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大戰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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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崇華將為弟弟引見王爺的事和妻子說了,齊妙聽後只說道,「二郎不必太過擔心,總將三弟留在家中,不歷練他,反倒難成大器。難得三弟有這決心,二郎肩上的擔子,也可放下了。內宅的事二郎不用操心,有五哥姐姐在呢。」
「嗯。」謝崇華倒想起一件事來,「三弟也該成家了,那葛靈的事,他還沒放下?」
提及這個齊妙就想到陸芷,「放不放下,如今三弟都沒那心思成家吧。」
倒似乎是這個理,只是弟弟不成家,謝崇華心裡總歸不大舒服,同年紀的都是三歲孩子的爹了,弟弟卻還是一個人,「你看看有沒合適的,也願意嫁進來的。仗要打,家也要有。」
齊妙應著聲,只是要真給謝三弟說了親事,阿芷那丫頭又該怎麼辦才好?從今日看來,要想她死心,只怕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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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謝崇華帶了弟弟去見永王,永王不懂杏林,便讓軍醫考問。軍醫說可以,就讓他隨軍了。回去時謝崇華說道,「都說成家立業,如今『業』已有,那家也該成了。」
謝崇意一聽這事就覺苦惱,只是像前兩次那樣推拒,肯定又要被念叨,便說道,「哥,我現在身在軍營,萬一有什麼危險,連累了那姑娘怎麼辦?不如等這仗停了,再說吧。」
謝崇華神情微沉,「能有什麼危險,不許再說這種話。」見他還是不願,就沒提了,如今謝家算是百姓口中的叛黨,也沒哪家願意將女兒嫁來吧。倒也在理,何苦害人家姑娘,「那等安穩下來,你就收了心思好好尋個姑娘,不要見了陌生姑娘就躲。」
「嗯。」謝崇意就是不樂意跟姑娘親近,想到葛靈他就心慌,進了軍營倒好,至少裡面沒一個女的。
轉眼十一月,寒風呼嘯,已是快要下雪的模樣,天氣乾冷乾冷。
永王命孫韜秦方以利安為中心,向四周征戰。兩名大將屢戰屢勝,勢如破竹,將周邊城池攻下,收入永王囊中。等到臘月底,已有百萬大軍,京師那邊終於慌張起來,準備派兵鎮壓,拿下亂黨。
探子將消息送到利安府,永王當即連夜召人商討。
家丁在外面稟報時,謝崇華才剛睡下不久。齊妙睡得迷糊,旁邊穿衣聲窸窣,才強睜了眼坐起身來。才剛坐起就被一雙手壓回床上,被褥掩得嚴實。
「你睡吧,天冷。」
齊妙微擋那燭火,問道,「什麼事?」
謝崇華俯身穿鞋,答道,「永王召見,說是京師那邊來消息了。」
提到京師齊妙的心就揪了起來,因有孫韜秦方在,一場敗仗都沒吃過,所以近月他常在家中,讓齊妙有種錯覺戰事已平,如今突來消息,就覺自己原來一直刻意迴避這事,面上一時遮不住擔憂失落。好在謝崇華背對她穿鞋,沒看見。
她撐手起身,說道,「二郎早去早回。」
謝崇華回頭笑笑,「知道了,睡吧。」見她躺下,這才去洗臉。臉盆裡的水已經冷了,他毫不在意,冷的更好,洗了更清醒。
繫上厚實披風,從暖和屋裡出去,冷得讓人發抖。過了一會才適應過來,到了王府,正好碰見許廣,便一起進去。
永王早已等候多時,屋內生好了炭火,門一開吹入一股冷風,見了兩人,也不覺得冷了,臉上神情錯綜複雜,有喜也有憂,「快快過來。」
許廣笑道,「京城那總有些亂七八糟的事傳來,但半夜喚我們來,還是頭一回。」
永王說道,「此次不同。」
許廣低眉一想,清俊面龐也染了兩分嚴肅,「莫非是京師要對我們出兵了?」
「正是。」
「終於……」許廣坐下身,一時手腳還暖和不過來,喝了兩杯熱茶,才驅散了寒意。
謝崇華也忘瞭解下披風,問道,「出兵多少可知?」
永王擰眉,「說是有一百五十萬。」
足足多出五十萬,而且都是京城軍隊,單單比較「精」,就勝出地方士兵很多了。
「看來厲太師是想一舉殲滅我們。」
