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這是用生命在猥瑣啊!
翌日晚間,紀格非回到家時就感受到了濃郁的怨婦氣場。
“……?”他不解地看著一扭一扭爬到他面前、卻故意把頭……也就是沒有洞的那一面,對準了他的拖鞋。
沙發也賭氣似的蹦緊了身體,紀格非坐下去的時候被硬得嚇了一跳。
“你們這是……?”他哭笑不得地看著眾傢俱,“在賭氣?”
“哼!”茶几冷哼,“你還知道回來?”
“?”紀格非一頭霧水。
“哇!主人討厭死了啦!”拖鞋扭動著撲上來,把自己的洞套上他的腳,“再這樣我就不會再原諒你了啦!嗚嗚嗚嗚……”
“……我到底做錯什麼?”紀格非下意識地尋找著骨架,想找個思維正常點的傢伙進行對話。他起身朝臥室走去,骨架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床上看書。
空蕩蕩的床上只躺著個筆記本。紀格非愣了愣,身後傳來骨架悶悶的聲音。
“你回來了。”
還未來得及回頭,兩條慘慘白的臂骨就伸了上來,將他整個摟住。
“今天這都怎麼了……”紀格非哭笑不得。他這是被骨架抱了?這感覺還真奇妙。伸出手去也只能摸到堅硬突兀的脊椎。胸膛和肋骨相觸,硌出了格外分明的觸感。
“我想你了。”骨架淡淡道,然後鬆開手,頭也不回地朝書房走去。
“?”紀格非愕然。
這算是什麼反應?一般說完“我想你了”的下一句話不應該是“不要再離開我”之類的嗎?再不濟也要來個吻……呃。紀格非想像了一下骨架那個沒有嘴唇的牙床親上來的感覺,頓時毛骨悚然。
……吻就算了,再再不濟,傲嬌地別一下臉說句“以後不要隨便離開我那麼久”也行啊!
骨架君你真是太不可愛了啊!
不過被骨架說了那麼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紀格非算是弄懂了傢俱們為什麼發他脾氣。昨天出門前他跟大家說好了會趕回來放鞭炮的,結果卻留宿在了表哥家,算是失約了。
“不好意思啊……太冷了就懶得回來了。”紀格非來到客廳,對眾傢俱道歉。
可是傢俱們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來。”骨架的聲音從廚房傳出。
怪不得剛才沒看到他,原來是在廚房裏啊。紀格非走進廚房,看到了滿地的速食麵碎屑。
有了上次被速食麵調戲的慘痛經歷,他一直都很小心,不戴著掛件碰食物。因此速食麵算是食物界碩果僅存的活體。
此時在滿地的碎屑之間躺著一小塊速食麵面餅,已經只有原先的八分之一大,卻還在努力地往包裝袋裏扭。包裝袋也很配合地縮緊著袋口……
說起來真的還有那麼一點像菊花啊臥槽我這是在想什麼……
紀格非無語凝咽地瞟了骨架一眼。骨架靜靜地站在旁邊,空蕩蕩的大眼眶裏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他突然開始羡慕沒有狗眼可瞎的骨架。
“它快要死掉了。”骨架淡淡道。
“啊?”紀格非愣了愣,指指速食麵,“你說……它?”
“嗯。它的身體越來越小,意識也越來越渙散……”
骨架還沒說完,速食麵輕輕地□一聲,喃喃道:“現在的我……已經滿足不了你了吧……”
紀格非渾身一顫,囧囧有神地看著那個對比顯得很大的速食麵包裝口。
包裝袋嚶嚶哀泣著:“不!就算你只剩下一根,我都……我都喜歡你!”
一、一根……
喂都到這種地步了你們還要圈圈叉叉!你們這是在用生命猥瑣啊!
紀格非蹲□,毫不留情地捏起那一小塊速食麵:“同志,你這是鬧哪樣啊?”
