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看到這兩道淚痕, 王愆暘的瞌睡一掃而光, 瞬間就清醒了。
他趕忙走上前去,把被子放在一旁,坐到床邊幫元幸擦了擦眼淚, 關切問:「怎麼了元幸?這怎麼哭了呢?誰欺負我們寶貝了?」
元幸看了王愆暘一眼,沒說話只喉間哽咽了一下, 咬緊牙不讓自己哭聲洩出,伸手默默把自己抱得更緊了一些。
這個滿含保護意義的姿勢, 已經很久沒在他身上出現過了。
「這怎麼了是?」王愆暘趕忙伸手拍拍他的後背,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不哭了不哭了寶貝。」
在王愆暘的安慰下, 元幸慢慢平復了心情, 但還是沒說話。
終於又過了一會兒,元幸開口說:「開心先生,我, 我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小傻子了的。」
王愆暘愣了一下, 睜大眼看著元幸,元幸也看著王愆暘,眼神里包含了千萬種情緒。
這句話在元幸剛回來的時候, 就已經同自己講過一遍。
那會兒王愆暘還有點不解,到這個時候,到他第二次重復,王愆暘終於明白了元幸這話里的意思。
他的小寶貝已經長大了,不想再像一個小孩子那樣被對待。
可元幸可能沒太懂他在王愆暘心裡的地位, 不論經歷是千山萬水還是風霜雨雪,他的小元幸永遠是他的小元幸。
明白這層意思後,王愆暘松開了手,把自己抱過來的那床被子給展開,鋪在原本的被子上。
元幸抬頭,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
「好了。」王愆暘踢下拖鞋,坐到元幸旁邊,把兩層蓋到兩人身上,摸摸他的腦袋,「元幸,跟我說一下你出門後都發生什麼事了吧。」
沒想到元幸答非所問:「開,開心先生,番茄多少錢一斤?」
……
元幸下午出去的時候是五點接近六點,天邊的火燒雲好看極了。
他記得小區某個側門處有一家小生鮮超市,因為之前有一次王愆暘開著車帶著他從那個側門經過。
可當元幸出門後,才發現這個小區的佔地面積是他始料未及的,光是小區樓就有五六十棟,更別替那遍布東南西北的七八個正門側門了。
而元幸也記不得那個生鮮超市具體是在哪個側門了,圍著小區走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找到。
加之太陽下山後開始降溫起風,他出門時又沒來得及拿外套,風一吹直覺得腦袋涼颼颼的,不免就有些焦急。
小區里有一個幼兒園,此時正值小朋友們放學,元幸頂著個鋥光的腦袋,一下就收穫不少目光。
新奇的視線黏在元幸身上,立即讓他更窘迫了。
元幸無法,只好上前去問了一名帶著孩子的母親,想問她知不知道那個超市在哪裡。
結果對方卻十分冷漠地回了句不知道,抱著孩子就走了。
留著元幸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很早之前,他作為那個傻傻的元幸受人冷眼,被人拒絕時一樣。
元幸繞著小區又轉了一圈,不管是那些商鋪還是周圍的路,他全都不熟悉。
發現除了正門前的路和正門兩旁的商鋪之外,其餘的他全部都不知道也不熟識。
因為之前每次回家幾乎都是從正門開車回來的,所以才熟悉。
而可以買菜的地方,除了那個生鮮超市外,元幸知道的也只有之前那個家樓下的小超市,和張玥之前告訴他的菜市場。
元幸抿了抿唇,從口袋里摸出公交卡,坐上那輛熟悉的公交車,去那個自己熟悉的菜市場。
坐上車,元幸抓著公交車的扶手,跟著車子一起搖搖晃晃。
天已經完全黑了,明月和碎星鋪在夜色之上,和霓虹一起,裝點華都。
元幸看著玻璃窗里的自己,使勁眨了眨眼,看不清自己的動作。
他被這兩件簡單的小事搞得有點迷茫。
為什麼和他想象中的22歲的世界有點不太一樣呢?