「利安大軍已經聲名遠揚,藩王起兵陸續被剿滅,如今可以威脅到朝廷統治的,剩餘不過三四個,而我們在他們眼裡,首當其衝,已然是能威脅到他們的勢力。如果此次朝廷兵敗,我們很快就能入京奪權。可如果兵敗,只怕元氣大傷,還有可能被趁機剿滅。」永王歎道,「我們起兵不過兩個月有餘,雖說已有百萬人,但卻比不過京師精兵,更何況人數還多了五十萬。」
謝崇華擰眉說道,「如果單單是對付朝廷,還尚可一拼。只是就怕八方知道這件事,給我們來個前後夾擊。」
永王也覺脊背有陰風掃過,冷得他眉頭緊擰,不得舒展。
謝崇華問道,「可說了何時會來?」
永王說道,「探子查探的消息是年後正月,京師如今局勢尚未穩定,厲太師需要調派人手,百萬餘人,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安排好。還有糧草衣服,都得貯備,最快,也得是元宵之際。」
謝崇華說道,「那速速將孫將軍秦將軍召回,共商大計。」
形勢危急,永王也沒有片刻耽誤,讓人快馬加鞭去請兩位將軍回來。
謝崇華和許廣出門時也在想應對的法子,想來想去,都有瑕疵,沒有萬全之策。
秦方和孫韜趕回來時,離過年還有三天時日,聽聞這事,皆是一震。
「朝廷以我們為敵,說明已經讓朝廷驚慌,能威脅京師防衛,這是要高興的事。」孫韜說著,倒有些高興。
秦方見了,面色冷峻,「可那樣多的兵力,還都是出自京師,我們如何能攔得住?孫將軍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孫韜又笑笑,「可是總不能哭,哭也不能將那一百五十萬的人給淹了不是?」他全身倚著椅子,沉思半晌,說道,「如今我們要解決的問題,是怎樣阻止腹背受敵,不讓那些背後的蝦兵蟹將搗亂,專心對付朝廷。」
永王問道,「兩位將軍可有什麼萬全之策?」
秦方說道,「我以前帶兵打仗,也遇過此事。那時取易守難攻地貌,背靠險山,三面地形險要,如此一來只要專注城門即可,不怕背有豺狼。」
謝崇華將利安府的地形在腦中過了一遍,說道,「利安是有險要之地,但容納不下百萬人,而且時間緊迫,到了那裡,也沒空屯糧佈陣了。」
「這倒是,所以方才沒有提,只是提出來,集思廣益。」秦方的眉頭都要皺出兩條川來了,兵臨城下,略顯焦躁。
如何不會腹背受敵,又能有充分的準備,實在是個問題。
幾人商討至半夜,始終不能解決這難題,又實在困頓,腦子溢滿米糊般,孫韜便說道,「苦想無用,回家睡覺吧,指不定周公跑來指點了呢。」
他素來灑脫,這灑脫也是不苟言笑的秦方瞧不順眼的。只是孫韜的軍功戰績擺在那,他只是哼了一聲,沒出言阻攔。又坐了一會也覺得腦子塞了米糊,就起身告辭,回家睡覺去。
等謝崇華快回到家中,車伕就唸了一聲下雪了。
今年雪下得據說很晚,已是快過年了。他打開車門往外看,藉著懸掛在車門上的晦暗車燈,看著那飄飛初雪,心情已是十分好。到了家裡,他進屋點上燈火,妻子果真還在睡。走到床邊,就見她醒來,便附耳低語,「妙妙,下雪了。」
齊妙揉眼的手勢一頓,睡意瞬間散了,「真的?」
謝崇華笑笑,「是,還很小,估計天亮了才能鋪滿地。」
齊妙已經起身去找衣服穿上,她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哪裡見過飄雪,早就和他說到了冀州就能瞧見了,可一年都沒過完,就來了利安。這利安也是奇怪,往年早來初雪,偏是不來,她都差點以為自己是姓夏,將那冬雪給熱乎沒了。
走到窗邊,推了窗門往外看,許是天色太暗,又有屋簷阻隔,看得不太清。不過那雪落在瓦片的簌簌聲,又急又清晰,聽得很真切,連帶著那藏在暗夜了的雪景,也像看得清楚了。
瞧了一會倒是將屋裡灌得滿是冷風,也沒看出個什麼來,打了個結實的噴嚏。還要跑去外面看,還沒走兩步,就被謝崇華抱起,「明天再看,往後也能看個夠了。」
齊妙抿抿唇,「我想瞧。」
「你怕冷,現在外頭比現在冷多了。」謝崇華將她抱回床上,脫了外裳,也入了被窩,「趁著身體還暖,正好給我暖被窩。」
齊妙一聽笑道,「所以如今是發現妻子還有暖被窩的作用嗎?」
「比暖爐好多了。」謝崇華將她抱著,確實很暖。
一會齊妙就發現他在拿手搓被子,好奇道,「你搓被子做什麼?」
「暖手。」謝崇華正色答著,覺得孫韜有句話說得對,苦想無用,苦憂也沒用,那就做點喜歡的事,指不定就能想出來了。
