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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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大火焚毀了趙家的罌粟田,回到國內時,清河依然記憶深刻。
三月裡的氣候,乍暖還寒。
這座城市被籠罩在一層空濛的煙雨裡。
「你真要見我姑姑?」臨到家門口了,清河還是遲疑。小橋流水後一片草坪,有棟獨棟別墅坐落在草坪上。這是城東最僻靜的地方,回來前清河聯系過宋麗霞。
「當然要見,難不成你想和我私奔?」一彥回頭靠在棵路邊的楊柳樹上,懶洋洋的樣子,清河看了來氣。
「我怎麼覺得,你有什麼不好的預謀?」
一彥反問她,「你的預感什麼時候准過?」
清河想起當初把他當成個好孩子的事,至今還是臉燥。瞪他一眼,回頭進了屋子。宋麗霞什麼人,她早看清了,惡人自然要有惡人磨。
她忽然有點期待起兩人的相遇了。
進門的時候,宋麗霞的語氣就不太好,抬眼打量她幾下,「怎麼久回來?」
「有點事情。」
「什麼事情比你的終身大事還重要?」宋麗霞把門開大點,好讓她進來,一抬眼就看到她身後的少年。
俊麗的眉眼,笑瞇瞇的樣子,看著像只慵懶的小毛仔。
「姑姑好。」一彥一點也不認生,笑得親切可愛,一如那些鄰家弟弟一樣。
宋麗霞想了老半天,沒反應過來,記憶裡更沒這號人。宋家沒落後,她現在唯一的財產就是這棟屋子和城西的一棟樓房了,想著可能又是從哪個旮旯裡跑出來的窮親戚,眼皮就開始抽搐。
清河一看她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這是我朋友。」
「男朋友。」他有些不滿地加了句。
宋麗霞愣了好一會兒,臉開始綠了。之後的一番說教和怒火,清河就不願去回想了,結果是兩人被掃地出門。臨走前,宋麗霞在門口叉著腰,「我看你是腦子出問題了,想清楚再回來吧。下個月的五號,你必須給我去相親。」
「她才腦子有問題。」清河難得這麼直白地罵人。
一彥點頭附和,「非常地有問題。」
「你也這麼覺得?」
「一眼就看出來了。」
清河囅然而笑,然後又苦了臉,「那我們今晚住哪兒?」
一彥牽了她的手,走出這條公路。到了市裡的旅店,他熟門熟路,取了門牌就進去。清河一路看得心驚膽戰,進了屋才拉他衣角,「你有錢嗎?」
「沒錢。」
「能賒賬嗎?」
一彥張開雙臂躺到床上,踢了幾下腳丫,甩開了腳上的拖鞋,「好像不能哦。」
清河總是被他不經意間嚇到,過了會兒,見他還是眉眼彎彎的,又覺得自己被騙了。她蹙了蹙眉,「你還是說實話吧。」
一彥哈哈一笑,「我用我的名兒登記的住宿,一個小時內就傳回家裡,放寬心,一會兒就有人來‘捉’我了。」
「你要走嗎?」清河心裡些微黯然,低頭坐到床上,不再看他。
一彥側過頭,嘻嘻一笑,「當然也要帶你走了。」
清河把頭轉開,不想聽他油嘴滑舌。一彥卻笑地促狹,把她的手在手心攢了一下又一下,手在她腰後一推,就抱了她滿懷。清河伏在他身上,仰著頭,被他的指尖捏著下巴,黑發間的臉頰隱隱赧紅。
「還是這麼害羞。」他低頭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啵」的一聲脆響。
清河被他舔了下嘴唇,渾身不自在,她想說什麼,已經被他按在床上。就這時候,門鈴響了。不過也只是象征性地響了兩下,有人拿著房卡直接進了來。
清河忙推開一彥,推到床的角落裡。
有個修長的年輕人站在門口的陰影裡,面容看不清,只隱約看到齊耳的利落短發,剪成層次分明的樣式。等她進了來,清河吃驚地訝異了聲。眼前分明是個俊麗的人,和一彥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嘴角的笑容看著真誠爛漫。
「哥。」一涵乖巧地叫了聲。
一彥幾步走過去,攬住她的肩膀,「進門前不知道要敲門啊?」使勁揉她的頭髮。
一涵訕笑著,並不辯解,仿佛無論他做什麼,她都會很聽話。
一彥滿意地摸摸她的頭,放柔了動作,給她介紹了清河,然後道,「有沒有帶禮物?」
「我剛剛才知道你到這兒。」
一彥拉起她的手,擼起袖子,果然看到有串暗紅色的瑪瑙手串。記得果然沒錯,這是幾年前有個香港大亨的兒子送給她的——一彥很滿意,一下子奪了過來,抓了清河的手就套上去,「這是你弟妹送給你的見面禮。」
一涵,「……」
清河憋得臉色通紅,就要把手串拿下來,「一彥,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怎麼了?這是她自願的。」