“……正如我所說,它的意識即將粉碎。”骨架絲毫不受和諧場面的影響,猶如動物世界解說員一般以平靜口吻道,“連身體都不復存在了,生命當然也沒有了。”
“……意思是你做太多了精盡人亡了?”紀格非漠然地看著不斷從扭動的速食麵上掉下來的碎屑。
“呵,為了你,精盡面亡又怎麼樣?”速食麵深情地說,對象顯然是包裝袋。
紀格非被雷得手一抖,速食麵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又碎成兩半。
包裝袋尖叫一聲撲過去,顫抖著輕觸速食麵的碎屑。虛弱的速食麵卻連□的力氣也沒有了,用微微抽動的面須卷住包裝袋一角。
喂明明是生死離別的悲情一幕為什麼我還覺得這麼好笑啊!
紀格非不好意思就這麼笑出來,只能憋著。他僵著一張臉,望向骨架,試圖將話題扭回正常範圍:“呃……有辦法救麼?”
“沒有。”
“那……它死了,會怎麼樣?”難道會有一隻長著翅膀的速食麵飛上天堂?
骨架似乎陷入了思考。
廚房只剩下包裝袋的嚶嚶啼哭聲。
片刻之後,骨架認真道:“它死了,你就可以下面吃了。”
紀格非:“……”
包裝袋哭得更大聲了,死死護在兩小半速食麵前,尖聲道:“不!求求你不要吃了它!你吃我吧!我寧願代替它在你肚子裏變成屎!”
紀格非嘴角一抽:“我覺得我的腸胃還沒有強大到能把塑膠變成屎。”他瞟了骨架一眼,“喏,想吃你的傢伙在那裏,不過他自己沒有食管和胃,當然也沒有大腸。他吃了你你就不用變成屎了。”
“我不想吃。”骨架認真地反駁。
“好好你不想吃。”紀格非拿起掃把,淡淡道,“怎麼說?把你們家速食麵的‘精華’都裝進你肚子裏還是……”
幾分鐘後,碎屑全部被掃進包裝袋。那兩小塊速食麵也被紀格非放了進去。
包裝袋無聲地收緊了袋口,怕有一點碎屑漏出來。它本以為紀格非會扔掉它,可是紀格非收拾完廚房以後就洗洗手走了出去。
包裝袋愣住了,拖著鼓鼓的大肚子追出來:“主人!”
“啥?”
“你……不扔了我們嗎?”包裝袋的聲音裏難掩不舍。
紀格非想了想,道:“你們要不是活的,現在就一個在垃圾桶,一個在馬桶了。”
骨架微微抬起頭,空蕩蕩的大眼眶凝視著他。
紀格非道:“你們活了,就不是東西……呃,就不是物品了。跟寵物一樣,沒法隨便扔啊。”
包裝袋感激涕零,它身體裏的速食麵也感動得又碎成幾截。
紀格非邊搖頭邊轉身道:“這麼猥瑣,放出去了嚇壞小朋友怎麼辦……”
骨架:“……”
速食麵的事情讓家居們既難過又欣慰。不過家居畢竟是家居,很快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後,繼續歡樂猥瑣地吹牛扯淡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紀格非是在表哥家吃完了飯回來的,因此休息一會兒就直接進了浴室。
骨架回到臥室,坐在窗前,若有所思地仰頭望著窗外。
“我有時候會想,隨便賦予你們生命,是不是太任性了。”骨架喃喃,空洞的大眼眶看起來有些迷茫,“有了生命,就會有死亡。這是連魔法都不可逆轉的事。”
筆記本卻忽然道:“至少他比以前快樂了。”
骨架困惑地側了側頭顱:“他以前不快樂嗎?”
筆記本說:“他只是很堅強。”
骨架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短暫的沉默之中,只有輕微的水聲從浴室傳來。
今夜無月,天空繁星點點。
骨架抬頭望著星空,想起什麼似的“啊”了一聲。
“我想起一件事。”骨架忽然站起來。
“嗯?”