齊妙瞧著他忽然正經起來的模樣,這才明白過來。隨後那手就往她懷裡伸,解她扣子了,果然已搓得暖和,沒冰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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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勤耕,早上謝崇華倒更精神了,大概是做了順心喜歡的事,心情好的緣故。見飯桌上多了一副碗筷,便問那正在領著下人做事的姐姐,「五哥回來了?」
謝嫦娥笑道,「嗯,寅時回來的,我讓他多睡會,他偏說要和我們一起吃早飯。」
謝崇華笑道,「五哥是個護家的人。」
過了小片刻陸正禹也洗漱出來了,「六弟。」
「五哥。」謝崇華問道,「這次回來什麼時候再走?」
陸正禹看了看他,見妻子已經去別處,這才低聲,「怎麼,利安有什麼大的戰事麼?」
「什麼事都瞞不過五哥。」
「你問的那話並不吉利,沒更不吉利的事,你事不會問的。」
好友之間說話,本就不用多一句,多說一句,都是贅言。謝崇華輕點了頭,「朝廷要派一百五十萬大軍來鎮壓我們了,約莫元宵時大軍壓境。」
陸正禹神情也有細微變化,「終究是來了,也是只許勝不許敗的事。」
「嗯,朝廷兵力多,我們尚可以背水一戰。只是怕背後有敵趁機來襲,到時候無暇顧及。」
「如今還沒商議出對策?」
「尚無萬全之策,等會還要去王府。」
陸正禹是想著回家陪妻女過年的,因此早早趕回來了,得知這消息,只怕這年也過不好了,「那我跟你一起去。」
自從攻下利安後,陸正禹就堅決不插手起兵的事。這次連他都主動說去,謝崇華就知道他也清楚事情已頗為嚴重,默了默低聲,「五哥也提早將後路安排好,至少要保證姐姐妙妙他們能安然離開。」
「五哥明白,這路一直備著,他們要活,我們也要活,否則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的,九泉之下,我們何以安心。」陸正禹的打算從來都是兩家人一個都不能少,除了他們兩家人的性命,別人如何,他已顧不上。
用過早飯,從府裡出來,門前積雪被下人清掃到兩邊,已堆得似山。
謝崇華也是多年沒見雪景,又想起當初在京師的雪景,比這更為壯觀。五六年前的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會是在這樣一個地方,以「亂黨」的身份站在這兒看雪。
陸正禹對雪已經見怪不怪,說道,「今年雪來得晚,剛好跑完船,賺了一大筆錢,足夠過年的時候讓將士吃頓好飯了。」
謝崇華彎身上馬車,等他上來,問道,「水路比陸路更好賺銀子麼?」
「以船載運貨物更多、更輕便,比陸路馬車好。只要天氣好,找老船夫指路,就不怕翻船的事,雖多風險,但賺的銀子更多,也更快。而且利安水路寬長,沿途裝貨卸貨,十分輕鬆,我是寧願多跑商船的。」陸正禹笑笑,「只是寒冬不易出行。」
謝崇華問道,「為何?」
「天太冷。雖然附近海水不會結冰,但河流都會被冰封。船從雲安渡口那邊出去無妨,但要去別的地方,就難了。比如去冀州,出了海要入江河,可那河結了冰,就上不了岸。所以只能等明年開春,冰雪消融,方能重新開船。」陸正禹想了想,「倒是可惜了這兩個月,少賺了許多銀子。」
謝崇華若有所思,連陸正禹和他說什麼,都聽不見了。
馬蹄咚咚聲響,敲入耳中,他想起在京師瞧見那河流之上,有人開鑿釣魚,那冰要用冰錐來破,走在上面也無妨。船不能行,要想從那裡開出一條路來,也難如登天。
他抬頭說道,「五哥,大概有一個法子能不讓我們腹背受敵。」
「六弟說。」
「之前秦將軍曾提過,他曾據險山為營,三面環山,所以不怕背後有敵,因此只專注一面便可。若我們以海為山,退到臨海,那不是就不用擔心四面受敵了?而且這裡到海岸十分近,糧草押送過去並非難事。」
陸正禹皺眉想想,「棄了城中心不要,退居海岸,這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旦開戰,招架不住,就沒有退路了,到時候真要被逼得通通跳海。而且朝廷此次立志要剿滅我們,定會派精兵前來,勝算太小。六弟當真不打算給自己留後路嗎?」
謝崇華輕歎,「留了後路,就是給自己留了可以不全力以赴的想法。」
