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約法三章

　邵君淩聞言登時如臨大敵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昨晚尹暢找到他後既是道歉又是安撫，他還以為這一茬算是過去了，沒想到才過了一晚，尹暢就要跟他翻舊賬。

　“過來，坐這兒， ”尹暢耐心地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他也不急，反正這三天他們都呆在一起，邵君淩早晚得面對他， “我們就好好聊聊，我不跟你生氣。”

　邵君淩糾結片刻， 估計是認清自己無處可退的現狀，才慢吞吞地挪過來坐下。

　昨晚在花壇那兒抓到邵君淩後，尹暢就估計對方一直沒離開淮河公寓了。但他跟幾個保安師傅找了半天， 幾乎都快把社區裡每塊草皮翻遍了，也沒找到他，這會兒不免好奇：“你昨天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邵君淩緩緩地、僵硬地說：“樓梯。”

　尹暢納悶：“你一直在樓梯間？可我進去找過你。”

　他還不止找過一趟， 上上下下，整整十八層，一個角落都沒放過，到現在兩條腿還酸著呢……難不成這小子會隱身？

　邵君淩解釋道：“窗，下麵。”

　“你在窗下麵？”尹暢回憶了一下樓梯間的窗戶， 想不出哪裡有藏人的空間。

　邵君淩搖頭。

　尹暢皺眉：“你再說得完整一點。”

　邵君淩比劃著手指， 艱難地解釋：“裡面， 外面，花壇，你來，我走……”

　尹暢聽他支支吾吾講了半天，才捋出個大概。

　邵君淩說的“下麵”是指一樓間層，那兒有個窗戶，翻出去剛好是個高起的花壇，尹暢坐電梯下樓的時候，邵君淩還沒來得及跑出去，因為樓梯間很少有人走，非常安靜，有一點點動靜邵君淩就能察覺到，聽到尹暢進來，他就翻窗出去藏在花壇那兒，等尹暢出去了，他再翻進來。而那個花壇可能正好不在監控範圍，也沒有人發現他。

　就是這麼小小的一招，邵君淩反反復複使用，把他們一群人都耍得團團轉。

　……果然……高智商兒童。

　說好不生氣的，可等尹暢想明白這件事，還是差點被氣到內傷，他找人找得這麼急，邵君淩居然在樓梯間跟他玩躲貓貓！

　他強忍著鬱悶問：“那昨天你都看到我一直在找你了，為什麼不出現？”

　邵君淩低著頭不說話，尹暢問：“生我氣？”

　邵君淩扁扁嘴“嗯”了一聲。

　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挺記仇……

　尹暢問他：“那以後我再惹你生氣，你打算怎麼著？繼續躲著我？”

　邵君淩又不說話了。

　尹暢心道，看來這家裡的規矩還是得立一立，否則以這小子的智商，早晚得騎到自己頭上來。

　他輕咳了一聲，道：“過去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為了避免以後再發生這種不愉快，我們最好還是來個約法三章。”

　邵君淩疑惑地看著他。

　尹暢豎起食指：“第一，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能離家出走，不管是當著我的面跑掉，還是偷偷跑掉，今後絕不允許。”

　邵君淩：“……”

　尹暢解釋：“雖然我們可能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法律上的兄弟關係，但既然爸爸當初誠心想要收養你，我就認你這個弟弟。我把你帶回來，已經把你當成了我的家人。如果你願意，今後也可以跟別人說，我就是你的哥哥。我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年滿十八周歲。”

　邵君淩愣了愣。

　尹暢一頓：“有問題？”

　邵君淩掰著手指算了算：“還有八年。”

　尹暢：“是，還有八年。在這八年裡，我會負責你的衣食住行、學習教育，如果有人欺負你，我會保護你，如果你需要幫助，我會第一時間出現。我會把我認為對的事情教給你，也會指出我認為你做得不夠好的地方，讓你糾正過來……這些原本都是爸爸的責任，但爸爸不在了，就只能我來。”

　邵君淩看他：“以後呢？”

　尹暢：“以後？”

　邵君淩盯著尹暢：“八年，以後。”

　尹暢：“哦，等你到了十八歲，就成年了，到時候你就要自己為自己負責任了。跟你自己有關的事，你都要自己做決定，如果你做了錯事，也要自己承擔做錯事的後果。當然，十八歲時你很可能還在上學，經濟上的事情另當別論。”

　雖然已經決定把尹東的固定資產存下來給邵君淩，但邵君淩現在還小，對錢的事可能還沒太大概念，尹暢不希望他現在就對此太過上心，等他大一點、成熟一點，再告訴他不遲。

　剛剛被打了個岔，尹暢繼續跟邵君淩確認第一點：“我說的不許離家出走，能不能答應我？”

