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與君同袍
曹操長身而立壇場高處,慷鏘有力的嗓音回蕩在壇場上空,一時間喧嘩的壇場慢慢寂靜下來,所有人全都仰目看著他。
曹營眾將第一個拱手抱歉,朗聲說:「拜見陳留王!拜見總盟主!」
曹營將士們齊聲山呼,本就支持曹操的陣營也是大喜過望,連忙表態,拱手山呼:「拜見陳留王,拜見總盟主!」
「拜見陳留王,拜見總盟主!」
一時間山呼之聲響徹雲霄,袁紹還沉浸在濃濃的驚愕之中,等山呼到了第三聲,這才驚醒過來,回頭盯著冀州牧韓馥,眼睛裡幾乎能噴出火焰來。
冀州牧韓馥的這一票,是起著關鍵性的決定一票,袁紹心中本十分篤定,韓馥一定會投給自己。
畢竟韓馥是袁氏門生,他們又都在冀州管轄,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多少到底有些交情。
而曹操呢?
袁紹亦沒聽說他們有什麼過多的交情,平日裡都不曾說幾句話,也未見曹操帶人去給冀州牧的士兵看診。
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冀州牧韓馥卻力挺曹操,這和他們事先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袁紹憤恨不已,奈何冀州牧韓馥根本不抬頭,不去看袁紹,袁紹的一腔怒火無處宣洩。
這下子好了,壇場眾人都在山呼總盟主,袁紹卻不拱手,這顯然十分扎眼。
站在高處的曹操面帶肅殺,冷冷的盯著袁紹。
袁紹一看,不由頭皮發緊,投票是他提議的,倘或現在反悔已然來不及,尤其陳留王還在此,自己若是貿然行動,唯恐落下一個大不敬的說頭。
袁紹於是只好忍下一肚子的火氣,也拱起手來,只張開嘴皮子,卻不出聲,濫竽充數一般,跟著大家一起拜見盟主。
曹操眼盯著袁紹,雖袁紹心中不服氣,但表面總是服氣的,便挑唇一笑,露出一個不屑的哂笑。
曹操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掃,立刻就定在了張讓身上。
張讓長身而立在眾多豪傑將軍之中,他身材纖細,又不如何高大,似乎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瞬間消失了蹤影,本該怎麼也尋不到。
但不知為何,曹操一眼便能看到張讓,看的是如此清晰,他那單薄的身形,雖然纖細脆弱,卻又異常堅韌,兀立在人群之中,同樣拱手盟誓。
曹操的目光盯在張讓身上,不知是不是張讓有所察覺,竟稍微抬起一絲眼皮來,瞬間二人四目相對,目光撞在了一起。
曹操接受著眾人的拜見,與方才的哂笑不同,唇角頓時漾起淡淡的笑容,迎著黃昏的日頭,竟有些無限寵溺之感。
二人就在拜見盟主的山呼聲中,無聲的凝視著對方……
眾人拜見禮畢,濟北相鮑信便說:「稟陳留王、總盟主!如今董賊佔據雒陽,屠戮百姓,民不聊生,因此還請陳留王與總盟主令下,分封義軍,師出有名,也好令我等殺入雒陽,取董賊項上人頭,祭奠我漢家天下!」
曹操一聽,並不自作主張,反而很誠懇的對身邊的陳留王說:「卑將不過江山社稷之臣,因此分封一事,還請陳留王做主,才是。」
陳留王年紀尚小,雖已然經歷了很多,但這方面懂得還是太少,並不知該如何分封才不偏頗,於是便說:「總盟主眾望所歸,深得民心,依本王之見,總盟主分封受印,再合適不過!」
曹操早就知道陳留王會如是說,畢竟陳留王才八歲多,這些事情他還不太理會。
於是曹操便順水推舟的說:「好!既陳留王授此大任於卑將,那卑將便不再推脫,立刻分封,以正我義軍,師出有名!」
「陳留王英明,總盟主英明!」
一瞬間歌功頌德的山呼聲又響徹了整個壇場。