「如果京師那邊能少來一些人,哪怕是一比一的軍力,也可一拼,如今實在是太過懸殊,要想再以少勝多,有些妄想了。」
朝廷此次派那麼多兵來,志在必得,那自然不會像當初丁將軍領兵那樣被耍得團團轉。
到了王府,謝崇華將這事一說,秦方大力稱讚,「此計可行。」
孫韜說道,「要是兵敗,我們可以一起跳海了。這麼冷的天,跳下去就冷死了,也挺好。」
秦方大聲道,「你如何斷定我們不會贏?」
「倒也不是全無勝算,只是勝算極小罷了。畢竟那是朝廷所派,領兵的還是我們大央赫赫有名的元將軍。」
說到元將軍,秦方也是默然,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將,打過多少勝仗。他這樣狂妄的人,也不得不服。
許廣說道,「昨夜我想了想,如今太后病危,厲太師大殺與他作對的人,疑神疑鬼的,我們倒是可以用反間計。造謠元將軍有異心,讓厲太師將他的帥印撤了。」
永王搖頭,「這樣做用意太明顯,單憑幾句謠言,厲太師未必會上當。」
「那不單單是造謠呢?」許廣沉吟,「宋大人不是早就讓人送了密信,若有他可幫的地方,定要告訴他麼?」
「如今宋大人也被軟禁家中,束手無策。」
陸正禹行商多年,不得不說商場如戰場,見了太多手段,倒是第一個明白過來,「許大人是想借宋大人之手,將那謠言變成真的?」
有人明白自己想要說的,許廣心情大好,「正是。厲太師無法對宋大人下手,只能卸他官職,奪他權力,軟禁京師。但宋大人可外出,他要在元將軍府邸前轉來轉去,進去喝個茶,是誰都攔不住的事。」
眾人恍然,厲太師嫌惡宋大人朝野皆知,但有宋家和宋夫人娘家做靠山,厲太師奈何不了宋大人。如果宋大人常去找元將軍,又有元將軍叛變的消息傳出,那就真可能會將叛變的消息坐實了。
計劃慢慢捋順,才讓眾人放下一半的心,只是商議了半個時辰,就各司其職,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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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厲太師從宮裡看望太后歸來,剛進家門,厲夫人就問道,「太后鳳體如何?」
「怕熬不了多久了。」厲太師臉色陰沉,太后早去對他來說無疑是不利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那些亂臣賊子就更要盡早剷除了,因此沒有等平定京師內亂,就派兵鎮壓。剿滅了那支叛黨,他就沒後顧之憂了。區區一百萬東拼西湊的地方軍隊,想跟京師鬥,也是可笑。
厲夫人接過他脫下的披風,又低語,「那宋家不投靠我們,也不與我們作對,老爺要一直放任不管麼?還是盡快除掉,才能安心呀。」
宋家又何嘗不是厲太師心頭上的一根刺,可是宋家根基之深,哪裡有這麼容易連根崛起。真逼急了宋家,他們要是跟自己翻臉,這勝算就小了,「不能急,先將宋家的枝葉剷除,再動他們主幹不遲。」
厲夫人還要說話,外頭就有急促的敲門聲。厲太師讓那人進來,見是安排去盯梢宋家的人,臉色才稍微好了些,「何事?」
那人說道,「宋大人剛才去了元將軍家中。」
厲太師一頓,「可知道所為何事?」
「不知,進了元府半個時辰後才出來。小的進去問,元將軍告知他也不知道宋大人來做什麼,說他一直在府裡瞎逛,也沒說正事。」
「沒說什麼事能逛半個時辰,他傻了不成?」
厲夫人素來有心,低眉一想,說道,「多去盯著,也讓元府的探子盯緊些。」
那人領命出去,厲太師說道,「其中定有鬼。」
「是人是鬼,很快便知道了。」
此時宋大人才剛從將軍府回來,可讓宋夫人急死了,見了他就說道,「老爺你去哪了,大清早就不見了人。」
「去散步。」
「自從皇城烏煙瘴氣後,你都恨不得變成家裡的磐石,推都推不出去,今日你倒起了閒心去散步了。」
宋大人笑道,「夫人別急,我這是去捉妖打鬼了呢。」
他不但要今天去晃,明天也要去。等去完明天,就可以開始散播謠言了……
最好那整天在附近鬼鬼祟祟盯看的探子都回去跟厲太師說那元將軍棄暗投明啦,哼,急死厲太師那個老不死的,還有宮裡的那個老妖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