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
“鐵臂乞”古庸見狀面色全變,他引吭長嘯一聲,人已如閃電般急撲而上,大喝道:“老夫與你拚了。”
喝聲中,雙指並戟,急點濮陽維胸前“將台”“期門”“七坎”三大要穴,右臂卻掄向敵人頂門。
濮陽維冷笑一聲,雙臂突然劃起一道半弧,掌勢如疾雷閃電般遞出。
古庸但覺敵人雙臂一圈之際,便有一種無形潛勁反彈而回,自己攻勢已卸於無形,絲毫著不上力。
正當古庸一驚之際,濮陽維掌緣已近胸前,他驚怒之下,猛然一提真氣,全身已急然倒翻而出,饒是如此,那如削掌風,已刮得他胸肋隱隱生痛。
濮陽維尚未下馬,便已逼得“鐵臂乞”古庸狼狽不堪,這份功力,使丐幫諸人,個個震驚得目瞪口呆,正值此時,一聲震耳長笑陡起,兩條灰色人影,電射而至。
濮陽維注目一瞧只見來人一個是黃梁高冠,黑鬚如漆的老道人,另一人面容縐紋重疊,毫無表情,赫然便是丐幫龍頭“冷面乞”常公明!
濮陽維一看,暗忖道:“這倒好,可免了我一番跋涉,再上石磴山尋找……”
二人落地後,雙目已掃向那滿地屍體。那仙風道骨的老全真,不由連聲道:“善哉!善哉!”
“冷面乞”常公明卻厲聲說道:“濮陽維,俗語有道‘冤有頭,債有主’你與老夫有過不去的地方,可逕自來尋老夫解決,如此濫殺無辜,算是哪門子英雄好漢?”
濮陽維聞言之下,仰首狂笑道:“姓常的,我且問你,三十年前於秦嶺鬼愁谷,我恩師與本幫堂主三人,又有什麼罪名?卻橫遭爾等數十名高手明攻暗襲,落得三死一傷!”
他雙目煞氣畢露,冷削已極的說道:“半年前,區區行經毒龍潭,也遭爾等與‘黑旗幫’聯手暗襲,區區又有什麼罪過?”
常公明一時語塞,只見他怒極狂笑道:“好!好!老夫不與你饒舌。來!來!來!丐幫門下,今天這些人命,必要自你‘冷雲幫’眾人頭上索回!”
濮陽維嗤道:“手下敗將,掌底遊魂,尚有何面目賣狂。”
說罷,便待飛身撲下。那位老年全真,倏然跨前一步,攔身二人中間,單掌當胸問訊道:“施主莫非便是近日名震江湖的‘玉面修羅’濮陽維麼?”
濮陽維強按怒氣,道:“不敢!正是在下,道長有何見教?”
那老道雙目平視,朗聲道:“貧道苦樵,忝掌武當監院,今有一言,奉勸施主……”
濮陽維心中微震,暗忖道:“怎麼這常公明還能跟武當派攀上淵源?”
原來,武當派素以內家武學而名重一時,與少林、峨嵋、崑崙、點蒼、華山合稱武林六大宗派,派中名家高手輩出,門徒遍及天下,更是堂堂正正的名門大派。
是以濮陽維心中微感詫異,武當派怎會與這“江北丐幫”連上關係?
那苦樵道人又朗聲道:“江湖仇殺,原是纏綿不絕,誰是誰非,各執一詞。貧道乃出家之人,‘冷雲幫’與‘江北丐幫’的一段恩恩怨怨,貧道不予置評。惟天生萬物,首戒殺戮,而重仁心,但施主卻憑一己之快,視蒼生如草芥,貧道卻為施主這絕世英才惋惜不值……”
濮陽維心中甚為感動,但目下情勢不容他自認殺戮過分,沉吟稍頃,長笑道:“借問道長,俗語說‘尊師若父’未知道長此語以為然否?”
苦樵道人不料濮陽維有此一問,不由愕然道:“這個自然,豈容置疑?”
濮陽維又道:“若師門恩怨重重,為人子弟者,是否便須竭力承擔?”
苦樵道人略一沉吟,道:“理應如此。”
濮陽維緊接道:“師門蒙恩,便須報答,師門受辱,便應湔雪,天下各幫各派,莫不如此。未知道長武當一派,是否獨異?”
