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五、在地獄,要留意潛移默化的改變
耶格難以壓抑心中的疑問,「你到底是來這兒幹嘛的?」
「來看看我料想的事情對不對,不過顯然有點出入。」萊亞爾思索著,「你覺得地獄中死去的靈魂都去了哪裡?」
「直接消散了吧,無法到達彼岸的靈魂不能存在於世太久。」耶格疑問,「難道不是這樣?」
「這些人類的靈魂卻還殘留在這裡,不是全部,但也有相當一部分。」
「!!真的嗎!」耶格差點跳起來,如果萊亞爾說的是真的,這可是一個重大發現,「不過你怎麼會看到……」
「只是微弱的感覺,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在卡辛鐸爾,蒼白之月的使命就是將死去之人的靈魂擺渡到彼岸,走在他身後的人都能獲得重生。」萊亞爾搖搖頭,「但地獄看不到月亮,也就引渡不了這些無辜的靈魂。」
蒼白之月,還有後一句明顯缺少主語,但耶格感覺還是不要提出來得好。「歸根結底,黑羔羊跟人間惡魔作祟有直接關係,尤其是黑死魔之亂肆虐人間的時候,最後的他簡直就是行走的『死亡』。啊說起來黑死魔出現的時間是一百二十多年前,跟他契約的惡魔莫非是——」
萊亞爾充滿憐惜地露出微笑。
「該不會就是……啊啊啊不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聽不見聽不見!」耶格猛地一個激靈摀住耳朵大叫,「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你不許殺我滅口!」
「你多慮了,深淵技師先生。」萊亞爾忍俊不禁,又解釋道:「黑死魔渴望的東西是這個世界給不了他的,所以才被那傢伙趁虛而入。」
「我還是不要知道了,省得你哪天看我不順眼把我卡嚓……」
「下面卡嚓麼。」
「你怎麼這麼下流!」耶格的處男心復甦了,他警覺地跳開。
「啊說到卡嚓、呸不是,說到這裡,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萊亞爾挑眉,「又有事?我不會幫你抓天使的。」
「我知道我知道,這次是個舉手之勞。就是、那個、你有沒有那個……」
耶格扭扭捏捏的樣子讓萊亞爾不得不想歪,「你如果要惑果之類的『那種藥』的話,陰影城裡就有很多,可據我所知對貝圖拉那種樹作用不會太大。」
「你的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堆滿了什麼黃色廢料啊!」耶格忍無可忍,「我只是想跟你要個魔形法術!」
「卡西莫發明的那個?」
耶格狂點頭,「嗯嗯嗯,可以改變惡魔既定外形的法術,你肯定有卷軸吧。」
「長什麼樣有區別嗎?」萊亞爾調侃,順便想像了下貝圖拉純粹男性或者女性的外表。
「這你就不用管了。」耶格可恥地伸出手,「拿來拿來。」
……
萊亞爾和耶格在來到陰影城地上後就分開了,小黑貓吭哧吭哧跑過來跳到萊亞爾懷裡。耶格則眼不見為淨地出了城門。
白髮惡魔迎上來,耶格一時間卻有點不好意思,「這次又沒死成,看來契約還要繼續了。」
「嗯。」貝圖拉這邊看上去很無所謂。
「萊、青魔想讓你查查之前摘你標卷的人是誰,他懷疑奧萊修斯逃走跟對方有關,畢竟能上門找你製作法器相關訂單的不會是普通的法師。」
「好,我知道了。」白髮惡魔點頭記下,「你什麼時候跟他感情這麼好了。」
「我哪有!」
「咳咳。」耶格見狀,開始尷尬地沒話找話,「啊說起來聽萊亞爾講他之前在虛空海搭船航行的時候遇到一個異魔,他移植了一隻深海惡魔的心臟,我做了個起搏器給他。心臟是來自一隻惡魔的自我犧牲和奉獻,雖然是個例,可我覺得這可能是惡魔也有同理心的有力論證。」
貝圖拉緩慢地眨眼,「也就是說如果我犧牲自己就可以證明我也有心靈,對麼。」
「不不不、等下!我可沒說啊!而且不會的,我們可是正經手藝人,哪有需要你犧牲的場合。」耶格連忙打消他的念頭,他自我感覺這時候氣氛正好,慢吞吞從包裡取出一個東西,做足心理建設後交給貝圖拉,「……這是給你的。」
「?什麼。」貝圖拉接過來,熟悉的觸感令他感到疑問,「白樺的樹皮?」
上面還有耶格的字跡,貝圖拉當然認字但這些字連起來他卻不太明白,「我的本體是白樺,這上面寫『你是我永遠的玫瑰』是什麼意思。耶格你記憶裡減退了嗎,這是老年癡呆的標誌。」
「啊啊啊不要念出來,太丟人了!」對自己的尬詩感到無地自容的耶格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它搶回來當這玩意沒存在過,連忙說:「就是那個、那個什麼……其實我進黑暗森林之後也去看了當年遇見你的地方。厄……我在人間的時候看過一本書,講的是白樺樹皮通常被當作信紙用於寫情那個什麼書,所以白樺是、厄……愛、愛情的象徵(注1)。」
貝圖拉驚訝地看著耶格,「我們第一個契約你就是在我身上寫的,所以這是新的契約書?」
「不是!啊啊啊什麼叫身上寫的感覺我像個變態一樣!」耶格漲紅了臉,「總之現在看不懂不要緊,等你看懂的那一天一定要告訴我!」
「看懂它的話你就不會走了對嗎。」白髮惡魔認真問。
