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地下洞穴

　洞？小春撓了撓頭，走上前去，金剛蚓的屍體確實蓋住了一個洞，和金剛蚓的身體差不多大小，一眼看去只覺得黑幽幽沒有盡頭。洞壁光滑，有一層透明物質，摸上去有和那些亮晶晶的凝固粘液差不多的觸感，應該是那只死去的金剛蚓的洞穴吧。

　“哪裡奇怪了？”小春問小翼。

　小翼說：“我也不知道……”它抽了抽自己的松鼠小鼻子，很肯定地對小春說，“是好聞的、舒服的味道，說不定裡面有什麼寶物呢。小春，我們下去看看裡面有什麼吧？”

　蓋天走過來，也朝裡面看了看，說：“還是算了吧，季小春殺一只妖獸就這麼費勁，要是進去以後遇到一群這種妖獸，咱們還不被它們吃了啊。”

　小春微一思索，說：“這倒不用擔心，金剛蚓是獨居妖獸，它們和自己的配偶都是獨自生活的，殺了這一只，裡面就沒有金剛蚓了。”她回頭看蓮大人，卻見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小翼，小春問：“蓮大人，怎麼了？你覺得我們該不該下去？”

　蓮大人走過來，他看了小翼一會兒，然後轉開目光說：“聽它的。”

　“那咱們就下去，小翼，既然你說裡面有好聞的味道，就由你來探路，蓋天，你和蓮大人跟在我後面。”小春吩咐完，就把小翼拎過來放在洞口，它跐溜一聲就滑了下去，小春也進了洞中，也一下子就滑了下去。

　這個洞並不是垂直的，而是傾斜的，由於表面被金剛蚓塗了一層粘液，非常光滑，洞中的氣味也並不悶，仿佛是通風的。迎面的空氣帶著新鮮的草木味。小春坐在洞中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坐滑梯，小翼快樂地聲音傳到她腦中：“小春，這裡面真好玩！”

　他們下滑不一會兒，就完全沒有光了，小春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顆夜明石照亮四周的洞壁。她問小翼：“你感覺到的味道還在嗎？變濃了還是變淡了？”

　小翼玩滑梯正開心呢，聽到小春的傳音，想了想說：“還在，變濃了變淡了我感覺不到……小春你別擔心，我覺得這裡很安全，真的。剛才走在外面的時候就非常危險……”

　雷翼獸真是奇怪，小春想起《天平妖獸志》上對雷翼獸的描寫極少，它們具有什麼能力也不清楚。只知道這種妖獸可以發出雷電。難道它們可以預蔔吉凶？要真是這樣，雷翼獸的價值就無法估量了。她可就賺大發了。

　又下滑了一段時間，小春已經不知道他們滑了有多久，小翼也沒有剛才開始玩滑梯的開心了，蓋天鬧著說無聊。讓小春放它進青蓮玉中睡覺。小春才不想放它回去睡覺，把它抱到自己懷裡，看它要睡著了就戳它兩下把它戳醒。

　蓋天說：“小春，我好困，你放我去睡覺……”

　小春悄悄對它說：“你不是嫌自己沒有蓮大人厲害嗎，等你修為提高了。不就可以超越蓮大人了嗎？打起精神吧，契機就在眼前。”

　蓋天雖然一直很狗腿地對蓮大人，但其實它是一只啥實力都沒有還驕傲得不得了的妖獸。它的臣服全是被蓮大人打出來的，蓋天頓時眼睛一亮，要是它也能變得很厲害超過蓮大人，它就不用再聽他的話了。

　摸了摸蓋天的小腦袋，小春心中暗笑。它畢竟還小。

　蓋天努力把眼睛睜大，看著周圍的洞壁。生怕錯過一個讓它變厲害的契機。等它終於發現了什麼，立刻高興地對小春說：“小春你看，出現岔口了！”

　“我知道。”小春把興奮的蓋天按下來，這麼明顯誰都能看見好不好。岔口開在洞壁上，其實說是岔口，倒不如說是洞壁上另外開了一個洞。小春按住洞壁讓自己停下來，這個洞只能容得下她的半身高，站起來可做不到，她只能半蹲著靠近那個洞，拿著夜光石朝裡面看了看，和這個洞差不多。小翼也跳到了這個洞裡面，看了看。