苦樵上人無奈答道:“自也無異!”
濮陽維面容肅然道:“‘江北丐幫’自命為名門大派,但卻聯合武林中,一般宵小敗類,暗襲在下恩師於秦嶺鬼愁谷,以致在下恩師終生殘廢,復又糾眾暗算在下於毒龍潭。此次在下千里尋仇,丐幫卻自恃人多,群起毆擊,在下等迫於無奈,才大肆殺戮,以儆凶頑。”
苦樵上人也一時語塞,他雖然暗中偏袒丐幫,卻苦於此時,無法全斥其非。
濮陽維驀然長吟道:“予我一斗銀,報還十斗金,殘我一口人,滅其滿家門。”
一語念罷,身形突閃中,已向“冷面乞”常公明,連連攻出七掌。
苦樵上人不禁大駭,以他如此功力,攔身二人中間,對方仍然極其自如,越身而過,自己卻連對方如何出手,亦未看清!
他急忙中,不由洪聲道:“濮陽施主,且請住手。”
濮陽維長笑答道:“道長乃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之人,何苦淌此渾水?千祈退出!”
談笑聲中,又好似疾風般,飛快攻出九掌。
“冷面乞”常公明,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鬧得個手忙腳亂,倉惶後退。
一旁站立的“鐵臂乞”古庸見狀。邁步急上,大聲喝道:“小子休狂,看掌!”
說罷,一掌劈出,正在他掌勢遞出的剎那─陡聞身後一聲暴喝道:“臭要飯的,你歇歇罷!”
一股狂飆,襲至古庸背後。
古庸大驚之下轉身翻臂疾迎,“劈啪”暴響中,已與來人換了一掌。
古庸微微悶哼一聲,後挫兩步;來人卻連退五步,始拿樁站穩。
古庸閃目一看,襲擊他之人,乃是“獨臂金輪”石魯。
他因單掌相接之故,因而較古庸多退三步。
石魯冷笑一聲,獨臂急揚,一溜金光,已劈向古庸天靈。
古庸暴叱一聲,左臂運起“鐵臂功”橫截石魯胸腹,右掌以“大摔碑手”擊向石魯面門,一身兩式銳不可當。
“獨臂金輪”一見古庸的出招手數,便知遭逢勁敵,心念轉動之間,手中金輪急旋,幻成一圈金虹,劃向“鐵臂乞”古庸胯下。
古庸在厲叱聲中,雙臂揮舞如山,也招招擊向敵方要害。只見金虹翻飛中,一條削瘦人影電閃挪移,二人行動皆是快速絕倫,進退之間,招出如飛。
一旁呆立的苦樵道人,此刻但見自己久未見面的方外摯友“冷面乞”常公明,這時已疾如流星般,施出他賴以成名的絕技“大力鷹爪功”間或還夾著一記內含“少陽神功”的掌力。
雖則如此,卻仍被濮陽維騰躍如電的身形,及剛猛無儔的“赤煞掌”掌力,逼得左支右絀,步步後退。
苦樵道人內心焦急,暗一咬牙,道聲:“罷了!”
只見他微一滑步,洪聲說道:“濮陽施主請留意,貧道要得罪了。”
他微一稽首,單掌翻處,一股絕大勁力,綿綿而出,逼向濮陽維。
濮陽維長笑一聲,右掌化成一片掌影,疾奔常公明上盤。左掌卻一圈一揮,迎向苦樵道人襲來的勁力。
常公明自覺難於招架,縱身閃避,驟聞“波”一聲輕響,但見濮陽維只是身形微晃,自己那位久未見面的老友……苦樵道人,卻連退了兩步。
苦樵道人,正感羞愧難當之際。陡然一陣狂笑之聲傳來,並聞道:“老牛鼻子,咱們都是出家人,正好親熱,親熱!”
苦樵道人聞聲回視,只見說話者,乃是一個滿身油垢的矮胖和尚,手持一根若蛋粗細的佛門方便鏟,衝著自己嘻嘻而笑。
苦樵道人不由心中暗忖道:“奇怪!莫不成‘冷雲幫’中,還有出家之人?”
他心中念動,已緩聲啟口道:“未知大師法號如何稱呼?卓錫何處?怎的出口便即傷人!不怕有辱清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