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易丞戚剛回到自己那一隊的陣營，金名嘴就跟他說：“戚戚，你的蒸蛋差不多好了。”

　　易丞戚應了一聲，揭開鍋蓋，用筷子在凝固成型的蛋羹上戳了戳，這才關火。他手忙腳亂地把蛋羹端出鍋，正好就看到周沐犀過來這邊問車諧星拿調味品。

　　易丞戚忍不住道：“周……沐犀！”

　　他還改不了要喊“周老師”的習慣。

　　周沐犀轉頭看他。

　　易丞戚斟酌語句，忸怩地問：“你要不要嘗嘗我剛蒸好的雞蛋羹……”

　　易丞戚說話的音量逐字遞減。

　　周沐犀微微一笑，走近兩步，說：“好。”

　　易丞戚心頭一喜，連忙把手裏的小勺子遞給周沐犀。

　　周沐犀接過勺子，舀起一小勺蛋羹，吃了。在易丞戚滿懷期待的目光中，他客觀的評價道：“加一點生抽會更好吃，不過這要看各人口味。”

　　易丞戚二話不說，就在旁邊的調料盒裏找到一瓶生抽，遞給周沐犀，說：“那你幫我加吧……”

　　“。”

　　周沐犀忍俊不禁。他接過生抽，沒有急著加在蛋羹上，而是眼含笑意的看著易丞戚，問道：“意思是要迎合我的口味嗎？”

　　易丞戚當場否認，回答牽強：“我怕我加的太鹹了……”

　　周沐犀沒有戳穿，他的心情很愉快，旋個生抽瓶的蓋子都忍不住用左腳踩拍，也因他踩得太嗨，結果他的手一個哆嗦，紅褐色的生抽跟開閘洩洪的洪水猛獸一樣，氣勢洶洶地灌在蛋羹上。

　　周沐犀：“……”

　　易丞戚：“……”

　　氣氛突然很尷尬。

　　周沐犀笑容很僵，竭力維持自己的形象，不失禮貌道：“抱歉……我剛才沒注意看，這瓶子沒有那種限流的塑膠口。”

　　由於在鏡頭裏不能帶商標出場，醬油等調味品都是用分裝瓶分裝的。

　　易丞戚也假笑道：“沒事……”

　　兩個人虛以委蛇，經歷了一陣沉默之後，一致手忙腳亂地行動起來：一起把蛋羹裏的生抽倒掉。

　　然而在他們互相客套的過程中，淹沒蛋羹表面的生抽已經浸泡入味，淡黃色的蛋羹也已經被滲透成一層橙黃色。

　　周沐犀表情凝重地盯著這碗雞蛋羹，說：“……我會負責的。”

　　易丞戚：“？”

　　而周沐犀所謂的負責，就是在眾人分享成果的晚餐中，獨自一人扛起幹掉這碗被眾人嫌棄的重口味蛋羹的責任。

　　易丞戚都看得不忍心，他見周沐犀連著喝下兩碗清湯，怕是還不足以沖走卡在他喉嚨口的齁鹹味的千萬分之一，就連忙拿了一瓶金主的礦泉水遞給周沐犀。周沐犀雖然接了過去，但順手又把礦泉水放在旁邊。

　　日落西山，晚間風涼。

　　酒足飯飽，六個人圍坐篝火旁，坐在星空下，聊聊體己話，還有今日份的旅行感想。

　　車諧星哼著小曲，回顧往事道：“周沐犀，你爸跟我還是同一輩的人，當年背著把電吉他，哎喲，那叫一個瀟灑啊，這一眨眼你都長這麼大啦。”

　　一說起時光匆匆匆匆流走，也也也不回頭的懷舊話題，金名嘴和柯演員這些在娛樂圈裏摸爬打滾半輩子的長輩都頗為感慨。

　　車諧星還哼起周沐犀爸爸的歌，他哼了兩句，期待地看向周沐犀道：“氣氛這麼好，給大家唱首你爸的歌吧！”

　　車諧星的提議得到金名嘴等人的鼓掌和附和。

　　周沐犀面露為難，車諧星笑道：“就唱你爸的歌，別說你不會唱啊，來兩句，這期節目必須火。”

　　金名嘴也樂呵道：“這期標題想好了，就做懷舊主題，周沐犀首次在綜藝獻唱周複友的成名曲。”

　　周沐犀自打以演員的身份出道，就沒有在任何節目裏唱過歌，若他首度獻唱，的確能成為炒作熱度的大噱頭。

　　在場其他人樂呵呵地拍手起哄：“周沐犀！周沐犀！周沐犀！”

　　易丞戚抱著雙膝，坐在角落裏。他在火光跳躍間看到周沐犀的眉心打著眉結，顯然他很不情願，卻還得強顏歡笑著委婉推拒：“我唱歌很難聽。”

