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喻臨自認不是一個非常有耐心的人,但在教越維新做新課間操的過程中,他卻沒有產生過任何不耐煩的情緒,大概他潛意識裡已經把教導越維新做操默認為一件好玩的事情了。
喻臨手把手地給越維新糾正動作。
「胳膊太高了,放下來一點,與肩膀齊平就可以。不要緊張,肌肉放鬆一點。」喻臨站在越維新的身後,他的前胸貼著越維新的後背,兩隻手架著越維新的胳膊擺到合適的高度。
有個路過的男生見到這一幕,下意識吹了聲口哨,說:「喲,泰坦尼克號啊!」
嘿,還真有點像!
做腿部動作的時候,喻臨示意越維新伸手摸摸自己的腰,說:「這一塊硬邦邦的,你感覺到了嗎?別看這是腿部動作,其實關鍵在於腰部。就是你摸的這裡,這裡一定要繃緊。」
越維新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這麼一通教下來,再加上越維新本身還是有些悟性的,我們的魔法師很快就能把分解動作做得很漂亮了。喻臨喊一聲口號,越維新變一個動作,從頭到尾就沒有不標準的地方。
可是,一跟著音樂做連貫動作,越維新就手忙腳亂了,幾個動作後就無法跟上節奏。
喻臨無奈地說:「唉,你這樣……我也沒辦法了。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加強練習吧。」都說熟能生巧,只要越維新多練幾遍、幾十遍,練到最後身體有了記憶,肯定能跟上節奏。
教導主任也是這麼說的。雖然一開始向他請教的人是越維新,但最後他幾乎都是在教喻臨。這一方面是因為喻臨很有悟性,教導主任自稱從喻臨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另一方面是因為喻臨把越維新教得很好,教導主任站在一旁看著,覺得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時間就這麼愉快地走著。
周六早上,大家圍坐在餐桌前吃飯時,越維新忽然說:「喻叔,我這一周在學校裡學新的課間操……好難啊。我想,肯定是因為我平時太缺乏鍛煉了。我以後早上跟著你一塊兒跑步,好不好?」其實越維新是協調能力差。協調能力也能鍛煉,但不是靠跑步鍛煉出來的。
喻柏凱不知道越維新的真實狀況,見孩子主動提出要晨練,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越維新轉頭看向喻臨:「喻臨也一起吧?好不好?」
不好!喻臨在心裡搖著頭。青春期的少年都很貪睡,怎麼都睡不夠。他想,他現在就已經是起床困難戶了,如果以後每天再提早四十分鐘起床用於晨練,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但迎著越維新期待的視線,喻臨卻鬼使神差地說了一聲好。
越維新笑得更開心了:「那就這麼定了哦,從明天早上開始吧,我們一塊兒晨練。」
「嗯。」喻臨低著頭應了一聲,一副早餐太好吃了我沒空說話的樣子。但其實他正在心裡瘋狂地呐喊。他剛剛是鬼迷心竅了吧?他為什麼要答應?可既然已經答應了,身為男人一口唾沫一個釘,說出去的話絕對不能收回來,尤其是當著老喻的面,他絕對不能改口認輸!
吃完早飯,喻臨和越維新一塊兒出門了。
兩個人站在學校門口等了等,不一會兒就等來了邵星辰和熊文彬。管明哲沒有來,他周末有兼職。四個人一起走著去了學校東邊的靜水胡同,尋找那位堅持做TNR的好心阿姨。
自從熊文彬去了文科班後,他已經好久沒有和兄弟們聚過了。好在他們還有一個活躍的「晨曦大陸駐地球分部」微信群。大家常在群裡聊天。熊文彬和越維新之間也沒什麼生疏。
一路上,熊文彬抓住機會和越維新討論精靈語。
「我覺得這種語言很好聽,一定很適合唱歌。」熊文彬說。
越維新點點頭。精靈們的歌聲確實是人世間的瑰寶。
熊文彬見越維新同意了自己的看法,激動地說:「是吧?其實國內外已經有過不少人用自創語言唱歌了。他們的歌當然也很好聽啦。但我覺得,他們創造語言的能力都不如你。你這個精靈語,從單詞、發音規則、語法規則等各方面來說,都算是一種成熟的語言了……」
「它本來就是一種成熟的語言。」越維新糾正說。
如果沒有霧霾,那麼秋天絕對是北京一年四季中最好的季節,天空藍得就像是一幅出自童話故事裡的畫卷。越維新停下腳步,從記憶裡翻出了一首來自精靈族的祝禱歌。整首歌很長,歌詞用的是上古精靈語,那是只有精靈族長老才通曉的語言。越維新只記得最後一句歌詞,因為那一句會翻來覆去唱上好幾遍。他輕聲哼唱了起來:「願星空照亮你的前路……」
只有這一句,翻來覆去地吟唱。
喻臨幾人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太好聽了!這唱的是什麼呀?但真的太好聽了!
