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秘密錄影

　　到家後，尹暢獨自坐在沙發上回想姚曼槐的話。

　　他記得三年前，自己第一次被狗仔曝光照片，尹東的反應很大，他覺得父親似乎是不想讓他涉足這個圈子的。

　　確實，娛樂圈有很多負面的東西。但這段時間，他也看到了網上有無數的粉絲發自內心地為他的父親哀悼，不舍他的離開。

　　姚曼槐說得對，雖然尹東犧牲了陪伴他的時光，但他的影視作品影響著觀眾，他的努力也幫助到了很多的人。

　　今晚，還有這麼多名流到場哀悼他的父親，安慰他、鼓勵他……這都足以證明尹東身為演員的一生是成功的。

　　可正因為如此，尹暢越發對自己沒有信心。

　　說實話，比起那些高大上的理由，姚曼槐最後那句“以後我也會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走下去”對他的誘惑力更大……

　　因為從小到大，姚曼槐每一次出現幫他解決麻煩，已經讓尹暢把她當成了一個足以信賴的親人。

　　他這兩天也擔心，以後爸爸不在了，姚曼槐會不會不再管他了。直到今晚，他才知道原來自己身上也擁有讓姚曼槐留下來的價值。

　　可是，姚曼槐會不會只是看在尹東的面子上，才那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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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暢長歎了一口氣，仰倒身子，結果不小心壓到了落在沙發縫裡的電視遙控，眼前忽然亮了起來。

　　電視螢幕中出現了一行“正在讀取”的字樣，尹暢以為是父親平時在家看的錄影電影，正打算關了，想不到下一秒，螢幕中就跳出了一個略微有年代感的畫面，還伴隨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小暢，看這裡！”

　　——是尹東，他正拿著一台DV對低頭玩模型的男孩拍攝，而這個男孩，則是五歲時的尹暢。

　　“小暢，你在玩什麼？”

　　“變形金剛。”尹暢一邊用軟軟的童音回答，一邊搗鼓他的玩具。

　　“變形金剛好玩嗎？”尹東又問。

　　“好玩！”那時尹暢咬字已經很清晰，不過語調還很慢，“可是一個人不好玩。”

　　“為什麼一個人不好玩？”

　　尹暢沒有回答，過了十來秒，才問：“爸爸，你什麼時候給我個小弟弟？”

　　看不見面孔的尹東低聲笑道：“爸爸都沒有愛人，怎麼給你小弟弟？”

　　尹暢：“那你快去找一個呀！”

　　尹東：“爸爸這麼忙，哪有時間找哦。”

　　尹暢擺弄了兩下變形金剛，又不說話了。

　　尹東一邊對著他繼續拍，一邊好聲好氣地問：“你為什麼這麼想要小弟弟？”

　　尹暢這才扭過頭來，大大的眼睛望向DV鏡頭：“這樣你以後去工作，就有弟弟陪我玩了呀！”

　　尹東無奈道：“不是有Fiona陪你嗎？”

　　尹暢鼓起嘴：“Fiona不行，她是大人！”

　　尹東試著開導他：“你還有學校裡的小夥伴。”

　　尹暢急道：“小夥伴放學了要回家，他們回家都有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妹妹，只有我是一個人！”

　　見他委屈得眼眶都泛紅了，尹東立即道：“唉，別哭別哭，爸爸陪你玩！”

　　畫面一陣亂晃，接著螢幕就黑了。

　　尹暢默默地盯著螢幕，還沒來得及細想，下一個視頻又開始了。

　　“小暢。”依然是尹東的聲音。

　　螢幕中是尹暢正在看動畫片的背影，他身穿藍色T恤，背上有個皮卡丘的Logo，這似乎是六、七歲的時候。

　　“小暢！”尹東又叫了他一聲。

　　尹暢專注地盯著電視，仿佛沒聽見尹東的喚聲。

　　“小暢，看這裡，爸爸給你拍個視頻，你不喜歡拍視頻嗎？”

　　“不喜歡……”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尹東身上。

　　“不喜歡啊？那爸爸不拍你，你拍爸爸好不好？”尹東鍥而不捨。

　　尹暢想也不想就拒絕道：“我不要。”

　　“這是《精靈寶可夢》嗎？你不都看了好幾遍了，怎麼還看？”尹東又湊近了一點，誘哄道，“別看了，來，爸爸教你玩Video。”