　　易丞戚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周沐犀被篝火的火光映得通紅的臉，火光明滅之間，周沐犀的臉部輪廓變得更立體，他的眼睛也像黑琉璃般，光芒流轉。

　　易丞戚忽然起身，他迎著其他人詫異的目光，小幅度動作地拍拍自己的褲子，有點靦腆地說道：“那個……我媽媽是周複友老師的忠實粉絲，我從小也是聽著周複友老師的歌長大的，我能不能唱一首，要是我唱的歌能被周複友老師本人聽到，我媽肯定得樂壞了。”

　　易丞戚的本意是替周沐犀解圍，金名嘴也意識到了，笑著說：“行！你可要好好唱，周沐犀負責讓他爸聽到。”

　　易丞戚低頭看向周沐犀的方向，光線昏暗，他看不太清周沐犀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周沐犀的目光全數落在他身上。

　　易丞戚清清嗓子，靦腆害羞的表情和動作在他開唱的下一秒不復存在。

　　易丞戚的歌聲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卻又在眾人的意料之中，初聽時，覺得很驚喜，但靜下來又一想，畢竟，易丞戚可是唱跳選秀節目走出來的第二名啊，只是平日裏緊扣在易丞戚頭上的“流量炒作”四個字太刺眼了，刺眼到幾乎掩蓋了易丞戚本身的光和亮。

　　周沐犀坐在底下，靜靜地看著易丞戚發光發亮，火光映紅他的半邊臉，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周沐犀聽著易丞戚溫柔似水的歌聲，唱出那些他爛熟於心的歌詞，他竟聽出另一種不同的味道。

　　周沐犀還聽到了篝火堆裏的火舌舔舐柴火發出的劈裏啪啦的響聲，一如他心底躥起的一簇火苗，已經以燎原之勢，肆意妄為地侵略了他的封地，沒有預留談判的餘地，他亦沒有抗衡的能力。

　　易丞戚輕聲唱著：

　　思念沒有色彩

　　思念非黑即白

　　你予我歡顏

　　它是五彩斑斕的黑

　　你擁我入懷

　　它是絢麗繽紛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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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丞戚唱完，有點小尷尬地朝三個方位90度鞠躬，全場響聲迎接他落座。

　　金名嘴怕車諧星沒有眼力見，又起哄周沐犀起來唱歌，立刻轉移話題道：“沐犀呀，回去記得讓你爸聽一聽咱們戚戚唱的好不好啊。”

　　周沐犀微笑著點頭，不經意的瞥了易丞戚一眼，嘴角帶笑，意有所指道：“我爸一定會很滿意的。”

　　柯演員接過話笑道：“你爸當年在你這個年紀啊，站在舞臺上就是萬千少女的偶像，但是私底下已經跟你媽好上啦，你可得抓緊點。”

　　周沐犀忍俊不禁道：“我承認，這一點比不上他。”

　　車諧星哈哈笑著問：“你對未來伴侶有什麼硬性要求沒有，想找圈外人還是圈裏人？要是圈內人，我們幾個叔伯輩的還可以給你做媒。”

　　周沐犀眼角餘光一直落在易丞戚身上，聞言笑道：“標準都不靠譜，在對的人出現的時候也會因他而變。主要還是得看緣分吧，圈裏圈外都不是很重要。”

　　金名嘴接過話，說：“我覺得你應該更傾向于找圈外人。”

　　周沐犀不假思索道：“不是圈外人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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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期結尾圍繞著周沐犀的各種話題，終於結束錄製。

　　六個嘉賓和工作人員互道“你辛苦了”，易丞戚一轉身，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一句“不好意思”脫口而出，抬頭一看，卻發現是周沐犀帶著微笑站在他面前。

　　易丞戚下意識地睜大眼睛，面露詫異：“周……沐犀？”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助理小白停住腳步，順手拉了一把要跑向周沐犀的小助理周境澤，他箍住小助理周境澤強行把人留下“寒暄”。

　　周沐犀輕輕哼出一聲鼻音，應：“嗯。”

　　然後又問：“你現在要趕去機場了嗎？”

　　易丞戚點點頭。

　　周沐犀搭上話，自然而然地和易丞戚並排走在一起。他的嘴角始終上揚著一點弧度，不明顯，但他此時給人的感覺就是心情愉快。

　　易丞戚瞄了周沐犀一眼，問：“你呢？”

　　周沐犀低頭對易丞戚笑，說：“我直接坐車去臨市。”

　　易丞戚再次點頭，再次沉默。

　　易丞戚的心裏百爪抓撓，他不知道周沐犀為什麼會突然跟他搭話啊！他只想安安穩穩結束節目錄製啊！他今日準備的小抄只有蒸蛋菜譜和周沐犀喜惡百科大全，還沒來得及準備《如何跟周沐犀愉快聊天100問》的萬能手冊啊！