下一刻,直立的骨架失去支撐般地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骨架原先所站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飄逸長髮如墨般潑灑,傾瀉于藍灰長袍之上。男人的面容絕美,雙眸靈氣閃動。
“……就是這個。”
男人開口,卻是骨架的聲音,只是更清澈,更悅耳。
“這是你的本來面目?”筆記本淡淡問著,似乎並不驚訝。
普羅波波利.梅比.坎.弓沒有回答他,而是低下頭,若有所思地望向自己的胯間。
筆記本:“……?”
普羅波波利:“我終於能‘擼’了。”
筆記本:“……”
浴室,水汽氤氳。
“媽蛋,凍死爹了……”紀格非站在蓮蓬頭下方,沖著細細的熱水流,一個勁地哆嗦。他家的熱水器總是跟他鬧彆扭,高興時把他燙成清蒸雞,不高興時把他凍成白斬雞……
我了個去為毛是雞啊!
在他不停抱怨時,衛生間的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嗯?”看著隱約映在磨砂玻璃上的人影,紀格非心生警覺。
啪嗒。
有什麼熱乎乎的東西滴落頭頂。
紀格非一摸,紅的。
……難道是傳說中的“天花板流下的紅色不明液體”!
迷之聲於頭頂響起:“噢!浴室偷襲play!我喜歡!”
紀格非無語望天花板。這就是那個天天偷窺他洗澡的浴室的真聲麼?
來了。
紀格非盯著隔水門縫隙露出的手指,緊張得握緊了花灑。
嘩啦——
移門拉開!
“浴室play你妹夫啊哪個混蛋又來調戲我!”紀格非怒吼著,將花灑對準來人狗眼!
“唔!”對方悶哼一聲。
眼前的身影比紀格非高了半個頭,讓他不由一愣。手裏花灑也慢慢垂了下來。
“唔……”面前的陌生男人有些委屈地揉著眼睛。當他抬起頭時,那絕美的面容讓紀格非呼吸一窒。
臥槽哪來的美男!
咦美男穿的衣服好奇怪……這是法袍麼?
紀格非愣了半秒,然後手忙腳亂地抓起浴巾裹住自己。
“你你你誰啊!”他退到牆角,示威性地舉著花灑。
“今晚沒有月亮,我的魔力恢復了許多。”男人緩慢地眨了眨眼。
那睫毛長得好比兩塊刷子,眸子深邃得好像地溝,眼神帶著一絲溫柔一絲威嚴一絲認真一絲散漫一絲喜悅一絲憂愁一絲黑色一絲白色一絲善良一絲邪惡……
總、總之,是挺好看的一雙眼睛。
紀格非盯著那雙眼睛,深情道:“……啥?”
“我……”
俊美男子湊上來,全然不顧華美長袍沾染水汽……廢話剛才都被紀格非噴得狗血淋頭了當然不在乎這麼點水蒸氣。
紀格非呆呆地任他靠近,緊張得不知所措。裸/露在外的胸膛感到絲絲寒意,而面前的人卻衣冠楚楚……除了有點濕就是有點濕,而且還是我讓他濕的……
這……太曖昧了啊……哈哈……
……後面那個哈哈絕對不是我的內心想法!紀格非認真地想道:這是一個闖入我浴室的陌生男人,我應該尖叫著把他趕跑以防他非禮我……咳咳不過人這麼帥我也不介意吃點虧啦……
不不學長我要為你守身如玉可是學長都不知道我喜歡他所以我死命守節也沒有意義啦矮油這個男人身材好棒長髮好棒雖然奇裝異服可還是好帥好帥我也不吃虧啦咦帥哥我都已經脫光了你怎麼還不動手難道你是受可是我也是受啊糟糕兩個受在一起是不會有結果的嗚嗚嗚上天到底為什麼對我如此殘忍……
織夢者之心暴走了!
就在紀格非想入非非之時,俊美男子凝望著他,薄唇輕啟,終於開口:
“我有……小雞雞了。”
紀格非一口老血飛濺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