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恃美行兇

　尹暢推算過， 他出生那年， 尹東才二十二歲。

　當時尹東身在港城，沒有進娛樂圈， 也不認識姚曼槐，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 尹暢想探究自己的過去卻都無跡可尋。

　直到今晚聽到駱川這幾句話，他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港城寧靜路27號那棟別墅沒有女人生活的痕跡——如果自己出生那兩年， 尹東正在與一個男人交往， 那裡當然不可能有任何女人。

　回想起別墅裡那張落了灰的嬰兒床， 尹暢腦海中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他很可能是被一對同性情侶收養的孩子，他沒有媽媽，但他還有另一個養父。

　而且， 根據種種線索，那個人早已不在人世。

　……

　當晚他們很晚才散， 除了邵君淩， 駱川和尹暢都沒吃多少東西， 光在那喝酒聊天。

　等帶著腳步微晃的尹暢回到賓館房間，邵君淩才發現，哥哥似乎又醉了。

　尹暢剛醉酒時很少有人看得出來， 就像《一念之差》那次慶功宴後，米修逗他說話，他那時候雖然大腦已不怎麼會轉彎，但還是會一板一眼地回答， 即便當初抱了個熊，他也保留著一絲理智維持他的風度。

　可一旦到了讓他感覺到信任、放鬆的環境，他就會瞬間卸下偽裝，暴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這時候，他會說平時不會說的真心話，做平時刻意控制不去做的事。

　比如此刻，當邵君淩攙著一身酒氣的尹暢躺下後，尹暢忽然間拽住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撲翻在床上。

　邵君淩心跳漏拍，冷靜反問：“你喝醉了？”

　尹暢低頭欲親，邵君淩趕緊推著他的肩膀道：“你幹什麼？”

　修長的手指劃過邵君淩的臉頰，尹暢眯著眼睛，霸道地對著他低語：“本王要寵倖你。”

　邵君淩：“……”

　緊接著，尹暢便親了他。

　那是一個溫柔又依戀的親吻，又像是在尋求某種安慰。

　分開時，邵君淩嗓音已有些沙啞：“哥……你知道你剛剛在做什麼嗎？”

　尹暢呆了片刻，忽然笑了笑。

　他本就長得漂亮，眼眸色澤又異于常人，此刻眉眼一舒，笑得如水中的藍蓮花綻放，帶著一點厲、一點淒。

　邵君淩不知道怎麼，腦海中就浮現了一個詞。

　恃美行兇。

　但時隔三年，邵君淩已經不是那個被哥哥親一下就驚慌失措的少年，更不會被酒醒後就可能忘記一切的哥哥為所欲為……因為那樣的哥哥，實在是太混帳了。

　邵君淩摟緊尹暢，輕而易舉地將人一下反撲鎮壓。

　一陣頭暈目眩的震盪後，尹暢發現自己和邵君淩的位置已經互換，“你……”他仿佛不敢置信。

　“我怎麼？”邵君淩惡狠狠地伸手點住尹暢的嘴唇。

　尹暢想揮開邵君淩的手，卻被邵君淩反扣住手腕壓在枕頭邊，他想掙扎起身，又被邵君淩牢牢地按著無法動彈。

　尹暢氣喘吁吁道：“你以下犯上。”

　邵君淩看出哥哥色厲內荏，絲毫不懼，還反問道：“為什麼親我？”

　尹暢似乎在思考，片刻後才低聲道：“喜歡你啊。”

　邵君淩呼吸一窒：“有多喜歡？”

　尹暢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眼中是快溢出來的眷戀和深情：“你能想像得最多的喜歡……”

　邵君淩心如擂鼓陣陣，腦海中如煙花齊放。

　那是他在寫AI程序時無意間寫進去的詞，也是尹暢撩小凌後聽到過的告白。

　……

　但接下來，尹暢卻動了動被邵君淩扣住的雙手，皺眉道：“但不喜歡這樣。”

　邵君淩悶聲失笑，他鬆開尹暢的手腕，換用兩隻手捧著尹暢的臉，與他鼻尖相抵，反問道：“你也知道這樣不好受？那你三年前還……”

　話未說完，邵君淩就感覺尹暢反摟住自己，依戀道：“君淩，別離開我……”

　邵君淩渾身一顫，心中的怨念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既然不想讓我走，為什麼還要把我推開呢？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下眼睛，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壓下衝動，只是緊緊回抱住對方，低聲安撫尹暢道：“我不走。”

　聽了這句話，尹暢像是徹底安心了，他慢慢閉上眼睛，不再掙扎，也不再亂來。

　邵君淩撫摸著他的頭髮，直到尹暢的呼吸變得綿長，才捏著他的耳垂，柔聲道：“再過十五天，你還敢這麼撩我……就別怪我真的以下犯上……”

　***

　次日尹暢是挨著邵君淩醒的，感覺到大腦微微脹痛，人還沒睜眼，一雙手已經撫上了他的太陽穴，輕輕幫他揉了起來。

　尹暢舒服地哼了一聲，閉上眼睛享受這份專屬的按摩，半晌才遲鈍地出聲：“昨晚……”

