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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效應》第120章
未來

  這已經是貝芙莉第四次抬頭看自己,在不到二十分鐘以內的時間。以她的性格來說,這種行為相當不正常。

  奧羅拉終於停下手裡翻書的動作,用羽毛筆撓了撓臉,有點不安地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你為什麼一直這麼看著我?」貝芙莉改變姿勢,轉頭將目光投向圖書館門口:「從你坐下來開始,血人巴羅就一直在門口盯著你。有時候是格雷女士,有時候是他。已經挺長一段時間了,你從來沒發現嗎?」

  她說得沒錯。奧羅拉順著貝芙莉的眼神朝門口看去,果然看到血人巴羅正一臉陰鬱又迷茫地站在門口,好像在看著一個什麼讓他特別不能理解的怪異現象。如果他不把對方用眼神盯穿,他就決不罷休。

  有一群低年級的赫奇帕奇們徘徊在門外,似乎想進來但是又不敢,因為血人巴羅就站在門口正中央。他們小心翼翼地朝裡面探頭進來東看西看,可愛的動作像極了一群在洞口試探的小獾。

  奧羅拉放下筆,拉開凳子朝外走:「等我一下。」

  看到她走過來,血人巴羅卻出乎意料地退讓開了,漂浮到不遠不近的地方停駐著,半透明的銀白眼珠裡沒有任何鮮活的神情可言,像某些因為年代久遠而開始走形失真的褪色油畫,霧濛濛的神秘。其他小巫師們好奇地看著他的反應,跟著奧羅拉一起走進了圖書館裡。

  奧羅拉抬頭衝對方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血人巴羅逐漸退到陰影處,消失不見了。

  她坐回位置上,重新拿起筆蘸下墨水,在玻璃口邊過了一遍:「現在他走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奧羅拉。」貝芙莉用手支著頭,細軟的棕色劉海溫柔地掃在眉睫上,注視著自己同伴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然清澈,像窗沿上堆積的剔透霜花,帶著種淺淺的疑惑,「你不覺得奇怪嗎?」

  如果要讓她知道真實原因的話,那她才會覺得真的奇怪。

  奧羅拉掂量一會兒後,語氣輕鬆地回答:「有好奇過。不過胖修士讓我不用放在心上,我也就懶得去擔心了。」

  貝芙莉看了她一會兒,沒再多問,伸手將面前的書頁翻動到後面。她們一直在圖書館待到快晚餐的時候,那時候五年級的格蘭芬多們正好下課。沃克斯拍著斗篷上的羽毛和夾雜著深青色鬆針的雪粒,和比爾兩個人一路用魔法炸著對方腳底的雪花跑進來,迎面而來一個貝芙莉的清潔咒。

  他眨眨眼,看了看已經乾乾淨淨的袍子:「你們在這裡等很久了?」奧羅拉站在看不到門外白雪的陰影角落裡,笑著回答:「沒有,也是剛到而已。你們倆怎麼感覺像是在雪地裡滾了一圈似的?」

  比爾無奈地朝一旁剛進來的幾個狼狽不堪的格蘭芬多偏頭:「可不只是我們,大家都差不多。這節神奇動物保護課糟糕透了,凱特爾•伯恩教授腿疼的毛病犯了,壓根管不住那群精力過剩的變色/貓豹。我們整節課都在抓那些亂跑的魔法生物,被它們捉弄得夠嗆。」

  「它們一接觸到雪地就立刻不見了,簡直就像噩夢版的變色龍一樣。」沃克斯皺起眉頭,看起來剛剛上課的體驗很不好,「凱特爾教授打算朝鄧布利多校長申請給這門課請一個助教,他年紀太大,有些力不從心了。」

  「結果現場沒有一個人願意的。」比爾攤手,「我得承認魔法生物的世界的確很有吸引力,但是管好它們實在太累了。」

  「你要去試試嗎?我打賭凱特爾教授一定會很歡迎的。」沃克斯朝奧羅拉說到。還沒等她回答,他又搖搖頭:「還是等春天來了再說吧。你的眼睛現在這樣,再跑出去又惡化就麻煩了。」

  說著,他們四個一路來到餐廳,各自坐到自己學院的餐桌前。到處都是食物的香味和密集的談話聲,從穹頂飄搖垂落下來的是翠嫩的魔法樹葉和各色金魚草花朵。城堡裡的春天來得比外面早很多。

