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Siya

　尹暢那條微博收穫了無數個贊， 底下一排口水和恭維的話， 唯獨沒有邵君淩的留言。

　楊娜吃得不多，尹暢胃口也不大， 一桌好菜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全喂了垃圾桶。

　直到返回劇組的前一天，他才看到了邵君淩給他點的贊， 還在那條狀態下回了一句“餓了”。

　只是看到這兩個字，尹暢就心軟得恨不得打個飛滴把自己做的美食送到邵君淩跟前去。

　他這才意識到， 自己的心神無時無刻被邵君淩牽動著， 而那些牽動他的事情又是極其平常的小事。

　比如酒吧那張照片， 年輕人們一起聚會，勾肩搭背很正常；邵君淩和秦惜風的合照，也很可能就是單純的“他鄉遇故知”；邵君淩沒及時給他點贊， 也許是太忙了，等今日才看見……

　尹暢輕歎了口氣， 徹底放棄了針對邵君淩的幼稚行為。

　二月底的一天晚上， 尹暢在劇組接到家庭醫生的電話， 楊娜的健康檢查報告出來了。

　那天正好下雨，冬春交際的雨寒得刺骨，尹暢穿著寬大的羽絨服立在賓館門口， 聽醫生彙報完病情，平靜道：“那就安排住院治療吧。”

　掛了電話，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盯著入口雨棚下的水簾看了很久。

　“尹暢哥，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門外匆匆跑回來一個年輕的演員， 看見尹暢忍不住駐足打招呼。

　尹暢朝他笑笑，見他手裡拿著煙，禮貌地問：“能借支煙麼？”

　“哎呀，說什麼借，送你一根啦。”那人大方地抽出一根煙遞過去，還給他點了火，他看尹暢似乎有心事，揮揮手先走了。

　尹暢吸了口煙，腦海裡又浮現起尹東早年獨自在外一根接一根抽煙的場景。

　透過雨幕看向漆黑的天空，他在心裡默默地問：爸，失去摯愛後，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他不過是與邵君淩兩地分隔，都快要寂寞得受不了了。

　擇日，尹暢遣陸靈鵑先去港城幫自己打聽一個人的去向。

　那人名叫阿隆，是尹東當年打過工的那間酒吧的老闆——這是駱川透露給他的資訊，據說此人對尹東早年在港城的生活及情感狀況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二三十年過去了，那間酒吧早已不在，駱川也不知道阿隆是否還在港城。他還提供了另外幾人的資訊，那些人都是當初曾在那間酒吧工作過打工仔或是常去喝酒顧客，對尹東也多少有點瞭解。

　相隔數年，要找這些人如同大海撈針，陸靈鵑一去就是大半個月，帶回來的線索卻相當有限。

　那個叫阿隆的老闆早在二十多年前關閉就把移民去了紐西蘭，現在已經七十多歲了，陸靈鵑怎麼都聯繫不上。不過她輾轉找到了叫Kaser的調酒師，曾在那間酒吧工作，阿隆的酒吧關閉後帶著幾個小夥計自立門戶。

　Kaser比尹東年長幾歲，如今年逾五十的他自然不會再當調酒師，而是港城好幾家酒廊背後的老闆。

　陸靈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約他見了個面，但Kaser不知是不是對尹東有什麼誤會，說起這段往事，語氣裡帶著一絲嫌惡憤慨之情，印證了駱川當初說的“不受人待見”。

　Kaser說尹東交往過的那個男朋友是個上流社會的少爺，名字好像是叫什麼Siya，搞藝術的，會畫畫，還會談感情，人長得也俊美非凡，比電視裡頭那些明星都還好看。

　但別看Siya是個大少爺，其實比誰都髒。聽說他跟尹東在一起就是玩玩的，除了尹東，背後還跟很多人亂搞——這句“亂搞”還是尹東親口跟Kaser說的，因為尹東和Siya吵過很多次，每次吵架後尹東都一副要跟Siya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一次Kaser隨口問了一句，尹東黑著臉吐槽說男朋友腳踏幾條船。

　但叫Kaser恨鐵不成鋼的也是這一點——無論他們吵得有多厲害，最後總會和好。

　有次不知又因為什麼事情吵了，尹東氣得幾天都沒回家，淩晨酒吧打烊後，他就自己在店裡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次日Kaser來上班，看見尹東這副憔悴的樣子，問他是不是又跟Siya吵架了。

　尹東說已經分了，還說這次是徹底分了。

　——“我再跟他在一起，這輩子不得好死。”他當時這樣說。

　可那天晚上，Siya就找來了，他看見尹東不住地哀求說“原諒我”，尹東叫他走，他也不走。店裡的員工顧客都看熱鬧，尹東無奈地把Siya拉去酒吧後街，Kaser擔心地跟過去看了一眼，就看見Siya給尹東下跪，哭著求他別離開自己。

　Kaser愣愣地站在那裡看了很久，看見他們後來又相擁在一起，接吻、哭泣。

　直到今日，Kaser都不能理解那兩人之間那種相互折磨又理不清的感情……

　尹東回來後，Kaser問他：“又和好了？你自己說再在一起就不得好死的哦。”

