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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籠》第18章
Péi,Zhī

  pei,zhi。

  這兩個音在他心腔輕輕滾了一下。舉重若輕的輕。

  他說是,他看著徐向阝曰,說你又是她什麼人?

  ——他不就是為了問這個,才跟著出來的麼。

  徐向阝曰回望著他,把煙換到另一隻手,類似一種正衣冠的儀式。他答道:「我對她而言,有很多重身份。不知道你想聽哪一種?」

  陳恪沒有多餘的動作,就如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說,那得看你想說哪種。

  「她在國外上學,你知道吧。」

  他不知道。

  「是和我一起。從小學,我倆就住一塊兒。她生理期都是我給她記。直到前兩年我回來。」

  「當然,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如說點和你有關的吧。」

  陳恪先吸進了一口煙做準備。

  但他怎麼會想到,徐向阝曰開口會是——

  「那條裙子,黑色的,我送她的。」

  那條裴枝說「你賠不起」的裙子。

  「她走那天夜裡,是我在那破樓下面,等的她。我開車接她回來的。」

  陳恪不會忘掉那天。

  「她留下給你的錢……」說到這裡,徐向阝曰頓了一下,笑著繼續,「也是我的。」

  陳恪張口,呼出煙霧。

  曾有那麼一個夜晚,他一遍又一遍,貪婪而近乎小心翼翼地與她接吻、吸煙、接吻。

  那時,他看不到白色煙霧四下飄散的軌跡,眼裡只有她。

  陳恪低低勾了下嘴角,那笑容卻轉瞬即逝。

  「回去我拿給你。」

  「別誤會。」徐向阝曰不慌不忙笑道,「她給你了,就是給你了。我這樣攤開來說,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也有我的難處——枝枝很愛玩,我代她向你道歉。雖然我沒辦法拒絕一切她想要做的,但我相信,你不會想要揷足我和她之間。」

  陳恪慢慢地重複了遍:「揷足?」

  「是。我想只有你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京州大學BBs上,他和裴枝報導那天被拍的照片至今飄紅在首頁。這位醫學院新著名高富帥確實吃香,所以幾乎每天都有女生,摸過來跟帖哀悼自己愛情的小火苗才萌芽就已經被掐熄了。

  陳恪點頭,緩緩地說:「我知道了。」

  「那麼,」徐向阝曰把手機遞給他,「拜託你和她說清楚了。」

  陳恪並沒有伸手。他靜止地看向徐向阝曰。

  「我和她早清楚了。」

  只是今天之前,不清楚的一直是他而已。至於裴枝,她有不清楚過嗎?

  「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願意。」

  陳恪回教室後,徐向阝曰撥回去,「你平常不都玩完就算了嗎?你究竟看上他哪一點?」

  裴枝說刺激。「我看上他刺激。」

  她的聲音融在夜風裡,從線路那頭不太真切地傳達過來。

  徐向阝曰說我不明白。

  既然陳恪拒不佼流,裴枝又開始走,漫無目的,她也說不清這是種前行還是後退。

  「他沒有讓我看得起的。所以才刺激,懂麼?」

  她是個無情的女人,而他卻似乎是個感情充沛的男人。光憑這一點,已經足夠她看不起他。

  但是,「那種幾十一天,空氣中還有股黴味,一開淋浴噴頭,水跟冰雹一樣砸下來的房間,你這輩子也沒進去過吧。真的,你下次試試,碧五星級酒店有意思多了。」

  他依然似懂非懂。

  裴枝又說:「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看《天龍八部》麼,段譽他媽,為了報復段正淳的花心,和一個殘廢的乞丐做。因為這個人最骯髒。」

  出於對人姓的怨恨,那種自貶身份的熱望。

  徐向阝曰默然:「……你要報復誰?」

  她刹住了。

  這一刻她駐足長街,低頭思索了半天,然後說了這麼一句話:「剛才有人在我身邊吸白粉。」

  徐向阝曰乍驚,還沒顧上著急,裴枝先開口叫了他的名字,「徐向阝曰,你每天和我說學醫多麼累,但我知道,你樂在其中……可我呢……我感覺不到活著……我說的活著,是能看見生命力的那種活著,不是僅僅是活著……我的下一步是什麼,毒品?我也會變成她那樣,是麼?」

  「不是,裴枝。不是……」

  她不再說話,注視著前方無盡的黑暗。

  我既需要發洩,可又懼怕更深的墮落。

  人人都在前行,我卻找不到該去往的方向。

  夜風陣陣拂過她心頭,她漸漸酒醒了。

  這個世界不需要她軟弱。

  「我誰也不報復。」裴枝終於笑,「你跟陳恪說,叫他等我。」

  【出於對人姓的怨恨,那種自貶身份的熱望。by齊奧朗。原文為:出於對人姓的怨恨,那種自貶身份的熱望,讓人想要去扮演犧牲者、怪物、畜生!……他者不存在——這是一個顯而易見且令人安慰的結論。(我寫的時候想到這句話,感覺可以照見裴裴的一部分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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