  晚餐結束後,奧羅拉來到了黑魔法防禦課的大教室。這是斯內普的要求,在避開所有人注意的情況下,選擇一個不是他辦公室的地方來教導她學習魔法,並且禁止告訴任何人。他沒有說過要這麼做的原因,奧羅拉也沒有問,但是很明顯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這可以理解,就像西裡斯說過的一樣。如果黑魔王在未來的某一天回來了,所有在霍格沃茨得到過斯內普過分特殊對待的人都會引起黑魔王的注意。所以他這樣刻意冷淡的要求和做法無疑是在保護自己。

  這是奧羅拉自己總結出來的,西裡斯的原話則是「所以你該離他遠點」。

  教室裡沒開燈,空曠而寂靜,入目的一切皆是昏暗的,在深藍的暮色裡被蒙上一層陳舊的光影。最近連下了幾天雪,氣溫低冷到前所未有。薄暮雲光下的雪原是一片幽冷的藍,那種色彩的感染力很強,讓她甚至覺得連霍格沃茨的古老窗櫺邊緣都已經長出了藍色的海藻和水泡,魚群和貝類能在空氣中直接遊進屋子裡來,巨鯨在頭頂甩尾劃過。

  這個場景給她一種怪異的熟悉感,就像她曾經的某個夢。她走在被水吞沒的海底小鎮裡,一個看不見臉卻有著一雙白骨手的人拉著她一路朝前。

  她被困在霍格沃茨裡怎麼都走不出去,仿佛陷在一個永恆迷宮裡。

  這個聯想讓奧羅拉微微顫抖了一下,恰好斯內普這時從外面推門進來,正好看見她在盯著桌沿邊上的晃動光圈發呆。

  察覺到有人進來,奧羅拉回過神轉頭看著他:「晚上好,教授。」

  斯內普關上門,在門口熟練地佈置了幾個防護性魔咒,沒有任何的寒暄與回應,直接開始了今天的教學內容:「我上次就說過了,你的特性是防守,這是優勢。但是在真正的戰鬥裡,光靠防守根本不夠,你必須學會最快最精准的進攻。」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近,那些深濃的陰影都融化在他的黑色袍擺上,跟著他的步伐逐漸壓迫過來。

  「那我該怎麼做?」

  「你的變形課學得很好,說明在魔法技巧上不存在問題。」斯內普剖析到,「你需要的是變通和結合。」

  奧羅拉有點困難地理解著他的話,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問:「您是說,魔咒的重疊使用?」斯內普表情不變地點頭,眼神在逐漸漆黑下去的夜色裡蒙上一層平靜的陰鬱:「你應該知道三大不可饒恕咒。」

  「是的。」奧羅拉的眼神有短暫的迷散。已經遠不如前的視力讓她在失去了足夠光源後,很難專注地看著面前的人。斯內普抬了下手,讓魔杖滑進手心,無聲地點亮周圍的壁燈。海浪一般的黃銅色光亮充盈在教室裡,奧羅拉眨眨眼,視線重新變得清透明晰。

  「但其實很少有人知道的是,有一些不被禁止的咒語在通過重疊使用後,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斯內普說著,將旁邊一張已經殘缺的木凳變為了一隻活蹦亂跳的貓鼬。

  它靈活地竄上窗戶準備鑽出去,卻被斯內普用石化咒定在原地。緊接著,奧羅拉看到斯內普輕輕挑了一下魔杖:「四分五裂。」

  一陣悶響後,貓鼬變回了殘缺的凳子,碎成無數的木屑掉落下來。

  「這就是魔咒的重疊使用。」斯內普收回手,「如果用在真正的普通活物上,那麼剛剛那兩個最簡單不過的魔咒疊加在一起就擁有了索命咒的能力。重疊魔咒最基礎的就是將兩個以上的魔咒在最短的時間內分步使用,這就是這段時間你需要學會的內容。」

  奧羅拉看著那一地的碎片,點點頭,又問:「這其實是創造新魔咒的雛形方法對嗎,教授?」

  「的確是這樣。」斯內普看了她一眼,「如果想要創造新的魔咒,那就必須將作為基礎的幾種魔咒運用得非常熟練,從而進行轉變和改造,而且要做到控制力極強才能成功。」

  「我明白了。」

  「開始吧。」

  斯內普退讓到一旁,看著奧羅拉按照剛剛他所教的,開始嘗試將許多基礎的攻擊性魔咒結合使用,達成一些高等魔法才能做到的效果。和他想的一樣,奧羅拉在學習魔咒的速度上比她在學習魔藥熬制上靈巧了好幾倍,他只需要在恰當的時候進行一些提點就能讓她很快掌握。