曹操便站在這歌功頌德的頂峰,抬起手來示意,威嚴十足。
他的手一抬起來,全場登時噤聲。
曹操便說:「如今董賊霍亂,我漢家大難當頭,曹操不才,自封車騎將軍!與諸君同袍,共擊董賊!」
張讓站在祭壇之下,耳聽曹操的冊封之聲,如果是按照原本的歷史,曹操如今還是太年輕,而且只有五千兵馬,根本無奪得總盟主之位。
而歷史上的酸棗會盟總盟主,乃是渤海太守,三公之後的袁紹,袁紹自封車騎將軍,自授金印紫綬。
車騎將軍乃是僅次於大將軍以及驃騎將軍的第二品,典京師兵馬,掌控宮中衛兵,統帥戰車部隊,不僅如此,還主管殺伐背叛。
因此討伐董卓,封車騎將軍再合適不過。
張讓耳聽著曹操自封車騎將軍,歷史的軌道已經出現了偏差,亦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就如今眼下形勢來看,這樣的偏差自然是好的,張讓已經決定依靠曹操存活,曹操的勢力充足,對張讓來說自是一件好事兒,但未來卻不知如何發展,又將發展向何種方向。
曹操自封之後,又開始分封其他將軍,孫堅為破虜將軍,雖和歷史上的分封差不多,但孫堅的破虜將軍卻不是袁術上表分封,而是曹操給予的恩惠。
曹操一一分封了眾人,袁術仍是後將軍,位列在車騎將軍之後,而渤海太守袁紹,則封……
奮武將軍。
張讓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臺上的曹操,奮武將軍這個稱號,乃是雜號將軍的稱號,其實就相當於監軍,與軍中的軍師護軍等等,都是雜號。
因著將軍的分封越來越多,所以也就演變出了這許多雜號將軍。
而歷史上酸棗會盟的奮武將軍,正是當時只有五千兵馬的曹操!
如今曹操當上了總盟主,兩個人的封號也調轉了一個圈兒。
袁紹一聽,當真是氣的渾身打鬥,自己堂堂三公之後,自己的弟弟袁術都官拜後將軍,而袁紹卻落得一個雜號。
袁紹敢怒不敢言,今日大家都得到了封賞,而且全在自行的期望之上,如此一來,若是袁紹當場犯難,恐怕惹來禍患。
曹操分封之後,眾人欣喜,於是曹操便說:「今日晚間,會盟大營之內,敝人設酒,為陳留王與諸位將軍慶功,還請諸位賞臉,務必參加!」
說是給陳留王和大家慶功,其實呢?
其實便是給自己慶功,畢竟曹操從一個校尉,跨過了中間級別,一下晉升車騎將軍,這可謂是一步登天,曹操能不歡心麼?
遴選盟主很快便結束了,眾人得到了分封,滿心歡喜的便散出壇場,各自往營地而去,準備歇息一陣,晚間繼續參加慶功宴。
曹操大步從祭壇跨下來,第一個搶到張讓身邊,笑著說:「如何?方才本盟主的氣魄,可英武雄氣了?」
張讓見曹操這般問,便十分誠懇的點頭,但面上沒什麼表情,淡淡的說:「確實如此。」
曹操眼看著張讓肯定自己,雖面無表情,看起來沒多大誠意,不過曹操深知張讓並性,必不會說謊,當即更是歡心,甚至比當上了酸棗總盟主還要歡心。
二人一併往營中而去,曹營諸位將士也跟著一併回去,一路上都對曹操賀喜。
夏侯惇方才在遴選之時緊張了一陣,如今一旦放鬆下來,不由想起自己方才握著文和先生的手,當即有些許的不自然。
夏侯惇與文和先生自那日之後,二人便心中有了嫌隙,其實並非是什麼嫌隙,賈詡還是如同平日裡一樣,只是卸去了偽裝,行事說話更加「肆意」了一些,對待夏侯惇也未見有什麼不同尋常。
而夏侯惇本人,心裡則是轉不過這個彎兒來,只覺眼前這個卸去了偽裝面具的文和先生,似乎和自己認識的不太一樣。
自己認識的師傅,是個手把手叫他習字,說話溫柔,做事溫和,從來不難為旁人,又善解人意之人。
對比眼前看到的,行事說話雷厲風行,言辭刻薄犀利,愛財貪權的文和先生來看,夏侯惇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文和先生。
是自己認識的,還是自己不認識的?