就這樣迷茫了一路,元幸晃悠到了那個他熟悉的菜市場。
菜市場里燈色昏黃,許多人已經收攤了,只剩為數不多的人想把今早採摘的菜給賣完。
還沒想到買什麼的元幸,習慣性地走到了之前自己買大白菜的攤子前。
等他看到那個空空如也的攤子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用再繼續吃大白菜了。
往日他來菜場都是賣大白菜和掛面,偶爾去滷味店買個滷雞腿。
這次的元幸撓了撓頭,只好把目光挪到的攤位上,不知道該買點什麼好。
買蔬菜水果的攤販們陸陸續續地收了攤,邊交談朝外面走去,元幸立在路中間沒挪動,免不了地被人給撞了一下。
正晃神的他踉蹌了兩步,差點栽到旁邊的菜攤里,還好他伸手及時扶住了邊緣。
元幸覺得腦袋有點不舒服,還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又被撞傻了。
而撞到他的那個人卻也只是回頭,衝他晃了晃手掌,說了句不好意思啊小兄弟走的有點急了,然後就回頭走了。
元幸一手扶著腦袋,皺了皺眉看著那人的背影,覺得這句道歉輕飄飄的,沒什麼誠意。若是他撞到了人,肯定會十分真誠地同對方鞠躬道歉,說十句對不起也無法打消他心中的愧疚。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也是一種表達的歉意的方式。就像是在擁擠的公交車上不小心踩了別人的腳,你一句抱歉,對方一句沒關係,這個小插曲即可迅速翻頁。
小傻子唯唯諾諾了太久,已經不太懂得成人世界的人情世故了。
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後攤位上又傳來聲音,一個老婆婆面無表情地說他壓到自己的番茄了。
元幸一看,自己剛剛被撞到的時候本能地伸手扶在老婆婆的攤子上,不小心壓壞了一顆番茄,此時掌心裡全是紅色的番茄汁液。
他趕忙往後退,連連道歉。
老婆婆打了個哈欠,面無表情地說要元幸賠償,開口就要多少多少錢。
元幸看了看,攤位上還剩下幾顆番茄和幾把小青菜,蔬菜放在一個草編的席子上,席子破破爛爛的。
而上了年紀的老婆婆面容枯槁,皺紋里全是風霜和艱辛。
元幸見狀,忍不住生出惻隱之心,忙掏錢把老婆婆剩下的番茄青菜全都包了,還貼心地囑咐她降溫了趕快回家,之後他才顛顛兒地去買雞蛋。
其實老婆婆報出的價格已經超過了正常番茄的價錢,但元幸並不知道,甚至還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這又是他不懂的一個方面了。
回家後的路上元幸又狀況百出,到公交站的時候一摸口袋,發現公交卡沒了。可能是在被那個人撞到的時候,從口袋里掉了出去。
天色越來越暗,元幸只好從口袋里拿出兩元的硬幣坐車。
坐上車的時候元幸稍微慶幸了一些,坐在位置上長出一口氣,滿心滿眼都想趕快回家。
結果下車的時候,乘務員以為他沒有在下車時刷卡,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元幸一急,跟人又解釋了起來,結果車門在這時候關閉,車子行駛,又帶著他去了下一站。
這一站直接帶著元幸過了個十字路口,拐了個彎從立交橋下經過,往前開了好久才停下。
元幸下車的時候直接就懵了,拎著一袋子的菜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晚風一過,吹得他頭疼。
他詢問了公交站等車的人,對方很耐心地告訴他要是坐公交的話只能去天橋對面,不過要繞很遠的路,下面車多也危險,建議他走回去比較快。
元幸道謝,銘記著路線緩緩朝家裡走,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無限長,就像他看不見的前路那樣。
直走到十字路口,右拐後再走一段路就到那個他熟悉的公交站了。
約莫二十分鐘的路程,元幸覺得自己走了許久。
回家的路上,他的腦子一直亂亂的,覺得從耳邊呼嘯而過的風都變成了他聽不懂的魑魅魍魎囈語。