  所以弗立維教授和麥格教授這麼欣賞她是完全有理由的。

  倒是斯拉格霍恩,總是時不時提起奧羅拉就歎氣,搞不懂這個女孩為什麼魔藥理論都能很快掌握,可是一旦真正上手熬制起來就總是無法出彩。就好像她的魔力構成在某個地方出了什麼問題,無法真正完美地和那些魔藥融合在一起。

  最後斯拉格霍恩決定把這個現實歸咎為平衡,就像同為天生馴獸師的紐特,他雖然沒有魔藥熬制上的困擾,不過他在人際交往上一直很吃力。

  想到這裡,薩拉查在幾天前對他說過的話突然浮現在了斯內普的腦海裡:「天生馴獸師和蛇語者是所有巫師中最特別的,這兩種天賦可以被認為是同源但不同體現的存在。」

  「就像巫師能輕易從麻瓜中認出自己的同類一樣,擁有這兩種天賦的巫師也能輕易辨別出對方。」

  斯內普還記得說到這裡時,薩拉查臉上的那種表情。他的眼神在某個極短的瞬間失去了一切光亮,世間萬物都無法在他眼裡留下絲毫痕跡,虹膜上的冰冷翠綠溶解成大片死氣沉沉的深暗湖泊,洶湧的浪潮翻滾在最底層:「這兩種人如果遇到只會有兩種結果。」

  「要嘛成為彼此最親近的人,要嘛成為最勢不兩立的仇敵。沒有第三種可能。」

  「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對我忠心耿耿,西弗勒斯。那就向我證明,說服我。」黑魔王漫不經心地用指尖撫摸過手裡那根骨白色魔杖的精細紋路,語氣裡的冷峻飄忽讓人戰慄。他把裝著埃蒙德記憶的玻璃管遞給斯內普,猩紅眸色亮得如同盯住獵物的毒蛇。

  「找到她,殺了她。」

  這是斯內普得到的命令,他是以這種姿態第一次來到奧羅拉的生命裡,差一點他就動手了,還好鄧布利多打斷了他。

  「教授,是不是難度越高的魔咒越難以和其他魔咒進行重疊使用?」奧羅拉沒意識到一旁的斯內普在想什麼,在通過一些嘗試後得出結論,「我發現要同時控制兩個高等魔咒會困難很多。」

  最後一朵火花消弭在魔杖的尖端上,空氣裡安靜得能聽到外面雪落的聲音。沒有得到回答的奧羅拉有些疑惑地回頭:「教授?」

  斯內普很熟練地把眼底的恍惚掩飾過去,回答到:「是這樣。越高級的魔咒越需要技巧性。」

  奧羅拉點點頭,忽然問:「您有自己創造過魔咒嗎?」斯內普的目光沉沉地落到她身上,漆黑一片:「有過。」

  「那,您那時候多大?」奧羅拉好奇地問。從斯內普第一次向她展示各種課堂上根本不會學到的魔咒鑽研和運用技巧開始,奧羅拉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如果教她的人是弗立維教授,那麼她絕不會想到這方面。

  畢竟弗立維教授的年齡和那頭白髮,足以證明他在魔咒知識領域的深厚積澱。可是斯內普不同,他太年輕,哪怕他身上的那種陰森古板氣質常常會讓人忘記這一點。

  這樣一個人說出這些學識的時候,很難不讓人驚訝和好奇。

  「大概十三。你問這個做什麼?」他微微擰起眉毛。

  十三歲就自創魔咒?奧羅拉有點接受困難,就像當初聽到薩拉查說他參與創立霍格沃茨時才十八歲一樣。

  所以,不會自創魔咒的魔藥大師不是一個好的鳳凰社雙面間諜?