一涵,「……」
「你這麼看著我干什麼?追在你屁股後面的敗家子一打一大片,我這是幫你。免得你將來不好拒絕人,反正這東西你也多得很。」一彥一瞪眼,「你再這麼看著我,別人會誤會我的。」
半晌,一涵歎了口氣,「哥,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她忽然有些後悔特地來這一趟幫他們繳費了,讓他們兩個露宿街頭那該多好?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匆匆而過,就掐滅在她心裡。以一彥的性格,就是入室搶房,想必也不會委屈了自己。
「好了好了,不就一手串嗎?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天天送你。」一彥把她拉過來,又懷柔安慰了一番。妹妹的小手軟軟的,和他的手不太一樣。雖然也一樣修長漂亮,但是,他的手總是多一點老繭。
「媽還好嗎?」一彥問。
一涵道,「你怎麼不問爸?」
「他好得很,不然哪有時間找人來捉我?」伊莎貝爾的事情,顯然,他還懷恨在心。他這個人特別記仇,就是自己的親爹老子也一樣。對於這一點,顯然一涵也清楚。這麼多年過來,一彥背地裡都喊白潛「老頭子」或者「死老頭子」,心情好時就冠上個「我家的」,變成「我家的那個死老頭子」。
白潛對她寵愛,卻從小看一彥不順眼,管教嚴厲。偏偏一彥性情乖戾,不服管教,從小到大大大小小的禍闖地不勝枚舉。兩人不對盤,那是很早以前就有的事情了。
「你眼珠子一轉一轉的,在想什麼?是不是暗地裡罵我?」一彥按著她的頭提到自己面前,惡狠狠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欺負她的壞樣。他欺負過很多人,同一個圈子的,那些長老的兒子,就沒一個不被他教訓過的。
他從小就喜歡搶她的東西,尤其是吃的,各種甜食,等他吃剩了,再施捨給她一點,美其名曰「兄友弟恭」。因為兩人長得像,她又穿得比較中性,很多人把他們當成兄弟。然後,他在外面闖了的禍,干了的壞事,都是她幫著擦屁股的。
「沒有,我怎麼敢?」一涵有氣無力地說。
「真的沒有?」
清河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你不要再欺負她了。」
一彥看她一眼,像發現了新大陸,「怎麼就是我欺負她了?我倆長得一模一樣,就是壞,那也是同一個缸子裡的墨水,誰也不比誰白。怎麼就是我欺負她了?沒天理。」
清河很想說,你們兩個一看就是知道誰是惡勢力。想著沒准說了他又要不依,變著法子折騰她,欺負別人,仔細想一想,就什麼也不說了。
「看來你也知道自己不對了嘛。」
清河,「……那就我不對好了。」
一涵在後面丟了個鄙夷的眼神給他,一彥像是知道一樣,迅速回頭看了她一眼。一涵吐吐舌頭,很乖巧的樣子。
一涵在城北的山腳下有棟私人別墅。晚上,她幫他們退了房,三人開車去了城北,買了一大堆的食材。
清河在廚房煮東西,一彥和一涵圍在客廳打游戲、吃東西。清河出來的時候,地上散了一地的零食碎屑和包裝袋。一彥果然是最喜歡吃甜食的,尤其是甜筒,一臉四五個下去臉色也不變一下,看得她心裡發毛。
「跳啊,你倒是跳啊,僵屍要殺過來了!」一彥狂按按鈕。
一涵明顯疏於練習,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神色緊繃,「怎麼跳?跳不起來啊?啊——我好像沒血了!怎麼辦?怎麼辦?」
「你白癡啊,復活水啊!快點!」
「復活水?在哪兒?找不到……啊,要死了,殺過來了!」眼見游戲人物到了城堡通道的盡頭,死活跳不上去,活力又不夠,後面的僵屍沖上來,玩家發出幾聲慘叫,倒在了血泊裡。
「朽木不可雕啊!我怎麼有你這麼蠢的妹妹!」一彥氣死了,提起她的後頸按在地上,「啪啪啪」幾個巴掌拍在腦袋上。
一涵可憐兮兮地看著清河,清河忙過去推開他,「不就是個游戲嗎?有你這樣欺負自家妹妹的?」
「好好好,都是我不對。」一彥也不計較了,從小型的冰櫃裡撈了個酸奶甜筒,幾口咬下去,看得清河發毛。
「這麼冷的天,你還吃這個?你都吃幾個了呀?」
「你們管得著嗎?」一彥背過身去。他忽然覺得,自從一涵出現,清河對他的態度就更差了。
他狠狠地咬下一口甜筒,三兩下把剩下的甜筒都吃光了。吃完後,還砸吧砸吧嘴。他忽然覺得,酸奶的甜筒比黃油的純奶油甜筒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