　尹東垂著眼睛，無力又認命地說：“我這輩子算是栽在他手上了，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吧。”

　那天晚上Siya一直呆在酒吧等尹東下班，他彷徨無措地縮在角落裡，視線目不轉睛的望著尹東，哪還像什麼大少爺，倒像是一直犯了錯的喪家之犬，生怕被主人遺棄。

　“阿東人好，心又軟，他是被Siya纏上的，都說紅顏禍水，男人長成那樣也是禍水。”Kaser說。

　後來Siya生病了，尹東還辭了工作去照顧他，慢慢與所有人都斷了聯繫。知道這些事的人都看不起尹東，覺得他一個男人活成那樣特別沒出息。

　“你看，那個禍水一死，阿東就走運了，所以這可能是他的劫數，阿東度過這個劫，就成了人人追捧的大明星。”

　陸靈鵑提到尹東的兒子尹暢時，Kaser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同情地說了一句：“兒子？你要見過Siya，就知道那人到底是誰的兒子……真是冤孽，難怪不得好死。”

　這話陸靈鵑怕刺激到尹暢，沒有轉述。

　“目前我能查到的就這麼多了，我之前也給阿隆發了份郵件，但郵箱位址是很早之前的，不知道他會不會回復……”陸靈鵑道。

　尹暢大腦鈍鈍地疼，他用雙手捂著臉低聲道：“沒事，不要查了，就這樣吧。”

　有些話，陸靈鵑不說，尹暢自己就猜得出來——會畫畫，會彈鋼琴，這些細節都和那套別墅裡的線索對上了號。

　很顯然，Siya就是曾在那套房子裡居住過的人，也是父親的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

　而且，Kaser說到Siya的長相時還提了一句：那人是個混血兒。

　想到自己異于常人的眼眸色澤和外貌特徵，又聯繫Kaser對Siya的描述，如果Siya真的曾背著尹東亂來，自己很可能是Siya背叛愛情的產物。

　只是尹暢沒料到，他的親生父親在外人眼中竟是這樣不堪的存在……

　尹東當年又是以怎麼樣的心情把他留在身邊，撫養他長大的呢？

　四月春暖，尹暢總算結束了長達八個月的拍攝，返回海城，姚曼槐給他放三個月的假讓他調整狀態。

　楊娜在醫院裡做了一次化療，尹暢回海城後本打算把她接回家住，楊娜死活不願意，說自己是生病之人，回去住會把病氣傳給尹暢。

　尹暢也不強求，在醫院給她請了個護工，隔三岔五地去看看她。

　三月那次健康檢查，楊娜被查出了淋巴惡性腫瘤和阿茲海默症前兆。淋巴癌發現得早，還有通過化療治癒的可能性，但阿茲海默卻只能通過保健藥物減緩，沒有特殊治療方案。也就是說，即便楊娜能活下來，她也會漸漸忘記所有的人和事，變成癡呆患者。

　休息的幾個月，尹暢閑著沒事，天天在家自己下廚做飯。

　他下載了不少做飯做菜的視頻，從中國傳統的水餃、手擀面到西式的濃湯、披薩，什麼新鮮做什麼。

　他一個人吃不了多少，於是還經常讓陸靈鵑過來把他做的東西打包去分給新星娛樂的員工吃。

　而且，尹暢是個在乎細節的人，以前學烘培時他就特別喜歡調色、裱花這種工序，現在做飯也不例外，食材的種類、色彩的搭配、餐盤的選擇對他來說都是藝術。

　每次做完拍照發個朋友圈，擺盤是一天比一天好看，照片拍得也是一天比一天誘人。

　連著兩個月的轟炸後，尹暢的朋友們都按捺不住了。

　“哥們，我減肥呢，你這一天天的是想饞死我啊！”

　“有本事發微博啊，只發朋友圈禍害我們算什麼英雄好漢！”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看著螢幕裡的美食卻嘗不到……”

　“尹暢，我們這邊剛好有個美食綜藝，要不要考慮一下啊？”

　……

　連米修都發思信問他：“小老弟，你是打算轉行當美食主播了嗎？”

　看到“轉行”那一句，尹暢居然有些心動。

　他感覺自己還真的挺喜歡做飯的，這種喜歡跟演戲那種喜歡不一樣。演戲是因為每一次的劇本不同、角色不同，讓尹暢覺得不無聊，但他對做飯的喜歡是單純享受做飯本身的過程。

　就算做出黑暗料理也沒有關係，因為每一次擺弄各種食材就像是在做很有趣的實驗。

　以前他還以為只有吃貨才喜歡做飯，可輪到自己，他覺得沒有人吃也不要緊，別人認不認可並不妨礙他對下廚的熱情。

　他回復米修：“不想當美食主播。”

　米修：“……那你成天做飯發朋友圈幹什麼？”

　尹暢：“想吃嗎？晚上來我家，我做給你吃。”

　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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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插曲】

　陸靈鵑：我以為我是個經紀人，沒想到是個送外賣的？

　而且我的老闆好好的明星不當居然天天在家做飯？

　懷疑人生.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