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她成了三等丫鬟

　 小夏的病在第三日便全好了，小春為了照顧他，已經沒有再去廚房燒火。想來她和小夏就要去給三少爺做僕人，地位可是一步登天，許管事也不會說什麼。她做了早飯，和小夏一起吃。上次劉婆婆買回的肥肉熬了些豬油，加在飯裡吃著香噴噴的。鹹菜便是前不久曬的，用鹽腌制好，吃起來也脆口。小夏還多吃了一些飯。

　　吃過飯，小夏洗的碗。他洗完來找院子裡曬衣服的小春：“姐姐……”

　　“怎麼了？”小春手上忙著，也沒看他。

　　小春的衣服有兩件，一件是劉婆婆買的，一件便是補丁裝。她終於有得衣服換，洗澡勤快了些。她正曬的是好的那件，怎麼說隔天也要去三少爺住處，也別弄得太寒磣了。

　　小夏手裡握著什麼東西，走到她身邊，伸手給她看：“姐姐，我的牙齒……剛剛一不小心撞……撞掉了。”小春搭好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看他攤開的手心，一顆沾著血的牙齒。便說：“你張開嘴，姐姐看看。”

　　小夏乖乖仰頭張嘴，只見原本整整齊齊的編貝小齒赫然缺了一顆，正是門牙，缺口還血汪汪的。這樣一看，小夏漂亮的臉蛋兒也不明顯了。小春看得歡樂，忍不住笑出來。

　　小夏委屈地看著她：“我的牙齒撞掉了，姐姐怎麼還笑！以後吃飯就吃不好了……”

　　小春也覺得自己嘲笑缺門牙的孩童是不道德的，便笑容一收，替他普及知識，道：“這是正常的，你到這個年齡也該換牙了。這顆牙是不是最近開始松動了？”

　　小夏點點頭。

　　“那還有沒有別的牙也松動了？”

　　小夏小指頭指缺口對下來的那顆牙：“這顆也松了。”

　　“這顆牙也會掉，慢慢的，你所有的牙齒都要重新換一遍。不用擔心，會長出來的。重新長出來的時候，牙就會更堅固。”小春說，“現在，把這顆牙扔上房頂吧。”

　　“為什麼？”小夏問。

　　“因為牙齒扔得高，你就長得高啊。”小春說。

　　這還是外婆告訴她的，鄉間傳說中，他們世世代代都這樣告訴小孩，小孩們長大了，也就世世代代流傳下來。其實中國文化就是這樣手口相傳，延續在血脈中。小春突然思念那個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的外婆，思念血脈中的文化。

　　小夏很認真地說：“那我要把它扔得很高才行！我要長得很高很高的！”

　　牙齒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落在房頂上。小春抬頭看天。還是那樣，蒼穹浩淼。

　　隔天，小春牽著小夏去風榭園。小夏雖然比較害羞，卻也不害怕生人，他站在她旁邊，比她矮一個腦袋。三少爺看著這姐弟倆，站在他面前也是規規矩矩的，還是小孩子嘛。他伸手摸了摸小夏的頭發，他的頭發軟軟的，手感不錯。小夏退了一步，手仍然沒放開。

　　三少爺喝了口茶，他身後站著兩個侍女，一個就是那天那個青蘿，另一個著淺紫色短衣和深紫色長裙，腰上系著綢帶。看面貌雖然清麗，卻冷冰冰的。青蘿低著頭，而紫衣女子看都沒看他們。

　　三少爺放下茶盞，說：“紫菱，你和他們說說風榭園。”

　　“是。”紫菱道：“風榭園水榭前是廊房，後面的正堂是接待來者之用，正堂之後的正房是少爺的居所，後院的花園是少爺的清修場所，你們不得入內。風榭園有三個花匠、兩個老婆子、五個三等丫鬟、三個二等丫鬟。我和青蘿則是少爺的近侍，也就是一等丫鬟。三等丫鬟做些打掃之類的活計，二等丫鬟則打理少爺的雜事，近侍需要貼身伺候少爺。”

　　小春和小夏只是聽著，三少爺等紫菱說完了，才開口道：“小春你就三等丫鬟一起吧，小夏你到我書房來做我的書童。流芳，你帶小春去看看她的住所。”

