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周沐犀是最後一個到場的嘉賓，路上遇到塞車，所以來得遲了。他一到場先和工作人員打過招呼，去和其他嘉賓匯合的時候，目光率先迎合自己的取向狙擊在人群中搜尋易丞戚。

　　四目相對，眼神交匯，周沐犀腦內多巴胺分泌旺盛，難以克制思念成疾的雀躍心情。

　　可易丞戚只對他淡淡一笑，點頭之間，目光也迅速地躲閃開去。

　　周沐犀：“。”

　　周沐犀隱約覺得不對勁，但節目組開機錄製，他沒來得及私下跟易丞戚接觸。

　　隨著今天的錄製開始，卻也不斷證實了周沐犀對於易丞戚刻意避開他的猜想。

　　先是碰面時成了點頭之交，再是往期同座的兩人這一次卻分隔前後座，最後是錄製全程兩人都沒了眼神交流……

　　周沐犀站在一片金燦燦的稻田前，皺著眉思考人生。

　　他思來想去，再結合今天的嘉賓陣容，猜測易丞戚今日反常的原因可能是出在蕭蔡丹身上。

　　易丞戚刻意和他保持距離，只是為了在蕭蔡丹面前避嫌？

　　周沐犀當然知道圈內關於自己和蕭蔡丹那些不清不楚的流言蜚語，儘管他私下拒絕蕭蔡丹的態度很堅決，但明面上還是給人家女孩子留足面子。

　　易丞戚怕是誤會蕭蔡丹和他的關係了。

　　周沐犀捋順邏輯，再一看向今日對他避之不及的易丞戚，他只看到一個想和他說話又不敢開口，想親近他又不敢靠近，只能拼命克制自己的小可憐。

　　車諧星也走到周沐犀旁邊，望著在稻田裏割水稻的農民，同樣鎖上眉。

　　節目組這一期給出的遊戲任務，是讓嘉賓們幫忙割稻谷。車諧星的表情頓時就同步變成吃檸檬的表情包，他一臉惆悵道：“哎喲，我這把老腰啊……”

　　而周沐犀像是要給車諧星證明他的腰很行，拿起手套鐮刀就下地幹活，半句抱怨都沒說。

　　車諧星：“。”

　　比起在場的老（金名嘴，車諧星）弱（兩位女星）嘉賓，還有對自己定位不清的易丞戚，周沐犀無疑是六人之中的最強能力者。其他嘉賓都氣喘吁吁地回車上休息時，周沐犀還遊刃有餘地多割了幾平米的稻田。

　　等周沐犀歇下時，車諧星就用一次性紙杯倒了杯溫開水塞給蕭蔡丹，笑呵呵地讓她趕緊給周沐犀送水去。

　　易丞戚站在斜後邊，距離蕭蔡丹七步之遙，距離周沐犀更是足有十米。他手裏拿了盒甜牛奶，不在意的瞥了蕭蔡丹一眼，低頭剛在牛奶盒紮上吸管，正想自己喝，猝不及防就聽到一聲微微帶喘的磁性嗓音響起，問：“給我的嗎？”

　　易丞戚茫然地抬頭：“啊？”

　　就看到周沐犀不知怎的已經站在他的面前，深邃迷人的眼睛裏，裝著笑意，還裝著易丞戚的身影。

　　易丞戚傻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周沐犀主動俯下身，就著易丞戚拿在手上的甜牛奶抿了一小口。

　　易丞戚：“。”

　　易丞戚很受驚，聲如蚊蚋，結巴道：“你你你……不是不喝牛奶嗎？”

　　周沐犀抬起頭，對易丞戚眨眨眼睛，答非所問地笑道：“我以前還說過談對象不找圈裏人呢。”

　　易丞戚：“？”

　　這兩者有什麼偶然聯繫嗎？還是故意說給蕭蔡丹聽的？所以這話的意思是暗示有戲還是沒戲？

　　易丞戚剛剛被勾起八卦欲，求生欲卻扼殺他的好奇心。

　　周沐犀一彎腰，易丞戚的前方視野一開闊，他一眼就看到站在斜前方的蕭蔡丹直接把手裏的紙杯捏扁了。

　　捏。扁。了。

　　易丞戚：“。”