　蓮大人一向不參與他們的活動，他也停在原地盤坐著，靜靜看著這一人兩寵要鬧出什麼麼蛾子。

　“是哪個洞有你說的味道？”小春問小翼。小翼看上去有些為難，小爪子指著原來的那一個，又把爪子移回來，指著新發現的那一個，看了半天，把它自己都搞糊塗了。

　最後，它終於指向了新發現的洞，說：“這個，對，就是這個！”

　小春懷疑地看它一眼，把它撈進自己懷裡，說：“你確定？”小翼點點頭。

　“好吧，前面帶路！”把小翼推進去，小春跟著它下來，這個洞比剛才那個潮濕些，坡度更小了，小春不得不借助手的幫助才能滑行。夜明珠拿給她懷裡的蓋天照著，過了會兒，蓋天回頭一看，說：“小春，你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小春也回頭一看，她們身後空蕩蕩的，蓮大人沒有跟來，他身為上界大能，就算是落魄了，神識的強度也超過她許多，再說魂體輕盈，不會出聲，她居然沒發現蓮大人沒有跟過來。

　“算了，咱們總會返回去的，到時候再去找他就行了。”小春說。

　終於，他們出了狹小的通道，小翼先蹦了出去，小春探頭看了一下，這裡很寬敞，好幾間大廳的大小，應該是那只金剛蚓的巢穴。洞頂圓圓的，還開著好幾個洞，地上潮濕的泥土松散刨開，蓋天在裡面走了一圈，說：“小春，快到這兒來！”

　它刨開了泥土，居然露出一些白白的東西，橢圓形的。小春一看，說：“是金剛蚓的蛋，快全部刨出來，咱們可以拿回去賣錢，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養這麼醜的妖獸。”他們倆熱烈地把金剛蚓的蛋刨了，四五十個呢，那妖獸挺能生的。

　小翼轉了一圈，才湊過來說：“小春……我們好像走錯了……應該是另一個洞。”

　小春想了想，說：“說不定蓮大人早知道咱們走錯了才沒跟過來，真是狡猾。”蓋天贊同點頭。一行人又原路返回，果然看到蓮大人正等著他們。還難得地笑了笑，“花了這麼長時間？”

　他們誰敢指責蓮大人半句？一人兩寵心懷怨怒，順著原來的通道繼續下滑。這下滑的坡度居然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都快垂直了。蓋天緊張地貼著小春的背，小春也覺得有點懸，再這麼滑下去她們就得垂直下落了。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迎面的風都是呼啦啦的，小翼把自己的翅膀張開，終於慢了下來，小春施展御風術穩定身體。蓋天貼在她背上。蓮大人本來就是魂，他飄著走自然沒有問題。

　洞已經完全挺直了。終於，洞的另一端越來越亮。他們好像要到盡頭了，突然，下面傳來了無比巨大的吸力，光也越來越亮，小春還沒來得及叫出來。就覺得自己渾身一輕，像是落在了軟綿綿的地面上，周圍都是濃霧，她伸手摸了摸背後，發現蓋天不見了。

　目之所見，空茫茫一片。偶然晨曦降臨，霧氣一點點散去。

　這裡她很熟悉，小春看著這兒。突然覺得懷念。

　明淨的玻璃，陽光下的世界似乎纖塵不染，她突然飛起來，穿過了玻璃，看到這個世界高樓林立。車輛川流不息。她落下來，落在一家咖啡館外面。這是她常去的一家咖啡館，他們的意大利咖啡味道醇苦，她很喜歡。她站到櫥窗外，看到自己的影子，不是那個瘦弱的十四歲姑娘，而是原來的季小春，柔軟的長發如雲緞披在肩上，菱形的鳳眼帶著淡淡的水波，睫毛濃密，看上去有點毛茸茸的，皮膚雪白無暇。

