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夏方燼在聽到“認屍”這兩個字之後， 差點直接腿軟的跪在地上。

　　雖然在夏方燼心裡面，他其實很清楚自己被這麼連夜叫過來，有多一半的原因一定是因為需要他去幫助警方辨認一下屍體確定死者的身份。

　　畢竟楊初的家人全都在外地， 而且據夏方燼所知，他和家裡人的關系不怎麼樣， 從父母到他兩個親生哥哥全都不待見他，所以警方肯定也會先選擇從其他和他有牽連的人身上下手。

　　可盡管這些道理夏方燼全都明白， 但是事情到了眼下， 他卻又發現這完全就是另一種感覺。

　　根據溫圖一路上並不怎麼繪聲繪色的形容， 夏方燼早就已經深深覺得楊初的死狀一定慘不忍睹，這要是再讓他走上去看一眼……感覺都能直接厥過去。

　　“法醫已經把遺體處理的差不多了， 你再進去看一眼，”孟警官還在念叨著，“確定是本人沒錯的話就來辦公室， 我們稍微聊一下。”

　　眼看著孟警官伸手就要去推法醫室的門，夏方燼手疾眼快趕緊一把把孟警官的給拽住了。

　　“警， 警官，”夏方燼的臉色煞白，渾身上下恨不得就連瞳孔都在抖， “我……能不能不進去……”

　　說完之後，還不等孟警官回話就又把身邊的溫圖往前面推了推：“他， 他也認識楊初， 能不能讓他去幫我看一眼……”

　　孟警官愣了一下，最後勾著唇角點了下頭：“那先生你把外套脫一下， 跟我進來吧。”

　　對於夏方燼的提議，溫圖倒是沒反對，只是在進去之前，他先扭頭看了夏方燼一眼。

　　“我馬上就出來，你在外面等我，”溫圖伸手揉了揉夏方燼的臉，“乖，別怕。”

　　夏方燼點了點頭，又輕輕攥了一下溫圖的手。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求過溫圖能夠一直陪在他身邊，哪怕是什麼都不說當個啞巴也行，最起碼能稍微給他一些安全感。

　　溫圖回身看了一眼孟警官，兩個人一起走進了法醫室。

　　盡管對於這件事情溫圖心裡面跟明鏡似的知道，躺在手術台上任法醫用針用刀縫縫補補的那個人就是楊初，但是沒辦法，有些程序該走就是要走，不走就會讓人懷疑。

　　“孟警官你來了，跟你說一下死者額頭的……”

　　剛走進法醫室，一個帶著口罩的女法醫就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手裡面還拿個本子低頭記著什麼東西，結果一抬頭看到孟警官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個人於是趕緊閉了嘴。

　　“啊不好意思，剛剛沒看到還有別人，”法醫笑的有點尷尬，“那一會兒再說……”

　　孟警官擺擺手，回頭看著溫圖：“過去看一眼吧，確認他是楊初就可以了。”

　　溫圖推了下眼鏡，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但其實此時此刻，他心裡面卻完全在想著另外一件事情。

　　從剛才那位法醫不小心透露出來的半句話中不難聽出，現在警方的關注點已經從楊初脖頸上那令人不禁心驚肉跳的致命傷轉移到了額頭的那兩個小孔上了。

　　這是早晚的事情，畢竟那兩個跟電鑽鑽出來似的窟窿實在是太惹眼，而脖子上那一道明顯就是為了掩人耳目所做出來的拙劣假像。

　　但這沒辦法，維森的攻擊方式就是這麼的單一，除了抱頭殺之外基本沒有第二種。

　　溫圖掃了一眼手術台上的屍體，傷口已經被徹底縫合清理過了，狀態比他想像當中的要稍微好那麼一點，但估計要是讓夏方燼看到還是得受不少刺激。

　　再怎麼說也是條人命。

　　“是他麼？”孟警官在溫圖的身後問了一句。

　　溫圖點了下頭，回過身看著孟警官，表情也不知是怎麼，活像個面癱。

　　“確定了？”孟警官又問了一遍。

　　“嗯，”溫圖把雙手放到外套的口袋裡，回頭看了一眼楊初的遺體之後又再一次回過頭來盯著孟警官，笑了笑，“挺害怕的，不想再確認一遍了。”

　　孟警官用手撐著身邊的椅背，在聽到溫圖這麼說之後也笑了：“雖然你這麼說，但是感覺你其實並不怎麼害怕。”

　　溫圖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孟警官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見到死者之後，情緒甚至完全沒有波動，”孟警官一邊說，一邊帶著溫圖往法醫室的外面走，“我干這行二十年了，很少見到有人會像你這樣。”

