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堂弟班華

　　墨庭能準確算出燕留所在的位置，自然也能算出他和鳳揚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燕留是怎麼安排了凡間的事。但既將見到本人，所以他沒去算，以至於在四海龍宮見到燕留的時候，看到燕留西裝革履地在辦公室裏訓人，多少有點懵。

　　這小子還挺入戲。

　　燕留也懵，但是懵完之後他的眼裏飛快漫過一絲驚喜，驚喜之後他又不知想到什麼，變成了驚慌。

　　主子下凡了！

　　其他人看不到墨庭和鳳揚的靈體，但是燕留能看到。他看到墨庭指了指樓上，便知道主子是要讓他上樓去談。於是他揮散了助理和兩名主管，快步回到了休息處。

　　休息處這會兒有些凌亂，米色的手工地毯上脫得亂七八糟的衣服，還有兩雙碼數並不很大的白色帆布鞋，茶几上有一台連著電源的筆記本，上頭密密麻麻的某行業市場分析資料，而在這台筆記本的旁邊則是薯片包裝袋、打開的可樂罐，還有……

　　燕留看到墨庭和鳳揚的視線落在哪兒，忙幾個大步過來擋住，乾巴巴笑了笑：“仙、仙君。這些它其實都是……”

　　話還沒說完，臥室裏頭突然傳來一陣熟悉，但又不那麼太熟悉的聲音。

　　“哥，是你嗎？”

　　“是我！”燕留硬著頭皮說，“我上司來了，你出來的時候注意點。”

　　“上司？”裏面的人似乎怔了怔。片刻後，臥室門打開來：“你哪來的上……”話音突然被卡住，小鳳揚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浴袍，頂著一頭雞窩，手裏拿著手機，愕然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兩“人”。

　　墨庭和鳳揚也在看對方。他們當然知道這個不是小鳳揚，只是某個靈體占了小鳳揚的肉身罷了。他們比較好奇的是，這個靈體是怎麼上小鳳揚的身的。

　　燕留接收到墨庭好奇的目光，小聲說：“主子，這個有點兒說來話長。”

　　墨庭：“那就長話短說。”

　　燕留揮揮手，示意“小鳳揚”趕緊去把衣服好好穿上。“小鳳揚”瞅了燕留一眼，轉身便回到臥室裏。雖然他現在是個脫離了肉體的生靈，但是誰能惹誰不能惹他還分得清。眼前這兩位雖然沒見過，也沒有肉身，但他們穿著如此古樸大氣，周身還散發著淡金色的功德之光，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鬼們能夠擁有的。

　　“他是班華？”墨庭看著消失在門後的背影，皺眉問燕留。

　　“是的仙君。”

　　“班華是誰？”鳳揚問。

　　“班煜的堂弟。”墨庭說，“班煜三叔家有一對雙胞胎，都是男孩兒，班華是小的那個。不過他怎麼會在這兒？他之前不是在國外讀書？”後面這句顯然是問燕留。

　　“是班聖明害的。您二位去盤龍山之後，我無法同時分管兩具肉身，便弄了一份假的病例，給凡人鳳揚請了三天的假。我當時想著這三天怎麼也夠用了，就附到班煜身上把凡人鳳揚帶回了四海龍宮，尋思您二位回來一切就好辦了。哪曾想過了三天您二位還不回來，我沒辦法，就又弄了一份新的病例，給凡人鳳揚請了個……”燕留看著鳳揚的時候，表情有點尷尬，“請了個長假。”

　　“什麼病？”鳳揚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精、精神分裂症。”燕留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我主要是不確定您什麼時候能回來，又不好真讓凡人鳳揚的身體受傷，所以就……”

　　“校方信？”墨庭問。

　　“還是有一部分不信和反對的，雖然君後您來到凡間之後讓凡人鳳揚有了很大變化。不過我讓校長同意了，其他老師也就沒再說什麼。然後我就把凡人鳳揚帶到四海龍宮，偶爾用他的身體出去一趟，讓人知道他在這兒還好。但大部分時候我都在班煜身上……這個班華，他是放暑假的時候回國內的，那會兒六月底吧，班聖明找他一起合夥害班煜。班華不同意，還偷偷錄音。後來被班聖明知道這事就找人把他打成了重傷。他的身體現在還在醫院。”

　　“班聖明呢？”

　　“還在外面。現在沒人能證明打人的事跟他有關。那些動手的人也一口咬定沒人指使。”燕留說，“我是後期隨班夫人一起去看班華的時候才知道他的靈體還在，就是腦部和脊椎骨受損嚴重，無法醒過來。我想著要不然我兩邊來回換也是麻煩，就乾脆先把他弄到了凡人鳳揚的身體裏。”

　　“不是說錄音了麼？”鳳揚說，“這事班家人現在還不知道？”

　　“錄音的手機已經被搶走了。班華的身體現在又躺在……”

　　燕留的話沒說完，班華就已經穿好衣服出來了。他穿了件寬鬆的天藍色高領毛衣，一條純白色的牛仔褲。小鳳揚的長相本來就清秀，這麼一穿看起來就像鄰家小弟弟。

　　小弟弟此時已經把自己收拾利索了，他過來三兩下把茶几上亂七八糟的零食包裝全丟進垃圾筒，衣服也撿起來放到了洗衣筐，之後站到沙發旁，似乎是想坐的樣子。但不知想到什麼他又往右挪一步，站到了燕留旁邊。