  「沒什麼,就是有點好奇。」

  說著,奧羅拉眨眨眼,頭頂燈光的光尾掃落在她眼裡,清亮的暈圈如日沉遠海般熠閃在眼神深處,溫和燦爛:「那,神鋒無影這個魔咒也是您自創的嗎?」

  她的聲音不大,語氣也很輕鬆平淡,仿佛在討論什麼再正常不過的話題。但是這個脫口而出的魔咒名字似乎刺激到了斯內普的某個禁區,他皺著眉頭沒有回答,臉色很不好地看著她。

  「您能教我那個咒語嗎?」

  斯內普愕然了一瞬,好像沒聽懂對方說的話:「為什麼?」

  「它很有用,而且比許多魔咒都要強大得多。」奧羅拉依舊保持著那種簡單直白的情緒,仿佛這個咒語無法給她帶來任何其他的感受,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連一絲遲疑的波瀾都沒有,認真得不可思議。

  「從攻擊性魔咒的角度來講,它很完美。」

  完美?

  這個咒語是非常隱蔽且惡毒的黑魔法,只要是它造成的傷口,沒有逆轉魔咒的治療根本不可能癒合,而且即使癒合,殘疾的部位也無法再生。斯內普當初創造它的時候,心裡除了深刻至極的怨恨還有憤怒以外,什麼都沒有。

  這是一個為了復仇而誕生的咒語,還曾經被意外作用在她眼睛上,幾乎讓她失明。這個魔咒和他自身一樣黑暗腐爛,難以被接受,是他曾經最接近瘋狂的時刻的真實寫照。

  可她卻說它完美。

  長久的靜默封凍住所有活躍的感受,時間和一切都被驅逐在外。斯內普重新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教室裡的流動光絲第一次感染到他的眼裡。他拿起魔杖,在空氣裡一筆一劃地寫下那句咒語,火焰色的明亮紋路破空綻放在兩個人中間。

  Sectum色mpra,神鋒無影。

  「這是咒語。」他說,手裡的動作還在繼續,另一行咒語也被寫下來,「這是治療用的反咒。」

  奧羅拉認真地看著那兩句魔咒好一會兒,輕聲頌念著,確認已經記住後,舉起魔杖對準旁邊的一張木椅:「神鋒無影!」

  沒有任何徵兆的,木椅像是被利劍劈開似的應聲碎裂成了好幾塊,切口邊緣整齊而光滑。

  斯內普瞥了那堆殘破的木頭一眼,細緻觀察著奧羅拉的所有反應。

  她睜大眼睛看著沒有任何光束或者聲音發出的魔杖,又看了看那張不成型的椅子,忍不住伸手摸上眼角:「看著還真挺疼的。」

  聽到她無意識的一句話後,斯內普的嘴角不自覺地緊抿著。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奧羅拉又突然笑了出來,看起來非常高興:「謝謝您教授。」

  「今天到此為止,你可以回去了。」他劃開那些空氣裡懸浮著的咒語字母,「你學得很快。」

  「那我先走了,晚安教授。」

  「晚安。」

  ……

  又是那個夢,清晰而混亂。

  奧羅拉狼狽地逃跑著,身後是如影隨形的冰冷嘶嘶聲,讓人頭皮發麻。她抓著一個黑髮男孩的手不停地東躲西藏,夢境顛簸著,搖搖欲墜。

  「快跑啊!」她焦急地大喊。

  遙遠的燈火微弱得像黑夜裡的螢火蟲,頭頂上的漫天星辰都被厚實的雲層吞沒,森林所特有的潮濕冷感包圍著她,夾雜著腥氣遍佈的泥土味,急促吸入肺部的時候嗆得人想吐。尖銳帶刺的樹枝劃破她的衣服,勾住她的長髮,牽扯出難忍的痛苦,她卻不敢停下。

  更多的畫面瘋狂湧來,潮水一般淹沒她。

  有發亮的熒光綠樹葉紛紛揚揚地從頭頂的黑雲裡灑落下來,比深冬裡的任何一場雪都來得密集,簡直像是要把她埋葬在這片森林裡。奧羅拉費力地穿行著,聽到有細微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呼喚著她。

  她停下來,茫然地環顧四周,才發現原來每一片樹葉上都是一個鮮活的場景:

  有她坐在斯內普旁邊,一起觀看著魁地奇比賽的,四個學院的旗幟都在半空中飄舞,色彩分明鮮豔,幾乎染透天上的纖薄雲彩。

  有她從廚房裡端著晚餐,一路沿著無人的走廊來到地窖辦公室門前,笑著敲開門朝裡面的黑衣院長走進去的。

  還有……

  所有的樹葉都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焚毀成無數的綠色光點,像置身在被碾碎的星辰中央。奧羅拉朝前望去,看到一個模糊的高挑人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他舉起魔杖對準她,奧羅拉本能地同樣握緊魔杖和他拼死對抗著。劇痛從手心傳來,她看到自己和對方的手都在逐漸噴湧出鮮血,兩根魔杖顫抖著不聽使喚。