　邵君淩還在猶豫，尹暢心說你這還猶豫？難不成還真琢磨著要跑呀！

　“能不能？”他黑著臉逼問了一句。

　邵君淩這才彆扭地點點頭。

　見他沒有提什麼問題，尹暢繼續道：“第二，要學著跟我溝通……我也是第一次當哥哥，剛開始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如果我自己意識到了，我會改進。但如果我沒有意識到，比如昨天那種狀況，我不是故意要誤會你責備你，哪裡惹你不高興了，說清楚後不能賭氣，要多包容我，行不行？”

　邵君淩：“……行。”

　尹暢豎起三根手指道：“第三，有句話叫君子……”

　邵君淩：“？”

　尹暢本打算說“君子動口不動手”，結果一想到邵君淩還咬人，趕緊打住了，尷尬地潤了潤喉，道：“有句話叫君子不打人、抓人、咬人……以後你不可以跟別人打架。”

　這個要求讓邵君淩不願意了，可能是以前被人欺負過，邵君淩握著小拳頭反問：“別人，打我呢？”

　“呃，如果是別人故意欺負你，你可以打回去，但僅限於防身，不能打得太過分，尤其是抓、咬這種、這種……”尹暢也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反正在他心裡這都是非常不入流甚至有那麼一點下作的手段，是男人打架就該打得漂亮點，“反正以後絕對不能再抓人和咬人，如果你對武術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武館或是拳館學一些正規的打法，用來防身。”

　邵君淩眼睛亮了亮：“好。”

　這是他們對話以來邵君淩回答得最快、最乾脆的一次，尹暢一怔，忍不住又回想了一遍自己說的話，但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男孩子學一點武打，不但有助於培養陽剛之氣，還能提高身體素質——這是尹東當年帶他去學泰拳時說過的話，尹暢深受其益，便也會這樣教導邵君淩。

　說完三個要求，尹暢松了口氣，他喝了口水，偏頭卻見邵君淩還認真地望著自己。

　尹暢微愣，這小子不會是現在就要自己帶他去武館吧？

　“你想說什麼？”尹暢問他。

　邵君淩指著自己：“我呢。”

　尹暢：“你什麼？”

　邵君淩指指他，一本正經道：“你，三個，我也，三個。”

　尹暢：“？？？”啥意思，難不成邵君淩以為“約法三章”這事兒是交易買賣，還得講究你來我往？他都說了會管他吃管他喝、照顧他、保護他、教導他等等義務了，他還想要啥？

　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好事，好歹這算是邵君淩第一次主動跟他“溝通”吧。

　尹暢笑著挑挑眉：“行，我三個你三個，你有什麼條件，現在就提。”他倒是想聽聽對方對自己有什麼要求。

　邵君淩先說了一個詞：“學校。”然後停住了，尹暢忍不住猜，不想上學？那絕對不可以。

　結果邵君淩憋了一會兒道：“住學校，不喜歡。”

　“你想走讀？”尹暢皺眉，“我現在已經開始工作了，每天都很晚回家。”他倒是能安排個司機每天准點接送邵君淩上下學，可Fiona還不在，邵君淩就算先回了家，也沒有人給他燒飯做菜。

　“這樣吧，”尹暢想了個法子，“你現在不是還要補課嗎？等你什麼時候不需要補課了，我就讓你回家住。”

　他估計邵君淩解決偏科問題還要一陣子，到時候Fiona也已經來了。

　邵君淩想了想，道：“說話，算話。”

　“算話。”尹暢答應了他的要求，還順便給他設置了一個目標，這一波不虧。

　他又問：“還有呢？”

　這一次，邵君淩過了很久都沒開口，表情還顯得有些困苦，尹暢本以為對方在憋大招，沒想到他糾結了半天，來了一句：“沒想好。”

　尹暢暈倒。

　邵君淩急著補充：“欠著。”

　尹暢簡直哭笑不得，這小東西真是寸土不讓啊！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尹暢一怔，起身走到電梯邊接了可視電話，螢幕中出現了保安的臉——“尹先生，這裡有你四箱海外包裹，給你送上去嗎？”

　尹暢：“嗯，送上來吧。”

　不一會兒，幾個保安就把他從國外寄回來的幾箱衣服、玩具都扛了上來，整整齊齊地碼在玄關附近。

　尹暢找了把剪刀開紙箱，邵君淩和他聊了一早上，似乎也跟他親近了點，此刻好奇地圍在一邊探頭探腦。

　等打開那兩箱玩具，尹暢就招呼他道：“過來看看。”

　邵君淩湊過來往裡一瞅，眼睛頓時睜得老大，他摸了摸這一盒，又抱抱那一盒，雖然高興起來不像其他小孩那樣大笑大叫，但也能看得出來他此刻非常興奮。

　尹暢笑道：“給你的，喜歡嗎？”

　邵君淩用力點了下頭。

　尹暢又問：“那有什麼表示嗎？”

　他期待著邵君淩跟自己說聲謝謝，不料邵君淩看向他，悠悠道：“原諒你了。”

　“？？？”啥？

　尹暢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難道邵君凌已為這些玩具是自己買來為昨天的事情賠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