　　易丞戚啞巴，易丞戚尷尬，易丞戚絞盡腦汁無話可說。

　　而此時與易丞戚同行的周沐犀，也不比易丞戚好多少。

　　兩個人慢吞吞地拖著腳步，從錄製現場走到保姆車這段距離，愣是被走出馬拉松最後一千米那奄奄一息的虛浮無力。

　　其中主要是周沐犀拖著走，被迫同行的易丞戚不得不保持與他同步。

　　眼看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易丞戚忍不住暗喜，周沐犀忍不住焦慮。

　　氣氛尷尬得彷彿是南方六、七月的陰雨天氣，空氣潮濕得令人窒息，是連內褲都晾不幹的梅雨季。

　　周沐犀突兀地開口：“你今天……”

　　易丞戚疑惑地轉過頭看他：“啊？”

　　周沐犀豁出去了，直接問：“你今天……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

　　易丞戚沒想到周沐犀會問得這麼直白，他不僅沒有提前準備《如何跟周沐犀愉快聊天 100問》萬能手冊，他也沒有準備這種直擊靈魂的問答啊！

　　周沐犀靜靜地看著易丞戚，等他回答。可易丞戚被問得措手不及，因為過度心虛而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怎麼也說不清楚。

　　就當易丞戚尷尬得想要百米衝刺直接逃離現場，周沐犀忽然一笑，深邃的眼眸含著藏不住的笑意，問他：“原因很難說出口嗎？”

　　易丞戚咬著下嘴唇，羞憤得臉紅紅的連連點頭。

　　難道要他當面坦白，向周沐犀求得諒解與同意：我正在努力帶領（煽動）一群一周cp粉陪我一起意淫我[嗶——]你？

　　怕是周沐犀直接就當場[嗶 ——]了他。

　　注：第一個[嗶]指黃色暴力，第二個[嗶]指暴力。

　　周沐犀試探性地問：“是像郭北萊那樣嗎？想要和我炒男男cp拉攏人氣？”

　　易丞戚低頭搖了搖：“不是的……不一樣……”

　　易丞戚既沒想捆綁周沐犀炒作人氣，也沒想讓周沐犀學郭北萊炒X•戚cp，他單純是為了滿足自己莫須有的堂堂男子漢的自尊心（。）

　　雖然回頭一想很幼稚，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好在周沐犀善解人意得像個頭頂光圈的小天使，看到易丞戚此時的窘境，也不再逼迫他，而是抬起手摸摸易丞戚的頭頂，溫柔得不像話地笑著對他說：“那就不說了。有點冷，你快回車裏去吧。”

　　易丞戚一臉懵地看著周沐犀，茫然地眨著眼睛，在周沐犀的寵溺目光下，他吸了吸鼻子，小聲道：“嗯……”

　　易丞戚轉身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過頭去，他看著仍站在原地的周沐犀，小聲問道：“那，我還能像現在這樣繼續打擾你嗎……”

　　畢竟意淫人家那麼久，易丞戚多多少少對周沐犀心懷愧疚。

　　周沐犀對他挑了下眉，嘴角上揚，說：“可我不覺得打擾啊。”

　　“。”

　　易丞戚因周沐犀這句話而被哽住。

　　易丞戚宣佈，從今天起他被周沐犀圈粉了！所謂的愛豆Killing Point指的就是這樣的瞬間吧！周沐犀整個人像天使一樣閃閃發亮，走起路來怕是還有金光閃閃的粉末掉下來！

　　易丞戚沒曾想自炒一周cp竟能得到周沐犀的首肯，心中加深愧疚的同時又忍不住偷偷高興。他心情大好，笑容燦爛，走路都想一蹦三跳，語氣明媚道：“那……我先走啦！下次再見！”

　　易丞戚歡快地揮著小手跟周沐犀告別。

　　•

　　送走易丞戚，周沐犀鑽進自己暖和的保姆車裏，甜蜜蜜的琢磨著一會要不要給易丞戚發個微信。

　　小助理周境澤偷偷瞄了周沐犀幾眼，欲言又止，周沐犀一直對外堅稱以後找物件必須是圈外人，為什麼今天卻說“不是圈外人也可以”了。

　　小助理周境澤對此耿耿於懷，無奈他不敢過問老闆的私事，只能任其爛在他的心裏。

　　還有——

　　小助理周境澤說：“哥，易丞戚的助理太可疑了，剛一結束錄製，我就想跑去接你，結果易丞戚的助理中途拉住我，硬是給我安利一堆微商產品。我覺得他這人肯定有問題！”

　　小助理忿忿不平。

　　沒想到周沐犀說：“你以後要儘量和他搞好關係，他給你推薦產品你就買，回頭直接找我報銷。”

　　小助理周境澤：“？”

　　哥，你有事嗎？

　　嗯？

　　作者有話要說：

　　五彩斑斕的黑是個網路梗，其他歌詞是我瞎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