  沒過多久,他張口說出一陣類似蛇發出的聲音的語言,一條巨蛇從奧羅拉身後的滿地碧綠樹葉層裡竄出來,尖銳的獠牙閃著寒光。

  「唔……」

  她猛地一個翻身,從不算高的樹幹上摔落下來,掉在滿是白車軸草和繁茂藍鐘花的厚實草甸上,撲面而來一陣清涼濕潤的草木馥鬱氣息。從夢中猛然驚醒而還有些遲鈍的感官逐漸朝她傳達出明晰的痛感,奧羅拉試著挪動一下身體,過於沉重的倦怠感壓迫住她。

  獨角獸椰絲糖和夜騏咖啡豆都守在她旁邊,低頭咬住她的衣服試圖把她拉起來。奧羅拉搖搖晃晃地坐直身體,拍掉身上的草葉和鬆針,隨手而習慣地朝自己身上丟了個清潔咒。

  青空灰蒙低垂,飽含雨水的深厚雲層徘徊在頭頂不肯走。奧羅拉的思維還陷在剛剛的重複性夢境裡,抬頭的時候,能看到茂密禁林的縫隙間撒下的微末亮光,帶著淺淡的灰綠色,脆弱到稀薄。

  這時,帶著牙牙出來遛彎順便巡查的海格剛好經過,看到奧羅拉後很高興地打了個招呼:「下午好奧羅拉,你怎麼沒去參加就業諮詢會?」

  「就業諮詢會?」奧羅拉茫然地重複一遍,然後猛地跳起來,抖開的長袍卷落幾朵草地上的紫色花朵,「謝謝你提醒我海格!我們下次見!」

  說著,她抓起挎包就朝外跑,捕獵結束的魔法生物們也紛紛從森林深處飛出來鑽進包裡。

  自己居然睡到現在。奧羅拉絕望地想著,一口氣不敢喘地朝禮堂跑過去。

  就業諮詢這件事在兩個星期以前,斯普勞特院長就已經提醒過所有五年級的學生了。本來根據傳統,每個學生只需要去找到自己所在學院的院長進行一對一諮詢就好。不過今年鄧布利多校長似乎修改了規則,讓所有教授和學生都聚集在一起,不局限於學院,只要有感興趣的都可以詢問。

  奧羅拉趕到的時候,斯普勞特院長剛剛結束給同為五年級級長的布拉德利的建議。她看到門口的奧羅拉,連忙招手示意她過來:「別著急親愛的,你沒有錯過。相反,你來得剛好。」

  說著,斯普勞特揮動魔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讓它自動滑開。奧羅拉感激地坐下,抬頭間才詫異地發現斯萊特林學院這次的位置居然是和赫奇帕奇挨在一起的,斯內普就坐在斯普勞特的旁邊。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手裡翻閱著面前學生遞過去的一份羊皮紙。

  不過同樣很顯然的是,兩個學院的學生都在刻意保持著和對方的距離。赫奇帕奇的隊伍幾乎和旁邊的格蘭芬多完全混到一起,如果不看長袍兜帽的內襯顏色,根本分不清哪些學生是哪個學院的。

  同樣都是挨著的鄰座,這種涇渭分明的表現就顯得非常微妙。

  「好了,奧羅拉,讓我們慢慢來。」斯普勞特輕快地說著,笑容和藹,「你有想過你將來打算幹嘛嗎?」

  「呃……」奧羅拉低頭看著斯普勞特面前那一堆花花綠綠的宣傳冊,這些東西她基本都看過,一個星期以前就已經被塞進每個學院的公共休息室。

  她推了下眼鏡,注意到周圍有許多學生都在看著她,這讓她覺得很有壓力:「和魔法生物有關的?」

  斯普勞特教授善意地笑了:「這是當然,你是最有資格和天賦的人。事實上……」她一邊說,一邊從手袋裡拿出一封信,「鄧布利多教授之前有轉交給我這個,你還記得邁雅•斯通女士嗎?」奧羅拉點點頭,「我記得,她是魔法部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的人,她的信很有特色。」