從他手術結束到現在,確切來說是過了34天,除去昏迷的7天,他在醫院呆了27天。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元幸一直都沒覺得自己蘇醒後的生活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包括他重新靈活起來的大腦,流暢的話語以及同開心先生之間的感情發展,都好好地朝一個越來越好的方向前進。
今天可以算是他初次踏入這個新的世界。細數下來,不論是找不到生鮮超市還是被人撞了一下,亦或是壓到了番茄,被誤會坐過站,都是小事。
但在元幸的心裡,他的所見和所想完全背道而馳,巨大的落差像從天而落的瀑布,砸向正在向上攀爬的他,復又將他砸到懸崖底。
好像啊他努力了這麼久,努力地去一個新的地方去買菜,努力開拓新的生活,最後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他熟悉的那一方天地。
他做了那麼多努力和掙扎,可他所熟知的還是那個未滿十八歲的元幸的世界,他和這個新的世界彷彿已經脫節了太久,哪裡都是不習慣。
回家後,元幸聽到王愆暘大段大段的關懷詢問,努力地衝他笑了笑,撒謊地說自己真的沒事。
反正現在他說話沒有原來那麼口吃了,就算不結巴也看不出來到底是不是在撒謊。
可實際上,他的心卻陷入了迷茫中,好像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小傻子元幸。
一碗面吃的寡淡無味,元幸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不太通氣,加之心裡有事,便早早地洗漱上床睡覺。
關掉夜燈前,元幸看了會兒書。
看書的時候他一直在安慰自己,小聲說這才第一天呢,這是第一天而已。往後可以慢慢來,只是時間問題罷了,他一定可以好好適應的,他一定可以不靠開心先生就解決好這件事。
還差兩個月自己就滿23歲了,明天開心先生上班,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個生鮮超市在哪裡。
門外王愆暘催他睡覺,元幸應了一聲後關掉了夜燈,把手裡的書放在床頭,蓋上被子,抱好小白狗,趴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興許是白天時累了,沒一會兒元幸就睡著了。
夢里他回到了火鍋店工作,頂著個小光頭站在門口分發零食。
新的一年,店裡換了新的零食,從妙脆角換成了薯條薯片,飲料也換成了可樂橙汁。
趁著客人少,元幸偷偷捏了幾片薯片,放在嘴裡咔嚓了幾下,又偷偷給自己倒了杯橙汁,咕嘟咕嘟地喝下後,一掃疲憊。張玥見狀笑了笑,也沒說他什麼。
結果張玥轉身剛走,穿著一身店員服的趙繼明和之前的黑心房東出現在他面前,不懷好意地笑著。
夢中的元幸抿了抿唇,雖然心裡頭有點發憷,但想著自己已經是22歲的元幸了,還是勇敢地迎了上去。
結果還不待他開口,王愆暘就從天而降,三言兩語就將壞人趕跑,然後回身安慰元幸,問他有沒有事,有沒有傷到哪裡,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抱著安慰他,說一會兒下班了帶他吃好吃的。
元幸眨眨眼,自己想說的話一句都沒說出來。
夢中一切變換無常,王愆暘離開後,天色突變,元幸站在一片曠野里,暴雨滂沱,雷鳴閃電伴著大風。
稻草被狂風吹得四處飄搖,天地間彷彿世界末日。
元幸又成了那個睡夢中第三視角的人,而他目光盡頭有一個踉踉蹌蹌的小身影,在雨裡喊著媽媽,問他在哪裡。
那是十八歲的元幸,冒著雨在找拋棄了自己的媽媽。
雖然現在已經找到了媽媽,也沒有和媽媽見面。但元幸還是覺得,曾經自己的冒失和衝動,傷害到了媽媽。
他在偷偷和嘉銘見面的那天下午,也下著雨。
在茶室里,他不顧一切的哭聲傳到了媽媽的耳朵里。就算他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但媽媽是一定回想起了那些痛苦的回憶,受此折磨。
即使他後面送了玩偶和星星,穿了史迪奇的衣服帶了面具模糊了聲音,也沒辦法彌補。