　　尹暢終於不勝其擾：“你好煩呀！”

　　尹東：“……”

　　鏡頭對著尹暢的背影又拍了十來秒，這期間尹東沒再說話，尹暢也一直沒有回頭，唯有電視中的動畫在持續播放，仿佛在放一段默片。

　　螢幕外的尹暢也愣愣地坐在那裡，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和父親還有這段過去。

　　不一會兒，下一段錄影又開始了。

　　舉著DV的尹東再次出現，一隻手出境扣了扣尹暢的房門。

　　“Come in.”裡頭傳來一個沙啞的嗓音。

　　門開了，只見一個少年背對著尹東坐在轉椅上，聞聲扭過頭來，脖子上掛著大大的耳機。

　　“小暢……”尹東不大自然地問道，“下午有什麼安排嗎？”

　　“約了埃文看電影，怎麼了？”那時他的五官已經長開了，鼻樑高挺，劍眉星目，不過十幾歲的他似乎處於變聲期，說話聲音聽上去很奇怪。

　　“我下午就要走了。”尹東道。

　　“哦，”他的表情不喜不悲，語氣也很平靜，“一路順風。”

　　“那個……”尹東似乎想說點什麼。

　　這時尹暢才發現了尹東手上的DV，他的眉心微微蹙起：“你是在拍我嗎？”

　　“抱歉，忘記關了。”畫面一黑，錄影結束了。

　　最後一段，尹暢是有印象的。

　　他記得那是他念中學的第一年，那晚學校要辦Family night，所有同學都會帶父母去參加晚宴。

　　他沒有告訴尹東，因為他偷聽到尹東跟劇組的人打電話，已經試著推遲工作日程，就為了來這裡待兩天看一看他，而下午的飛機是尹東能及時趕赴工作地的最後一個航班。

　　他知道尹東下午要走，心裡非常難受，但這種委屈無人可以訴說，因為即便說出來，也無法改變現狀，反而會徒增父親的煩惱。

　　他騙尹東說要跟埃文去看電影，還怕被尹東看出來，早早溜出去，獨自在外面遊蕩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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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看到這些錄影，尹暢不禁恍然。　

　　原來，他小時候也曾那樣直白地對尹東表達過寂寞；

　　原來，尹東也曾含蓄地試探過他是否喜歡在鏡頭面前表現自己；

　　原來他也不是沒有叛逆過，只不過他一直以為自己忍得很好，但那在身為影帝的父親面前，恐怕是再拙劣不過的演技。

　　想到尹東在他不曾察覺的時候悄悄錄下這些場景，獨自在這無人的公寓裡一遍遍播放、回味，他就感覺自己一顆心都被揪了起來……

　　尹暢捂住臉，慢慢滑坐到地毯上，一絲絲水光從手指縫隙裡溢出，無聲地滑落。

　　第二天一早，尹暢就給姚曼槐發了條信息：“姚阿姨，我想好了，我想試著走這條路看看。”

　　以前是尹東把他保護得太好，才能夠讓他躲在國外享受了這麼多年安逸的生活。他既然決定接手父親的事業，必然要對這個圈子有所瞭解，姚曼槐的建議肯定有她的道理。

　　姚曼槐確認：“想清楚了？那有沒有其它什麼問題？”

　　尹暢：“我只是有一點擔心我到時候做得不夠好。”

　　姚曼槐笑道：“小暢，沒有人能在一開始就做到完美，但你可以不斷努力，讓大家看著你一點一點變得更好。好了，別把事情想得那麼困難，我說過，你不是一個人，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我都會陪你一起扛。”

　　尹暢：“嗯。”

　　姚曼槐又道：“不過，既然你決定要走這條路，今後就得暫停學業，回國發展。這幾天你先抽空處理一下帕薩迪納那邊的事情，計畫搬回國內。我會儘快挑一個經紀人輔助你做這些事。”

　　尹暢一愣，“你不親自帶我嗎？”

　　姚曼槐：“我現在要兼顧新星娛樂的管理工作，沒辦法像以前帶你爸爸一樣帶你，但你放心，跟你發展有關的所有大決策，我都會親自為你把控，我現在要替你選的經紀人更類似生活助理這個角色。”

　　尹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