　　紙杯裏猝然湧出的水打濕她的右手，而蕭蔡丹淡定地拿紙巾擦乾。

　　易丞戚覺得脖頸一涼，周沐犀這個行為根本是在引戰——周沐犀喝的只是易丞戚的牛奶，但蕭蔡丹怕是想啖（易丞戚的）肉飲（易丞戚的）血。

　　周沐犀直起身，看見易丞戚這一副受驚不安的小模樣，又心疼又好笑，抬起手搭在易丞戚的頭頂揉了揉。

　　實際上不管有沒有易丞戚，周沐犀都會婉拒蕭蔡丹那杯水。只是恰好易丞戚就站在蕭蔡丹後面，周沐犀也想借此機會給易丞戚一個答復：選項A 易丞戚，選項B 蕭蔡丹，周沐犀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易丞戚。

　　即便是選項矛盾化，選項A 是易丞戚＋討厭的牛奶，選項B 是蕭蔡丹＋解渴的溫開水，周沐犀依然會選擇易丞戚。

　　周沐犀做出這番感動自己的抉擇之後……他發現，易丞戚在接下來的一整天更是躲得他遠遠的，根本不給他靠近的機會。

　　周沐犀想私下找易丞戚問清楚，無奈攝像機跟拍一整天，兩人根本沒有獨處的時間……

　　一直等到入夜。

　　房車停車的空地前面是一片九裏香種植園，沒趕上花期，倒是門口那兩棵開滿簇簇金黃小花的桂花樹，香飄十裏。

　　他們今晚便在這裏過夜，車上的兩個床位留給兩位女士，餘下的四位男嘉賓則在房車前搭幾個帳篷湊合睡一覺。

　　一天的拍攝結束了，小助理周境澤讓周沐犀去接個電話，經紀人找他談工作。談完工作，掛了電話，小助理見周沐犀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得噓寒問暖道：“哥，是今天的拍攝太累嗎？”

　　周沐犀揉了揉眉心，滿腦子都是易丞戚今天對他避之不及的樣子，歎了口氣：“我當初就該跟節目組挑明，不接受和蕭蔡丹同框錄節目……”

　　關於蕭蔡丹，小助理周境澤也知道，她家世背景強大且漂亮任性，當初曾在私底下倒追周沐犀，追得那叫一個轟轟烈烈，周沐犀只能刻意回避她。

　　小助理周境澤以為周沐犀為蕭蔡丹犯愁，就聽周沐犀接著說：“就因為蕭蔡丹在場，易丞戚今天一整天都躲著我。”

　　小助理周境澤：“？”

　　周沐犀歎著氣。

　　小助理周境澤不明白周沐犀為什麼會因為易丞戚躲他而歎氣，也不明白周沐犀為什麼會覺得易丞戚躲著他會和蕭蔡丹掛上聯繫，他想了想，忍不住坦白道：“哥，易丞戚他躲著你，也有可能是桂花糕對他造成打擊……”

　　周沐犀擰著眉：“？”

　　周沐犀這才從小助理的口中得知，截止目前，就在第一期節目和第二期上半集節目播出之後，易丞戚便被桂花糕“埋怨”過兩次。埋怨一詞，用得十分隱晦，周沐犀氣憤工作室不作為的同時，更擔心易丞戚今天刻意和他保持距離是誤以為桂花糕的態度表明了他的立場。

　　周沐犀一想到易丞戚下午對於他的主動靠近顯得惶恐不安的模樣，登時就心疼得要窒息，當即腦補出一個卑微討好的小可憐，卻被告知：周沐犀配合他在鏡頭前演出，私下裏卻是對他極度嫌棄。

　　周沐犀霍然起身，匆匆地跑下車，跑回帳篷營地卻沒找到易丞戚。

　　•

　　而周沐犀眾裏尋他千百度的正主，此時拿著手機走到偏僻角落裏。

　　他坐在一棵桂花樹下的砌磚壇上，給他的親媽發去語音通話邀請——傅女士在半個小時前給他打了七通電話和八通微信語音通話，跟某寶客服為沖業績而催好評似的。

　　但傅女士不催某寶評，她打電話給易丞戚只有一個目的：為自己的廣場舞進入賽區拉票。

　　可任憑傅女士如何賣慘賣老賣威嚴，易丞戚堅決不同意：易丞戚去年前年都給她拉過票，傅女士每每都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然而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傅女士顯然已經把廣場舞當成她的終生事業在經營。

　　傅女士被這不孝子氣得隔屏跳腳：“你爸寵了我這麼多年，盡在你這受氣！當年要不是你娘出資30W，保你進50強，你現在還指不定在哪兒當富二代呢！”