如果那時候他能更懂點事就好了。
但故事總是殘缺的,殘缺的他無法做到十全十美,就像他無法飛速地適應這個變幻若洪流的社會。
夢回至此,風雨飛速從前往後倒退,那個小人往前奔跑的腳步也變成了後退,草葉割傷了他的臉頰,從傷口裡飛出的卻不是血液。
元幸突然睜開了眼,入目的是放在床頭櫃上的那本書,書籍上幾個大字被淚水模糊不清。
他愣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眼淚順著流下來,打濕了枕頭。
元幸緩了緩後,起身坐在床上,屈起雙腿抱住膝蓋,將臉埋下去。
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不論是從前的元幸還是現在的元幸,都很沒用。
他甚至還有點討厭之前那個什麼都乾不好,什麼都要靠開心先生的小傻子,討厭那個無意中傷害了媽媽的小傻子,討厭那個怎麼都和這個世界對不上暗號的小傻子。
……
元幸斷斷續續說完後,抿了抿唇:「我,我討厭他的。」
他又吸了吸鼻子,試圖把即將流出來的鼻涕給吸回去。
王愆暘摸摸他的腦袋,一時沒說出話。
這雖然是元幸經歷的事情和元幸的想法,但他也從中看出了一些屬於他自己的不足之處。
他的過度保護不能說是害了元幸,但會阻礙元幸的成長。
不過這些事暫時往後放放,現在要做的是先把這個小寶貝給哄好了才行。
王愆暘嘆了口氣,從床頭櫃里拿出一包之前準備好的抽紙,想抽出一張給元幸擦擦眼淚和鼻涕。
但想到自己之前過度的保護和照顧,一轉手,王愆暘把紙遞給了元幸:「擦一擦。」
元幸嘟噥著接過紙擤鼻涕,一張紙不夠,又巴巴地伸出小胖手要紙,眼裡十分委屈。
王愆暘見狀,十分無奈,只好又親自上手,捏著他的鼻子,包括眼淚,仔仔細細地給擦了個遍。
「想喝水嗎?」王愆暘問。
元幸點點頭,啞著嗓子說想要的。
王愆暘只好又下床開燈,倒了杯溫水給元幸端回來,看著他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後接過玻璃杯放在一旁。
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這件事還真不好改。
「好了。」王愆暘坐回床上,拿過旁邊的衣服給元幸披上,生怕他著涼,「現在還討厭自己嗎?」
還不待元幸說話,王愆暘伸手就在他的小光頭上彈了一下。
「你這才幾天啊小元幸。」王愆暘彎著眼睛跟他說,「急什麼呢?」
「就,就是……」元幸小聲說,「跟我想象的,都不一樣,好多都不一樣的。」
「別著急啊。」王愆暘揉了揉他腦袋剛剛被自己彈過的地方,「有的人學了一輩子還不明白呢,我們元元這才第一天,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去慢慢學習的。」
「可是我還差,還差兩個月就,23歲的。」元幸急忙說,「我還想去,去學習,開醫院的,還想幫……」
「元幸。」王愆暘打斷了他的話。
「上個月的時候我已經31歲了,而那時候你還在昏迷,你覺得那時候我著不著急?」
元幸看著王愆暘,抿了抿唇,垂下腦袋點了點頭:「急的。」
「你也知道。」王愆暘又彈了一下小光頭,「我31歲了,你才22歲,等9年後你才到我的這個年級,你急什麼?」
說著,又彈了一下腦門。
「你說的那些,不管是想上學還是想開醫院幫助小朋友,是不拘泥於任何年齡的。」
「學無止境,就算你七老八十了也可以學習。方奶奶的康復中心是在她四十五歲的時候建立的,而她現在六十四歲了,依舊在幫助小朋友們。」
元幸捂著自己的腦門,緩緩眨眨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我31了,方奶奶64了,而我的小元幸才22歲。」王愆暘耐心地說,「22歲的你還有很多時間,所以不能被這第一天的困難給打倒啊。」
元小槓精試圖發言:「我,我就是不太明……」
元小槓精的發言又一次被王愆暘給壓了下去,王愆暘挪開他捂著腦門的手,將人拉進懷裡,親了親那片被自己彈了好幾下的地方。
「元幸。」王愆暘又一次語重心長開口。
「我知道你剛恢復有些不適應。」王愆暘把人往懷裡撈了撈,「但不止是你一個人不適應,最開始的時候我也有一點點不太適應,畢竟和我相處了那麼久的是那個傻乎乎的元幸。」