　陽光下她的眼瞳是柔和的深棕色，波光瀲灩。

　但是這個人沒有笑，小春看到自己面無表情。她覺得自己突然飄出了這個軀體，浮在半空中，這個人推門進了咖啡館，有一個人正在靠窗的位置等著她。

　他穿著襯衣，袖子半挽著，手上戴著塊表，陽光投在他身上，但是巨大的盆栽投下的濃重的陰影，他的表情和陰影一樣濃重而冷漠，這一切的景色都伴隨著門口的風鈴聲。

　“你來了。”他難得輕微地笑了，“還要那種咖啡嗎？”

　喝完了咖啡，他帶著女人回家，牽著她的手走在路上，他明明不愛說話，但是牽著她的手一直說：“下次我陪你回去看外婆吧，她喜歡新買的那個足浴嗎？你說的那個電影我去看了，艾琳最後死在安德諾的懷裡，其實那明明是一部很好的電影……”

　“樓下的寵物店搬走了，他們的鸚鵡總是很鬧騰對不對，小狗的味道也很麻煩，你很喜歡他們那裡賣的小蜥蜴，我買了兩只養在魚缸裡。哦，原來魚缸裡的小派死了，它老了……你養的龍舌蘭很麻煩，它們長得太快了……”

　“你房裡的壁紙顏色太暗了，我換成了檸檬色，床單的顏色也不太搭調……”

　路太長，陽光也被拉得斜長了，他們的家好像永遠也到不了一樣。他兀自說著，一不小心轉頭看到手裡牽著的人哭了，連忙捧住了她的臉問她：“你怎麼了？你不開心我把你的壁紙換了？那款棕色真的很暗……”

　季小春抬起頭，深深地看著面前的人，看著自己所喜歡的深邃輪廓，輕聲說：“對不起。”

　這個幻境並不真實，它想虛構一個人人向往的美好，過去。

　她很懷念那個時代，很尊重那個時代，但是這一切都將過去，幻境終究是幻境。

　以前她游移不定，她生活在那裡沒有夢想，不知道自己想前往何方。現在她道心堅固，雖然路途艱苦，卻也苦中作樂。天道意蘊無窮，哪怕窺見其中萬分之一，也足見慰藉心靈。

　光芒再次強烈，面前的辰彥漸漸透明然後化成碎片，高樓，車輛，都消失不見。

　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置身一片碧綠無涯的湖泊，水面上漂著許多圓圓的巨大葉片，她就站在其中一片綠葉上，穹頂是許多古木糾纏的根莖，吊著許多盞精致的燈籠，那些燈籠的光芒照亮了這個世界。

　一只綠色的小人兒飛在她面前，它雖然長著與人類相似的身體，但是通體翠綠，只有巴掌高，背後有兩對透明的蜻蜓翅膀。它轉著身體飛了兩圈，停在了小春的眼前，說：“你的以前真奇怪，為什麼不呆在裡面，我做的幻陣不好看嗎？很多人都喜歡呆在裡面，要是他們願意，我可以替他們維持一輩子的幻陣。”

　小春只是笑笑：“很好看，可惜太不真實。”

　“不真實？”綠色小人兒又繞著她飛起來，笑嘻嘻地說：“既然如此不真實，你又為什麼要哭呢？”它纖細的手臂抱在一起，說，“我給你選的迷失是時光。人總是會迷失在時光裡，他們不停地懷念過去，向往未來，不停地在時光中打轉找不到方向。不過看來對你來說是選錯了啊，你比較喜歡什麼，寶物？愛你的男子？頂階功法？”

　小春笑著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什麼。”

　綠色小人兒扁了扁嘴巴：“那就麻煩了，每個人都會迷失的。我們的這片湖呢，就叫做迷失之湖，到迷失之湖的人都會被考驗心智的，既然你什麼都不喜歡，就算你過吧……”綠色小人兒點了點頭，看上去有點不負責任。

　“我在這兒守了三千年啦，你還是我遇到的第二個人呢，就算你過吧，啦啦，我就可以回去睡覺啦，你等著吧，你的朋友們要是能脫離幻陣，他們自然會出來，要是不能脫離幻陣呢……就會化作精氣被你看到的大葉蓮吸收掉。”

　完，整理自己綠色的紗裙，然後飛上了穹頂，帶出一條金光尾巴。它鑽進了萬燈的其中一盞，原本滅著的燈就亮了。小春一眼看過去，還有三盞燈是滅的，蓮大人他們還在幻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