　　易丞戚手裏捏著一小簇桂花湊到鼻尖嗅了嗅，神清氣爽，淡定道：“那你肯定不會答應你的富二代兒子為了那30W，選擇被富婆包養。”

　　“……”

　　周沐犀找遍方圓幾裏，剛找到易丞戚的時候，就猝不及防的聽到這樣不得了的對話。

　　如果被狗仔隊聽了去，半小時後的熱搜就會變成——

　　#易丞戚生母怒斥易丞戚不孝子#

　　#易丞戚為了30W曾被富婆包養#

　　#易丞戚以色交易晉級選秀節目#

　　“。”

　　易丞戚聞聲回頭一看，臉上的淡定自若頓時垮掉，他突然結巴道：“周……周沐犀？”

　　易丞戚變得局促不安，手機通話那端的傅女士卻興奮得拔高音量：“周沐犀？周沐犀也在你旁邊嗎！讓那孩子也給媽媽拉拉票！投票三日後就截止了，快！！！”

　　易丞戚想要掛斷通話，奈何手抖，被傅女士得逞多嚷了一句廣告：“西洪市什溝區第七屆夕陽紅杯廣場舞大賽，領隊是傅……”

　　傅女士聒噪的聲音被易丞戚掐斷。

　　“。”

　　易丞戚迅速把手機開飛行，免得被傅女士的來電炮擊。

　　易丞戚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周沐犀在他的旁邊坐下，忍著笑問：“你媽媽參加比賽，讓你幫她拉票嗎？”

　　易丞戚尷尬地點頭：“甭管她，中年婦女不該有那麼強的勝負欲，重在參與，強身健體。”

　　易丞戚一手攥著手機，一手捏著一小簇金色桂花，表面冷靜，藏在鞋裏的雙腳卻尷尬得蜷縮起腳趾。

　　易丞戚轉頭咳了一聲，正想尿遁，周沐犀突然開口，輕聲問：“你今天……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易丞戚聞言詫異地扭過頭去看周沐犀，眨巴眨巴眼睛，半晌反應過來才連連否認：“沒有沒有。哪能呢。”

　　易丞戚能說他今天避開周沐犀只是為了要保命嗎？他的債主還分為兩批人馬，先是桂花糕，後是蕭蔡丹。

　　周沐犀帶著歉意，說：“我近期一直在忙，不知道我的粉絲在網上攻擊你，我的助理也瞞著我，我剛剛才知道這件事的，真的很抱歉。”

　　易丞戚一見周沐犀突然這麼鄭重其事地跟他解釋，連忙點頭：“我能理解，粉絲護主，難免會過激，我不在意的，真的沒關係。”

　　他很好，他只是被桂花糕插了兩刀，殺不死他的，只會讓他變得更堅強……

　　但如果可以，還請愛護我方易丞戚。可以不愛，請別傷害。

　　舉手之勞，不勝感激。

　　周沐犀不放心地追問：“你真的不生氣了？”

　　易丞戚重重地點頭道：“我真的沒有生氣。”

　　周沐犀鬆了一口氣，安靜了一會兒，又對易丞戚說：“作為賠禮，我給你唱首歌吧？”

　　易丞戚：“？”

　　易丞戚第一反應是：還有這種好事？

　　周沐犀在節目裏擺出寧死不屈的架勢，這會兒卻主動要求想唱給易丞戚聽。易丞戚可就樂壞了，滿懷期待地說：“好啊好啊，那你唱吧。”

　　周沐犀輕咳了一聲，表情不太自在。他醞釀了一番，唱起易丞戚上期節目唱的那首歌的副歌部分：

　　思念沒有色彩

　　思念非黑即白

　　你予我歡顏

　　它是五彩斑斕的黑

　　你擁我入懷

　　它是絢麗繽紛的白

　　……

　　周沐犀唱得很用心，也把每句歌詞唱得很動情。

　　易丞戚他……他聽得目瞪口呆。

　　要不是他從小聽著周複友的歌長大，對這首歌的歌詞倒背如流，否則一直聽到周沐犀唱完，易丞戚恐怕都還分辨不出這首歌的調調。

　　周沐犀一唱完，自己先鬆了一口氣，一轉頭看到易丞戚這副糾結的表情，他忍俊不禁地問道：“聽完有沒有很解氣？”

　　易丞戚一懵：“啊？”