「但相比起不適應,我更多的是高興。我高興我的小元幸終於實現了夢想中的一個,終於恢復了,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可,可是是開心先生。」元幸終於逮到機會說話,「我,我覺得我和你不一樣的,而你要適應的只有,只有我。」
「但是我,我要適應的是之前所有的事情,它們都和之前不一樣的。我,我要適應的是整個,整個……世界的。」
王愆暘靜靜地聽他說完這段話,嘆了口氣:「元幸啊,你還是沒把我剛剛說的話聽進去。」
「這個世界雖然很大,但人的潛力是無窮,只要你想的話,你隨時可以去任何一個地方,隨時都可以拿起一本書。就算頭髮和牙齒都掉光,你想幹甚麼我都會去支持。」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會陪你重新成長一次,現在這條路才剛剛鋪成,你才剛剛邁出了第一步,現在就氣餒的話,會不會太早了?」
元幸靠在王愆暘懷裡,抓了抓他的睡衣,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他垂眸,微微眨了一下眼,睫毛上下忽閃一番,最後閉上了。
閉目中,王愆暘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溫柔。
「就算現在恢復了,我的小元幸也會心疼天黑了還沒賣完菜沒回家的老婆婆,也不懼怕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也是一直是哪個善良又勇敢的小元幸。」
「無論是是怎麼樣的元幸,無論是哪一個元幸,都值得我喜歡,所以你不能說討厭之前那個自己那樣的話。是有之前那個自己的努力,才有了現在的恢復。」
「不管是小傻蛋元幸還是聰明蛋元幸,都是我的小元幸。」
「而我以後也不會像之前那樣萬事都替你做主,替你鋪好所有的路。我會給我們小元幸足夠的成長空間,讓你一個人來主導你第二次的成長。」
話到這裡,元幸猛地睜大了眼睛,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王愆暘閉了嘴,從床頭拿過元幸沒喝完的半杯水,一飲而盡。
他側頭看了看元幸,元幸正低著頭沒說話。頭。
王愆暘也不催他,靜靜地看著他低頭沈思。
好一會兒,等到王愆暘都打了個哈欠,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摸摸小光頭,問他:「現在小元幸明白了嗎?」
元幸這才抬起頭,問王愆暘:「那,那開心先生明白嗎?」
王愆暘衝他微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極為好看。
只聽他不假思索道:「我呀,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就明白了。」
聽到這句話,元幸一下就回到了兩人第一次初遇時的情景。
小星星穿著一身白色的工作服,抱著巨大的史迪奇玩偶,探出腦袋看桌前的開心先生。對方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衝他笑了笑,從此,他原本陰冷的生活里便只剩下春天。
元幸突然就抿唇笑了笑,梨渦里滿是清醒,他點點頭說:「我,我明白了的,開心先生,明天,明天我還要去買菜的。」
不管是明天還是後天,就算是大後天,下周,下個月,他都要做個一往無前,努力適應新世紀,不被任何困難打倒的元幸。
二十二歲的元幸,衝鴨!
「想明白了啊。」王愆暘笑眯眯地親了他一口,「那就快睡覺吧,我等著我的小元幸明天給我買好吃的雞腿。」
說著,王愆暘掀開被子就要起身。
結果還沒來得及出被窩,他就被人牢牢抱住了腰部。
元幸抱著他的腰,仰頭看著他的眼睛,眸中滿含星光。
「不,不能走的。」小星星態度強橫地說道,「要抱著睡覺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