　　他兩手交疊在前，看著墨庭和鳳揚，有點像要聽領導訓話。

　　可以說是相當會察顏觀色的一個人了。

　　墨庭卻並沒怎麼看他，徑直鳳揚問：“還想回到小鳳揚的身體麼？”

　　鳳揚搖搖頭。

　　別人的肉身再怎麼樣也不會有自己的肉身用著舒服，他確實不太想回去。一開始是沒辦法，後來是不好讓小鳳揚馬上死亡。現在外面到處掛著國旗，樹葉都落了大半了，估計都已經國慶日了，同學們應該都上了高三，他這會兒再用小鳳揚的身體回學校，相處起來大抵也會有些尷尬。

　　畢竟盡半年的空白呢。

　　而且精神分裂症……

　　鳳揚看燕留的時候，笑得讓燕留心裏直發毛。

　　班華這時問：“這身體我還能借我用幾天？”

　　當時燕留跟班華說的是身體借用，並沒有跟他說小鳳揚的身體以後都歸他了。班華從那時起就知道現在的班煜不是自己真正的堂哥，所以他也有回去的心理準備。雖然他是真的不想回去。他的身體已經被醫生確診不可能再正常走動，也就是說他現在回去就相當於當個植物人。

　　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想當植物人。那具肉身，對於現在的班華來說就等同於牢籠。

　　墨庭見他態度不錯，開門見山說：“你還有三天壽命，我是說班華這個人。如果你回去，你的生靈還可以在凡間停留三天。當然你也可以不回去。如果不回去，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忘記你的過往，以班煜的身份活下去。二、你用班煜的身份活下去。”

　　班華：“……有區別麼？”

　　墨庭問鳳揚：“寶貝兒，你說有區別麼？”

　　鳳揚說：“有。”他看著班華說：“區別在於你是把自己當成班煜活下去，還是想辦法活成你自己。”

　　墨庭露出滿足的笑容，好像在說：知我者揚揚也~

　　班華覺著這還真有些難住他了。雖然有點繞，但他明白了這兩位的意思。如果他以班煜的身份活下去，那就意味著他不能讓家人知道他還活著，而選擇用班煜的身份活下去，那或許某一天他可以讓他家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如果他真按後者做，他父母那邊倒是寬慰了，可他大伯大伯母這邊呢？他大伯家只有他堂哥一個兒子。

　　班華猶豫半晌：“我不能以班煜的身份活著的同時，私下裏找個合適的時機讓我父母知道我還在嗎？不管是哪一邊，我都不想讓他們失望。不好意思，我好像有點太貪心。”

　　墨庭說：“……你是挺貪心，不過你應該感激你這種貪心。”

　　班華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欣喜：“什麼意思？”是要成全他嗎？

　　墨庭右手輕輕做了個虛抬的動作，班華就發現他的靈魂從凡人鳳揚的身體裏脫離開了，而凡人鳳揚的身體則像失去支撐一樣，軟軟倒了下去。

　　墨庭說：“從今天起你就是班煜。我希望你能記住你今天的話，以後不管是作為班煜還是班華，都要關愛兩邊的長輩。就算是你能繼續活下去的代價吧。”

　　班華鄭重地點點頭：“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孝順兩邊的長輩的。那他……”

　　班華看著凡人鳳揚。

　　墨庭戳戳鳳揚的臉：“寶貝兒，這個就得你來了。”

　　鳳揚一彈響指，一束小火苗落到凡人鳳揚的身上，頃刻間便將他燒得一乾二淨。而與此同時，外面下起了一陣裹夾著冷風的秋雨。雨聲不大，但是細碎的打在人心間，一刹那，班華感覺自己的某些記憶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燕留適時地從班煜的身體裏脫離，隨即將班華的靈體送了進去。班華重新睜開眼睛，屋子裏卻哪里還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彷彿做了一個荒誕的夢，可是夢裏的一切內容已無跡可尋。

　　還好，沒過多久燕留又回來了。燕留給班華遞了一部手機，一支簪子，輕咳一聲說：“手機是你原來用的，我主子幫忙找到了。這支簪子，你一個人心裏藏著一個在別人聽來不可思議的秘密，時間久了可能會影響情緒。如果實在想找人聊聊，可以對著這支簪子叫我。”

　　班華點點頭，看到燕留在他眼前變成了一個細小的光點，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下來想去哪？”出了四海龍宮，墨庭問鳳揚。

　　“你把小鳳揚從世人的記憶裏抹消掉了？”鳳揚知道這場秋雨不是憑白無故來的。

　　“並沒有。只是讓他們以為他出國去治療了。他已經轉世了，這樣比較好。”墨庭說，“要去學校看看嗎？”

　　“去。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去我租的地方看看吧。”

　　由於那顆瘦月梧桐還在，所以燕留沒敢退租，那房子就一直租著呢。現在“租房的人”都不在了，得趕緊把那棵瘦月梧桐弄走，免得到時候白宸和衛東宇那兩個房東覺得家裏多棵樹莫名其妙。

　　墨庭是徹底淡化了世人對小鳳揚的記憶，這裏自然也就包括白宸和衛東宇。他覺得鳳揚的想法有道理，一揮袖，把兩人又瞬移到了白宸家。

　　一股異樣的感覺讓墨庭抱緊了鳳揚。

　　鳳揚問他：“怎麼了？”

　　墨庭觀察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到底是哪里不妥，搖搖頭，將白宸家恢復成他還沒來時的模樣，又把瘦月梧桐變小了，裝進了乾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