　額頭邊的動作一頓。

　“……我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尹暢微微啟目，星眸迷濛。

　“……十點左右。”這人……果然又忘得一乾二淨了。

　尹暢感覺到被子下肌膚乾爽，面上一熱：“以後不用替我擦身。”說著便拉開弟弟的手，掀被下床。

　邵君淩瞪著他的背影，莫名又想到了一個詞。

　拔X無情。

　不過，他們什麼都沒做，所以現在只能算是“酒後無情”。

　……

　尹暢去浴室沖了個澡，裹了浴巾出來換衣服，見邵君淩在給他泡紅茶，他試探性地問：“你對爸爸過去那個事……怎麼看？”

　昨晚回房間後發生的事尹暢確實忘了，但他記得醉酒前在火鍋店和駱川的談話，也記得邵君淩全程旁聽。

　儘管弟弟沒怎麼參與聊天，但尹暢可不認為他只是個擺設。想到當初自己還拉弟弟一起看過尹東那種電影，尹暢實在不能再忽視弟弟的身心健康。

　邵君淩反問：“你是想問我對爸爸怎麼看還是想問我同性戀怎麼看？”

　弟弟的直白讓尹暢腦中那個一根弦差點繃斷，他故作鎮定道：“都說說。”

　“爸爸是個好人，他無論曾和誰在一起，我都無條件支持並且認同。至於同性戀……”邵君淩走向尹暢，把紅茶杯子塞進尹暢手裡，認真道，“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性別算什麼問題？”

　尹暢握住杯子的手一顫。

　“你要去港城找那個人嗎？”邵君淩問。

　尹暢：“等拍完戲吧。”

　昨晚駱川給了他線索，但尹暢還得繼續拍戲，抽不出身去港城，而且，想到自己要面對的可能是一段悲傷的往事，尹暢內心也有一些抗拒……

　邵君淩道：“到時候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尹暢愣了愣，邵君淩不知道自己是被尹東收養的。說實話，尹暢不想讓他知道這一點，因為他本來還能假裝他們有血緣關係，可如果邵君淩知道了，那他們僅有的一點的親情維繫都沒有了……到那時，邵君凌是真的想走就走了。

　尹暢偏開頭找藉口道：“你要回去上學。”

　“你可以等我放假了，”邵君淩追著他的視線道，“我也想瞭解爸爸的過去。”

　尹暢啞然：“……到時候再說吧。”

　吃了陸靈鵑送來的早飯，尹暢就去片場了。

　接下來幾天和之前一樣，白天尹暢拍戲，邵君淩就呆在房間裡自己學習。每晚有邵君淩陪聊陪睡，尹暢也逐漸學會在戲裡戲外切換不同的狀態。

　這天和米修拍七步詩那一場戲，尹暢聽“曹植”念完那首詩後，情不自禁地落淚了。下了片場，他和米修仿佛前嫌盡釋一般重新湊在一起聊天說笑。

　“你演的太好了，”米修回想起尹暢之前看他的眼神還心有餘悸：“感覺每次見到你，我脖子就像是被架了一把刀……”

　尹暢調侃他道：“別太輕鬆，在我駕崩之前，你脖子上一直架著一把刀。”

　米修眼角抽搐：“至少我現在不用擔心你在片場外也對我下黑手。”

　尹暢：“……片場外？”

　“哇，你都不知道你之前兩個月有多嚇人嗎？”米修把尹暢入戲時魔怔的樣子添油加醋地一番細說，又問，“我聽導演說你入戲很深，前陣子陸靈鵑還到處求人跟你多聊聊天，但誰敢去啊……”

　尹暢自己聽得都有些發怔。

　米修掃了他一眼：“我看你最近氣色都好多了，你是怎麼調整過來的？還失眠嗎？”

　尹暢搖頭：“邵君淩來了。”

　被米修這麼一問，尹暢才想到最近每晚都是誰在陪著自己。

　米修一喜：“你弟來了？他什麼時候來的？”

　尹暢：“來了大半個月了。”

　米修愣道：“他不用上學嗎？而且都快一個月了我怎麼都沒見過他？”

　尹暢：“他放假，一直在我房間裡。”

　米修：“難怪，我說你怎麼這麼快不藥而愈了！不過你也太過分了，就算入戲深，也不能把你弟弟關在房間裡不讓他出來啊，他又不是你養的小媳婦，你還搞被金屋藏嬌！”

　尹暢一噎：“我沒關他，他自己喜歡宅著。”

　米修：“哪個大男人喜歡呆在房間一個月啊，我看就是你被曹丕附體！太霸道！他怕跑了被你打斷腿，所以才不敢走出來！”

　尹暢：“……”

　好友這一番指控讓尹暢莫名其妙，但他仔細一想，如果邵君淩真的因為害怕他不高興所以足不出戶、每天只面對自己一個人……居然還挺爽的是怎麼回事？

　米修：“得了，晚上叫你弟一起出來吃個飯啊，我都好久沒見他了。”

　尹暢點點頭：“也好，正好他今天過十八歲生日，我回去問問他願不願意請你一起。”

　米修聞言再次氣結：“今天是他生日？我靠！我不主動說一起吃個飯，你是不是連他生日都不讓他出門？”

　尹暢嘴上反駁心裡卻暗爽道：“沒有，我問了他，他不想出門，我就提前給他訂了蛋糕，在房間裡給他慶祝一下……”

　“你你你，”米修憋了半天，似乎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居然直接來了一句：“你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