  不只是很有特色,恐怕翻遍整個英國魔法部,只有她會在寫信的時候通篇用滿軟萌的表情符號和粉紅波浪線。配合著信紙上的魔法部感光標記來看的話,實在是很有衝擊力。

  「她也是從霍格沃茨畢業的學生,知道最近我們會有一場就業諮詢會,所以特地寫信來詢問你有沒有畢業後加入他們部門的打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奧羅拉。」

  「確實如此。」一旁的斯拉格霍恩隔著一張桌子,笑眯眯地朝這邊說到,「如果你真的去了魔法部的話,那是最好不過了奧羅拉。我碰巧教出過幾個在魔法部裡頗有建樹的學生,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謝謝您教授,不過……」奧羅拉斟酌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說到,「我覺得我可能不太適合魔法部。」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孩子?」斯普勞特驚訝地看著她。

  奧羅拉聳聳肩:「我不知道,可能比起魔法部,我更喜歡這裡。」

  「這裡?你是說你想留在霍格沃茨?」斯普勞特更奇怪了,顯得有些不能理解,「我記得去年你不是還說,想和紐特一樣去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嗎?」

  「可是,人是會變的,教授。」奧羅拉笑笑,「我一年級的時候還想開一家屬自己的魔法生物醫院呢,後來現實告訴我必須放棄。」

  「你是說……」

  「我的魔藥熬制水平現實。」她歎出一口氣,難過得真心實意。

  斯普勞特被她的說辭娛樂到,開導性地說到:「每個人都是不完整的,奧羅拉。即使你不太擅長魔藥熬制也沒什麼值得去太過分擔憂的,要知道,所有人都有不擅長的事。」

  「對啊。」一旁的布拉德利半開玩笑地說到,「實在不行,你還可以找個擅長魔藥的男朋友。」

  這話一說出來,周圍除了斯內普以外所有的人都被逗樂了。斯拉格霍恩還很好心情地順著布拉德利的話接了下去:「這個建議不錯,作為你的魔藥學教授,我可以免費為你做諮詢顧問。當然了,如果你喜歡年齡大一點,成熟穩重的類型,我認為聖芒戈的單身治療師們是很好的選擇。要知道和魔法生物們打交道,你就不可能避開魔藥,職業互補很重要。」

  奧羅拉愣了愣,調侃著回應:「我覺得這個辦法不一定適合我。您是知道我的,凡是能把我這種水平補救上來的治療師,估計都已經被載入史冊成為光輝遙遠的歷史了。我還是別去給現在的聖芒戈添麻煩了。」

  周圍的許多人又是一陣哄笑聲。

  聽到這裡的時候,那個坐在斯內普面前正在等著他給出指導意見的斯萊特林學生也挺想笑,但是自家院長從頭到尾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交上去的職業規劃書一言不發,讓他有種非常深刻的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到底出了錯,讓斯內普一點意見都沒有給出來,而且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妙的樣子。

  他挺直腰背,試著慢慢深呼吸來放鬆情緒,感覺自己冷汗都快下來了。他甚至能聽到身後幾個同院同學的竊竊私語,大家都在低聲討論為什麼斯內普這麼半天都沒給出一句話。

  這讓他更慌張了,可是又不敢開口試探他們的院長先生,只能硬著頭皮憋著等。

  「歷史都是曾經發生過的真實,我們當下生活的年代也有許多優秀的魔藥大師和治療師嘛。你說對吧,波莫娜?呵呵呵呵呵呵……」斯拉格霍恩笑得一臉慈祥。

  「好了霍拉斯,未來的事還是讓孩子們自己去選擇吧。」斯普勞特笑著說,「所以奧羅拉,你是真的決定留在霍格沃茨嗎?」

  「我是這麼想的,教授。」

  「那我想,你最好找機會和鄧布利多教授諮詢一下。他會給你適合的建議的。」

  「謝謝您。」

  「那你先回去吧。」

  「教授再見。」

  「再見,奧羅拉。」

  直到奧羅拉已經消失在了門口,斯普勞特開始和下一個學生討論未來的職業規劃的時候,斯內普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羊皮紙,抬起頭看著面前已經臉色有些發白的小蛇:「以你目前的成績,如果一直保持下去,的確是可以支持你申請你想要的工作的。你只要在六年級的時候,繼續學習我寫下來的這幾門課程就可以了。」

  冷汗津津的小蛇有點癡呆地看著斯內普:「就……就這樣而已嗎,教授?」

  斯內普挑了挑眉毛:「你還有其他想說的嗎?」

  「沒……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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