　　門口的一個丫鬟答道：“是，請這邊來。”

　　小夏見小春要離開，下意識將手握得更緊，“姐姐，你不回去住了嗎？”

　　“不只是她，你也不回去住了。”三少爺和顏悅色地說：“你們住的房間太潮濕，人住久了容易生病。”

　　“不……我們要回去住……”小夏輕聲說。

　　三少爺微微一笑：“小春，你覺得呢？”

　　小春低下頭，掙開小夏的手握住他的肩，微笑著說：“小夏，聽姐姐的話，就住在這裡。住在這裡對你的身體好啊。”

　　小夏很久後才說：“我種了很多白菜還沒成熟……”

　　“我們會經常會去看的。”小春說，她似乎聽見自己的聲音裡有什麼誓言。她知道，不論是小夏還是她，他們都不可能在那裡呆一輩子，特別是小夏，他有如此好的資質，難說三少爺不會直接教授他修真功法。

　　小夏看著小春，然後點點頭，一笑：“我聽姐姐的。”小春看到他缺了一個的門牙，覺得他現在也是一種可憐的可愛。

　　小春放開小夏的肩膀，隨著流芳走了。除了一等丫鬟不用穿特定服飾，他們都是有特定服飾的。流芳便穿著三等丫鬟的淡青色長裙，衣領袖口處縫著白邊，她也梳著雙髻，看上去只是皮膚白些，長相沒有獨特之處。看了青蘿和紫菱，小春還以為三少爺的侍女都是按照姿色來選的呢。

　　流芳帶著她走到後院的一處偏房，推開一間房門。帶著她走進去：“少爺這裡僕人少，每個人都可以有獨立的房間。你的衣服放在床上了，共有兩套換著穿。你先看一下你的房間。”小春環視了一圈，普通的木床，淡藍色的羅帳，一個放著銅盆的架子，木桌，兩把椅子，一個梳妝台。房間看上去很不錯，難怪小米想來當丫鬟。

　　小春還記得小米聽說自己要去給三少爺當侍女時可憐巴巴的眼神。好像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讓她覺得好笑之余不免傷感。

　　流芳又帶她到後院的荷池邊，同她走在小徑上，邊走邊說：“從那邊偏房開始到前面的東花廳都是你要打掃的地方，每天要掃干淨裡屋和門前，家什三天便要擦一次。在這邊的小溪裡提水，掃把抹布什麼的都放在這個小房間裡。”她指了小房間給她看。

　　“朝前走就是少爺的書房，你弟弟便是在那裡了。那邊就是正房，你不要隨意進去。好了，差不多就這些了，你先回你的房間換好衣服整理一下，晚飯的時候我會來叫你的。”

　　小春說：“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沿著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間，摸著床上的衣服沉思，然後她換上了那身衣服，她看著那面鏡中模糊的自己，朝自己微微一笑。

　　她又返回了以前的院子，將一些梳子，洗臉布之類的東西打包帶過來，整理好後也正趕上晚飯時間，僕人們的晚餐一葷一素，算是小春來到這裡之後吃得最好的一頓。

　　小夏在她身邊吃飯，卻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並不像往常一般與她說話。

　　小春給他夾了一塊肉，問他：“怎麼了？”

　　小夏想想，說：“我和姐姐第一次分開睡，舍不得姐姐。不過我知道，我要習慣一個人睡，不能再和姐姐睡了，我覺得很難過。”他的目光裡是孩子單純的傷心，小春摸著他的腦袋，小夏真的是一個非常乖巧懂事的孩子。

　　夜裡蟋蟀還是吵嚷著，但是再過一個月，蟋蟀也就沒有了。小春其實喜歡蟋蟀聲，她以前住在鄉下的時候，晚上周圍全是蟋蟀聲，天上有很多星星，她伴著蟋蟀的聲音很快就能睡著。鄉下的夏天寂靜又熱鬧，鬧的都是些蟲子，讓人有種單純的快樂。

　　小春起床打開窗，窗外一輪圓月。她靜靜站著，赤著腳，趴在窗上安靜聽著蟋蟀的聲音。

　　“喂。”突然，寂靜中出現了一個聲音。

　　小春驚異，這裡沒有人啊。她打開房門，探著腦袋朝外望了望，這周圍確實連鬼影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