然發話嚇了卡爾一跳,他已經沉浸在台上的打鬥之中,差點忘了自己真正的任務是來協助科裡恩監視血沙處刑台周邊動靜。
「如果衰弱詛咒無法奏效,那就只能從打穿那身堅固皮膚著手了吧。」卡爾小心翼翼地回話,他不是法師、甚至連學徒都算不上,但他的主人是一名登峰造極的施法者,即便只懂皮毛他也給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佳答案。
科裡恩沒做評論,「對付這種五身量級以上只有蠻力的難纏惡魔需要團隊圍剿、逐步消耗,最終他們會倒下的,只是需要時間。」他又說:「可處刑人沒那麼有耐心。他是個脾氣非常不好的男人,所以他的做法一定會非常另類。」
「但是這位大人是黑武士出身吧?又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卡爾想不出來。黑武士是與惡魔簽訂契約死後墮入地獄的武士或者騎士的統稱,他們單靠武技和可能擁有的附魔裝備作戰,沒有魔法力量。依靠武力和鈍劍想要給那層銅牆鐵壁般的皮膚造成大量傷害也太困難了。
台上的處刑人借由惡魔身軀龐大的劣勢已經四處亂竄遛了他好幾分鐘,輕佻的口哨聲響起,執劍的男人再次無驚無險地躲過惡魔的拳風,把對方拉到處刑台對角線的位置。
「哪裡跑!」惡魔惱羞成怒一拳砸地,堅固的石英石檯面被掀開一個口子,霎時間石屑紛飛形成一小片迷眼的煙霧。處刑人嗤笑,對著正四處尋找他蹤影的惡魔喊道:「狗還沒遛完呢,快過來。」
回應他的是又一陣暴跳如雷擊碎地面的巨響。
「處刑人在做什麼?」檯面接連被破壞,卡爾看不懂台上這個墮落者的用意,大部分觀眾也看不懂,他們開始發出噓聲,更有甚者已經站起來豎起中指。
而科裡恩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他明白了處刑人的意圖,脫口而出,「陛下的禁地刻印埋在石英石板下,他想跑了。」
「什、什麼?」卡爾隔了半晌才明白科裡恩話裡的意思。
處刑人不會乖乖被關在這,南之君主在命人修繕處刑台時刻下用以禁錮的刻印,如今處刑人借惡魔之力破壞封印,用意可想而知。
處刑人動作很快,遛著惡魔不一會兒就把刻印的十二個節點破壞殆盡。當最後一塊石板被掀起,執劍的墮落者揚起凶狠的笑意,「謝了大猩猩。」
話音剛落,處刑人再次躍上惡魔筋肉隆起的手臂,但氣勢早已與之前迥然不同。他一腳踹飛惡魔襲來的拳頭,輕而易舉、就像迎面而來的是一團棉花。墮落者垂下嘴角改為雙手握劍,整個人都沉靜下來,身姿仿若握持無堅不摧的利刃,動作極快地揮劍橫掃——
全場嘩然而後靜默,被斬落的惡魔頭顱撞到他自己的肩膀後骨碌碌滾落在地,數米血柱如噴泉般迸發出鮮紅顏色,處刑人滿是戾氣地站在血雨中,一分多鐘後這具龐大身軀才轟然倒地。
同時在處刑人周圍,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連鎖響起,環繞整個處刑台爆裂出一圈異樣的聲波。卡爾知道這是刻印失效的響動,他沒工夫細想處刑人何以用鈍劍斬下堅如鋼板的頭顱,他看到科裡恩伸出手正在施法,目標直指處刑人後心。
而在觀眾重新興奮進而鋪天蓋地的喊聲中,處刑人彷彿背後長眼,側過身體把手按向後頸,一眼掃了過來。
卡爾腦子裡轟地一聲,情不自禁後退一步。處刑人確實在看他們,像是早就掌控看台上的一切動向,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卡爾求助般地看向科裡恩,後者沉著臉,平舉手臂依然在默唸咒語。這時處刑人已經完全轉到正對他們的方向,隔了這麼遠卡爾卻能從他的口型讀出對方說的話:
「知道我脾氣不好還來找死。」
處刑人臉上帶著暴虐與冰冷的怒火,眼中映著死亡。
——這就是、這就是墮落者中的墮落者……
一股惡寒從卡爾腳下升起,他身體不受控制地想立刻扭頭逃走,可無形的壓力卻把他的雙腳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毫不懷疑自己會被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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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好友,看誰都不爽·脾氣不好·猛犬出籠·暴躁老哥已上線。
副CP雙方終於都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