忽然,越維新閉上了眼睛。
幾秒鐘之後,越維新猛然把眼睛睜開。
那一瞬間,他的眸色變得極淺,似有細碎的月光落在他的眼睛裡。
從越維新閉上眼睛開始,喻臨已經走過來扶住了他的胳膊,關心地問:「怎麼了?是不是忽然覺得頭暈?要不要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一下?」他四下看了看,不遠處就有個奶茶店。
「我沒事了。我……」越維新似乎在想事情。
「在想什麼?」喻臨問。
「班長和學委。」越維新順嘴就把自己真實的想法禿嚕出來了。幾秒鐘以後,他才意識到不對。他抬頭朝喻臨他們看去,發現大家的目光非常複雜,邵星辰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
喻臨鬆開了越維新的胳膊。他有些煩躁說:「這鬼天氣……秋天了還這麼熱。」
邵星辰激動地問:「越啊,你是不是看上我們班長和學委了?具體看上哪一個?」
「不不不……你們誤會了。」越維新電風扇似的搖頭,「我……我就是想,她們在什麼情況下,會不來學校上課。」他剛剛做出了一個很小的預言。他預見下周二,雙胞胎請假了。
越維新曾給喻臨科普過,在晨曦大陸上,預言一共分成兩種。
一種是絕對預言,也稱神諭。是神明降臨在信徒身上,借信徒之口做出來的預言。預言中的事情絕對會發生。就像是希臘神話中的俄狄浦斯,無論人們怎麼竭盡全力地去改變他「殺父娶母」的未來,他們的所作所為最終都在推動俄狄浦斯去「殺父娶母」。(喻臨當時恍然大悟地說,這不就和哈利波特中的預言一樣嗎,無論黑魔王怎麼阻擋,他的行為都在促使預言的發生。然後,越維新就被安利了哈利波特。他發現,小說也是學習路上的攔路虎啊!)
一種是相對預言。預言師能夠做出來的大都是這種預言。他們與世界意志共鳴,偷窺到複雜的命運線。而命運線隨時隨刻都在發生變化。因此相對預言是能被改變的。比如說,假如越維新預見某人第二天會出車禍,他想要救這個人的命就在第二天阻止這人出門,車禍因此沒有發生,這個人的命運就從「因車禍而死」這條線偏移到了「沒有因車禍而死」這條線上。
雙胞胎下周二請假不來學校就是一個相對預言。
越維新從來沒有做過絕對預言,因為他並不是那些神明的虔誠信徒。穿越之後就更不可能做出絕對預言了,晨曦大陸的神諭怎麼可能會降臨到現在這個沒有神明的時空中來呢?
「不來上課?那應該是生病了吧!」邵星辰不假思索地說。
在大家的學生時代,能夠請假不來上課的情況,百分之九十都是生病了。越維新只預見她們沒來上課,線索太少了。他微微皺著眉頭,低頭想了一會兒,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四個男生繼續往靜水胡同走去。
邵星辰和熊文彬都圍著越維新,興致勃勃地問:「你前面唱的歌叫什麼?」
越維新就老老實實地說這是精靈一族的祝禱歌。他有些歉疚地表示:「我只聽過一次,只會唱其中一句,不會唱完整的。」他的聲音忽然就低沉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明顯的顫音。
單從音樂的角度來說,這是一首非常好聽的歌。但越維新聽到這首歌的場景卻不是那麼美妙。暗無天日的魔域中,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犧牲。一位精靈族的長老耗盡生命力發動了轉移魔法,將他們送離危險地帶。精靈在死亡前輕輕吟唱了這首歌,祝福還活著的人。
越維新吸了吸鼻子。
喻臨本來獨自生著悶氣——真的好氣哦,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於是就更生氣了——卻又第一時間發現了越維新的情緒變化,看向越維新問:「你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嗎?」
喻臨態度強硬地拉著越維新去奶茶店休息了。
喻柏凱在家裡看球賽,忽然手機響了。他隨手拿起來一看。
喲,是兒子發來的微信!
喻柏凱頓時就把身體坐直了,興匆匆地點開了消息。
連結:「青春須早為,豈能兒女情,高中生要遠離早戀」
連結:「寫給早戀兒子的一封信,你有什麼能力給她幸福,你有什麼資本為她承諾」
連結:「早戀危害大,浪費感情,害人害己」
……
老父親很茫然。
喻柏凱謹慎地回覆說:「好的。爸爸知道了。爸爸相信你,你肯定不會早戀的。」
喻臨:「……」
爸,你非要逼我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嗎!可是我不能落下把柄給越維新留下一個我很狹隘的印象。所以,我們的父子情經不經得住考驗就看這一次了,你主動轉發給越維新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