　　周沐犀自我調侃道：“聽完之後是不是會感慨，原來周沐犀也不是天生完美的存在，比如他唱歌就比普通人都要難聽，百萬調音師聽了都要怒砸調音台。”

　　易丞戚：“。”

　　雖然聽得出周沐犀是在調侃自己，但是這句調侃怎麼聽怎麼古怪：周沐犀如果唱歌好聽，就是天生完美的存在？？

　　易丞戚倒是發現周沐犀是一個天生自戀的存在。

　　周沐犀很享受和易丞戚獨處閒聊，又笑著說道：“我剛才聽到阿姨說贊助30W保你50強。”

　　易丞戚：“。”

　　易丞戚尬笑著看了周沐犀一眼，說：“你可以假裝沒聽到嗎？”

　　周沐犀笑了笑，不答反問易丞戚：“你為什麼想要出道當明星呀？”

　　以至於家裏不出資，被富婆包養也要保晉級。

　　易丞戚坦誠道：“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出道當歌手，每次寫作文談到夢想，我都寫我要上春晚，當個超級大明星！”

　　周沐犀微笑道：“那你的夢想已經實現一大半了，你現在是大明星，只是離歌手還有點距離。其實你唱歌很好聽。”

　　周沐犀說的很客觀，易丞戚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連最後一句誇獎也沒心情聽。

　　周沐犀曖昧地遞給易丞戚一個眼神，含蓄地說：“我覺得你缺的不是一個給你30W，保你晉級的富婆，你是缺一個能給你好資源的音樂人。”

　　現在是資訊大爆炸時代，想要做出一首萬人傳唱的真正意義上的大hit單曲已難如登天。就算誠意十足，斥資千萬打造的新單，往往也很難讓千百個路人買單。

　　可惜易丞戚沒能接收到周沐犀傳達的訊息，他又歎了一口氣，抻了抻腿，說：“咱們還是換個愉快一點的話題吧。”

　　周沐犀疑惑：“嗯？”

　　這個話題還挺愉快的呀，只要易丞戚一句話，他可以動用他爸在音樂圈累積的資源幫他，這不愉快嗎？

　　周沐犀轉念又一想，易丞戚大概是不想讓兩人的關係蒙上利益交換的陰影吧。真心換真情，如果摻雜利益關係，雙方的立場就不平等了。

　　周沐犀的腦子裏不知幾時自動安裝了一款易丞戚專用APP，能自動為易丞戚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舉動圓上一個最動情合理的邏輯解釋，然後打動他自己。

　　周沐犀的眼神又溫柔了幾分，輕聲問他：“想換什麼話題？你來說吧。”

　　易丞戚見周沐犀這麼好說話，心癢癢地忍不住八卦道：“我聽說蕭蔡丹私底下追過你呀？這是真的嗎？”

　　周沐犀像是毫不意外易丞戚會問這個問題一樣，淡淡一笑，明確回答：“嗯。”

　　易丞戚的八卦之魂搓搓小手，又問：“那你為什麼拒絕，我覺得她挺好的呀。”

　　易丞戚一連兩個問題都在周沐犀的意料之中，他心情很好，唇角帶笑，答：“因為我覺得，我值得更好的。”

　　易丞戚：“…………”

　　易丞戚頓時被噎住。

　　這個回答很周沐犀，和“天生完美周沐犀”有異曲同工之妙。

　　易丞戚哈哈笑兩聲，不知道該如何附和他的自戀，只能乾巴巴的誇道：“那你可真是棒棒噠。”

　　說罷，順手把捏在手上的一小簇金黃色的桂花遞給周沐犀，說：“獎勵你一朵小發發吧。”

　　周沐犀欣然接過去，和易丞戚指尖相觸都能變成心動瞬間。

　　他撚著那一小簇桂花的枝末，看了看，嘴角不自覺的上揚，抬起頭問易丞戚：“你知道桂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易丞戚被問得一懵，搖了搖頭，正想說可以用手機查一下，兩人就被找過來的工作人員喊了回去，說是在田野裏發現好幾隻螢火蟲，便讓嘉賓臨時加點把這場景錄製下來。

　　易丞戚和鬱婕等人表示很樂意，畢竟現在除了人工繁育的螢火蟲公園，平時已經很難遇見螢火蟲了，能在拍攝地遇到野生螢火蟲，是他們的幸運。

　　而一場意外之喜，往往能勝過百場精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