「為什麼你總以為我要走?!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重要的話說三遍!」耶格氣呼呼,又嘆息道:「不過你們要是想離開的話我可以放人的,啊不行不行,你不可以,其他人可以。」
貝圖拉莫名其妙,「我為何要離開,又沒其他地方可去。」
耶格小聲嘀咕,「你們早就可以獨當一面了好嗎,一個個都這麼厲害了……算了就當我沒說。」
他嘆著氣,「我們出發吧。」
耶格心想,至於什麼魔形法術,現在還是太早了。
幸虧他還有很多時間。
貝圖拉小心地收好信紙,鄭重地說:「無盡之海工匠團十九名成員無人掉隊,團長,下一站是曼巴河谷,我們這就啟程。」
「嗯,這次去那邊主要是調查魔力流動和水文之間的關係。啊說到魔力流動,虛空海的魔力流動就毫無規律一直都沒有新的發現,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水域都是這樣………」
改不了喋喋不休毛病的深淵技師先生帶領他的惡魔成員們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地獄也曾是人間。耶格·格蘭特希望所有生命都能更好地活著,所以才做了很多事。
通往真理的道路崎嶇坎坷,有人陪伴總好過踽踽獨行。
……
萊亞爾抱著貓目送他們浩浩蕩蕩地離去。
「這兩天你好像都沒怎麼吃東西?想吃什麼,我們去抓來吃。」萊亞爾把貓咪舉高,輕輕搖晃他溫暖柔軟的身體。
「喵~~」
「咳嗯,吾主,以及青魔陛下。」
萊亞爾偏過頭對剛剛出現的魔將說道:「閣托,工匠團已經啟程,辛苦你了。」
「哪裡哪裡,沒幫上忙真是慚愧。」小鬍子的瘦高男人試探性地開口道:「時間差不多,二位是否也該啟程了?」
「去哪。」
「喵?」
「…………」
閣托見一人一貓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事,只好出言提醒,「四方王會議舉行在即,方才梟那邊也發來傳訊,猜測青魔陛下正在黑暗森林做客,讓我順便一起知會。」
「哦……」「咪。」
費林奈和萊亞爾一同想起被自己忘在九霄雲外的事情。
「我知道了。」萊亞爾點點頭,撫摸手上的貓貓,問費林奈:「魔將裡有你想吃的惡魔嗎,我們去看看。」
「…………」本體是狐狸的閣托無語地佇立在原地,祈禱黑獸別突然想起他來然後當了晚飯。
萊亞爾微笑著看了閣托一眼,把後者盯得毛骨悚然,最後才抱著小黑貓慢悠悠地離開了。
「青魔真的能分清他們二位的區別……」
他們走後,閣托頗有死裡逃生之感,心想不宜久留便馬上離開此地。
陰影城恐怕會空置很久了。
……
與此同時——
人間。
此刻已是深夜,即使是白日裡熱鬧的城鎮也嶄露出灰暗的獠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只偶爾閃過幾個行色匆匆趕著歸家的人,即便有人在慢悠悠地徘徊也是些喝多的醉漢,幾乎沒人注意到「他」。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行走,路燈照射下的影子被投射到牆上,卻呈現出一番詭異的景象,影子並非是個完整的人形,而是像一團張牙舞爪的黑色野獸。如果仔細觀察就連「他」的周圍都環繞著黑色的影,「他」的形象也一直飄忽不定,一會兒是成年男子、一會兒是未熟少女,從半人高的孩童到佝僂著背的老婦,也許連自己都未察覺,「他」在行走中變換著不同的形象。最終「他」似乎想起那個將「他」放逐到這裡的人,於是把自己固定成跟那個人同樣的模樣。
這個高大英俊的成年男人走進小巷,他回憶起剛剛路過的行人身上穿的衣服,給自己弄出一套同樣的西裝包裹身體。
他慢慢摀住額頭試圖去回憶,奈何頭腦中一片空白,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人,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影子。
誰的影子。
「這位先生。」巷子盡頭有人叫住了他。
他走過去。
「夜已經很深了,您為何徘徊在此?」說話的人面貌難以看清,聲音聽起來十分青澀。
「……我不知道。」他回答。
站在巷子深處的人揚起嘴角,「那您知道自己的名字麼。」
「我……」他努力回憶,想起有人曾經稱呼過他。
「費里斯,這應該是我的名字。」
《黑暗深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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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白樺樹皮寫情詩是俄羅斯民間傳統w很多文學作品裡白樺確實代表愛情。
第二個故事《黑暗深處》講完啦~本來想馬上開始第三個故事,是個過渡章節,四方王開飯、啊不是,四方王開會了!在這之後再開始寫過去篇章二,但本影轉換要解釋,還是把過去篇提前吧。
所以明天開始更的是過去篇章二,萊亞爾從人間到地獄,黑獸、費林奈和費里斯的雜七雜八糖裡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