　　溫圖沒再說話。

　　這種時候，言多必失。

　　他當然知道這個反應和常人不太一樣，也知道警方但凡對這個案子保持著一絲的警覺，就都會對他面對屍體時的這種反應持懷疑態度。

　　可溫圖心裡面很清楚，就算警方再怎麼懷疑，但是這個案件最後的命運也就只能是成為一樁懸案，封存在市局最為機密的檔案室裡面無人問津。

　　而當時所有目擊者對於這件事情的記憶和關注度也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淡卻。

　　楊初死的冤，也不冤。

　　或許從他接觸薇姬的那天起，就已經做好了會被自己的好奇心活活害死的准備。

　　****

　　溫圖隨著孟警官一同出了法醫室的時候，就看到夏方燼正蹲在走廊的角落裡面擺弄著手機，在看到溫圖出來的那一瞬間，趕緊站起來跑了過去。

　　跑了沒兩步忽然扶住了牆。

　　“怎麼了？”溫圖趕緊快步走過去，問了夏方燼一句。

　　“起猛了……”夏方燼閉著眼睛，感覺四周天旋地轉的，“暈的慌。”

　　“……”

　　溫圖也覺得有點暈得慌。

　　“我們去辦公室做一下筆錄，然後你們就可以回去了，”孟警官也跟著溫圖走了過來，“今晚辛苦你們了。”

　　“孟警官……”夏方燼抬手叫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之後緩緩道：“楊初工作室的老板……剛剛找過我了。”

　　“說了什麼？”

　　“他說聽說會場出事了，問我現在能不能聯系上楊初……”

　　“你先什麼都不要說，”孟警官說，“明天我們警方會主動聯系他。”

　　“好……”夏方燼點點頭，乖乖把手機收了起來。

　　可就在手裡沒了手機的那一瞬間，夏方燼忽然間發覺自己已經慌到居然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不過好在下一秒，一只手就被溫圖牢牢地攥在了手心裡。

　　細想起來，好像溫圖總是能夠快速地察覺到夏方燼的心思，並且對此作出相對的回應。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就已經積累好了經驗。

　　****

　　本來正往前走著的孟警官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過身來要去跟夏方燼說話。

　　不巧卻又直接看到了兩個人緊緊牽著的手。

　　標准的十指相扣，傻子都能猜出來這是什麼意思。

　　孟警官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之後忽然笑了。

　　夏方燼覺得有點尷尬，趕緊把手往回縮了縮，卻沒敢說話。

　　“沒關系，我對取向之類的事情絕對沒有任何偏見。”孟警官邊說邊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把夏方燼和溫圖請了進去。

　　這辦公室很大，裡面坐了約摸七八個人，大概都是在為楊初的案子忙活著。

　　“搬椅子過來隨便坐，齊志東過來做筆錄！”

　　孟警安排好了夏方燼和溫圖之後，官對著辦公室的一個角落喊了一聲，之後就見一個腦袋從電腦屏幕後面探出來。

　　這人帶著一副眼鏡，有點呆頭呆腦的，在被孟警官叫完之後又愣了幾秒鐘才屁顛屁顛跑過來。

　　“小夏你千萬別緊張，就是一些簡單的問詢，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就說不知道。”

　　夏方燼衝著孟警官點了點頭，感覺好像要比剛來的時候稍微冷靜下來了一些。

　　細想起來，從見面一直到現在，基本上每隔一小會兒這個孟警官都要安慰上夏方燼幾句，就好像生怕把他給嚇著一樣。

　　而相比之下溫圖就讓人省心多了，感覺就跟短根筋似的，完全沒什麼情緒表露。

　　“首先我想問一下，你今天是幾點到的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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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詢的工作很復雜，基本上可以說是任何事情事無巨細，悉數都要照顧到。

　　不過夏方燼的心態還算是平和，努力把他能回答的問題全都回答出來。

　　而這種平和，一直持續到孟警官提起李智豪這個人……

　　“李智豪你認識嗎？”孟警官看著夏方燼，很顯然他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是了然於胸的。

　　“認識，”夏方燼點了下頭，“是我直播平台的上司……”

　　“他和死者是什麼關系？”

　　話說到這，夏方燼的腦海中忽然想起前一陣子袁峰曾告訴他，楊初偷偷去工作室找過李智豪的這件事……

　　該說出來嗎？

　　可是這件事情自己又不是親眼看見的，說是袁峰告訴的就又要把袁峰搭進去。

　　夏方燼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

　　“我們查過，死者參加活動的門票並不是他自己購買的，”孟警官斜著眼睛掃了一眼筆錄，“你對於這張門票的來源有什麼線索嗎？”

　　“是我給楊初的。”

　　終於，夏方燼最畏懼的環節還是來了。

　　門票的來源這在警方看來一定會是一個重大的線索，順藤摸瓜下去說不定就能有驚人發現。夏方燼甚至已經開始能夠想像到自己以後經常被執著的警察叔叔們敲門時的樣子了……

　　不過在夏方燼回答完這句話之後，孟警官的表情卻並沒有多麼的意外。

　　這倒是挺讓夏方燼意外的。

　　“我們拿著從他票根上提取的指紋和B市當地的指紋庫進行比對，除了楊初自己的指紋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孟警官說著，從桌下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塑封袋，裡面裝著一張被裁剪的整整齊齊的票根，夏方燼一看就知道是楊初的。

　　楊初有收集票根的習慣，所以基本上不管參加什麼活動，他的門票都一點褶皺沒有。

　　“另一個指紋應該是我的……”夏方燼面色沉痛。

　　“不是你的，”孟警官把票更放到桌上，往夏方燼面前探了探身子。

　　“是李智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