況且……
夏侯惇也分不清楚,文和先生親近自己,是因著自己本身,還是因著細作的緣故。
夏侯惇本不是一個糾結之人,但如今他鬧不明白,一時十分糊塗,於是便總是躲避著賈詡,因此二人之間漸漸生了一些似有若無的嫌隙。
曹操與眾人進了營地,說:「對了。」
他說著,對賈詡說:「文和先生心細如塵,今日晚間的接風宴,就拜託文和先生主事,務必要讓慶功宴看起來體體面面兒,如今時辰不多,先生可能當此大任?」
賈詡看了一眼時辰和日頭,便十分坦然的說:「主公且安心便是,文和定不辱使命,必然令諸位將軍看到總盟主之威嚴。」
曹操不由一笑,說:「好,那便交與文和先生,你現在就去辦罷。」
賈詡點了點頭,拱手說:「只是……這籌辦宴席,文和還需要一些幫手,不知主公可否慷慨解囊,任由文和挑選?」
曹操笑說:「哦?你需要什麼人手,我這營中,隨你借調便是了。」
賈詡臉上劃過一絲笑容,說:「無需太多幫手,文和只需一位便是了,不知主公可否將夏侯將軍,暫且借調與文和?」
曹操一聽,露出了一絲了然的笑容,賈詡自從歸降之後,夏侯惇與他說的話,都不超過十句。
看來賈詡是著急了,正如同張讓所說,其實賈詡心中還是放不下夏侯惇的,只是夏侯惇乃是個實誠人,根本想不透這些。
夏侯惇可是曹操的從弟,曹操心中愛惜他還來不及,雖也愛惜賈詡的才華和通透,但再怎麼說,賈詡都曾誆騙夏侯惇。
因此曹操心中也氣賈詡,未曾幫賈詡說過什麼。
於是曹操便說:「這樣兒……若是元讓同意,那我這個做主公的,也無什麼意見。」
夏侯惇被點了名,當下竟然有些「慌」,趕緊咳嗽了一聲,都不去看賈詡,說:「主公,元讓還有些旁的事情,董賊爪牙葉雄雖已伏誅,但胡軫還在帶兵尋找時機,此事比較棘手,元讓還未處理,因此……」
夏侯惇守著,不等曹操答應,便說:「元讓先告辭了。」
他說著,一溜兒煙的走了。
賈詡的「計策」落空,看了一眼夏侯惇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眼神中不由有些複雜,還隱約有一種淡淡的失落,不過轉瞬即逝……
曹操不想管賈詡這閒事兒,便帶著張讓進了自己的營帳。
今日是曹操打降世以來,最歡心的一天,當然,他往後裡還會有很多歡心的日子,但如今還不自知。
曹操笑的幾乎合不攏嘴,回了營帳,便對著張讓說:「我既已做了盟主,你身為我營中的一份,該如何恭喜我,可想好了?」
「恭喜?」
張讓有些疑惑,難道自己要送賀禮?
可張讓如今「兩袖清風」,又沒有真正的寶藏,所以若送賀禮,除了藥材,張讓真的揭不開鍋。
曹操見他仔細思考的模樣兒,不由有些心癢,當即便悄聲靠過去,準備從後背摟住那認真思考如何恭喜自己的張讓。
結果就在曹操展開手臂,還未收攏之時。
突聽有人高喊著:「列侯!列侯!!列侯可在?!」
隔著營帳曹操都聽得清楚,這不是孫堅的長公子,孫策那小狼崽子?
曹操的動作登時就尷尬在了原地,臉色也黑了下來,不等張讓回話,便朗聲說:「不在!」
曹操剛喊完不在,「嘩啦!」一聲,孫策已經從外面沖將進來。
別看他年歲才二七,比曹昂還小一些,但身材高大挺拔,沖進來果然猶如一頭猘兒般兇猛。
孫策滿臉都是焦急,沖進來之後根本顧不及看到曹操那展開手臂,抱了一半的尷尬動作。
趕緊一步搶上來,拉住張讓纖細的手腕,急切說:「列侯,快與我走一趟,公瑾他害了病,不知是什麼,可怕的很,快走!」
孫策不由分說,直接將張讓拉出營帳,張讓也不曾「反抗」,聽說周瑜病倒了,便提了藥箱子,趕緊跟著趨步跑出營帳。
「嘩啦!」
曹操眼看著孫策拉著張讓「跑路」的背影,耳聽著營帳簾子冷冷拍下的響聲兒。
就彷彿冷冷的拍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曹老闆:又是威脅感滿滿的一天,酸
讓寶:▼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