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賭約

　　戴維只記得，校長老人說完那句話之後，周圍環境一變，視野忽然變暗，緊接著他面前就突然多出兩個可怕得不得了的怪物，還沒來得及害怕就被爪子劈了一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一回過神來，就看到站在他面前一臉嫌弃的教員。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戴維忍不住問道。

　　教員懶懶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戴維的問題，而是問道：「ID和姓名。」

　　「亞恒學院第199届戰鬥系，ID00008，戴維。」

　　戴維報ID的時候，教員多看了他一眼，「嘖」了一聲，戴維還聽見他嘀咕道：「……今年校長又沒指望了。」

　　戴維：「……」

　　教員手上也帶著統一的手環，他點開域內網查看，確認戴維的名字和編號已經出現在新生測試的數據記錄系統中，拍拍有史以來最快淘汰的兩個人的肩膀，「你們可以去外面的廣場上等了，你們最先出來，估計還要從等好幾個鐘頭。」

　　戴維走出去，廣場上空蕩蕩的，隻聚集著幾十個教員。

　　見他走出來，幾十個教員齊刷刷地看向他，眼睛裡不乏詫异。

　　戴維莫名覺得臉上發燙：現在退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在幾十個教員的注視下，戴維打起精神，頂著有史以來最厚的臉皮走到廣場邊緣位置坐下。

　　圍繞廣場，有幾排米色長型座椅，廣場中央是一片空地，二十個巨大透明屏幕拔地而起，上面閃爍著橘黃色的數字，那是一個表格，不斷變換著顯示學生姓名和分數的表格。

　　兩萬名新生被分成二十組，每組一千人進行新生測試。

　　這是新生來到亞恒的第一站，今年格外惡趣味。

　　留守的教員問剛剛確認數據回來的方明：「怎麽回事，今年這麽快？」

　　一般學生看見异物種總會猶豫下吧，不說逃跑，克服害怕也得一會兒，要弄明白賽制更得花些時間，幾秒鐘，腦子轉個彎都不够，這麽快淘汰的還是第一次。

　　「淘汰的學生是救援系的？研究系的？還是機械系的？」有人指指戴維。

　　「都不是，破了學院一百九十九年記錄的是戰鬥系哦。」身爲機械系教員，方明露出挑釁的表情回復剛才說話的人。

　　尷尬了。

　　問話的人恰好是戰鬥系教員，死撑著假笑道：「偶爾也會出現這種情况，考進來排名末尾的人吧，唉，早就讓負責測試的人嚴格一點，他們偏不聽！」

　　「提高標準？被秒殺的那個戰鬥系學生，是今年統一考核的前八哦。」

　　方明慢悠悠地說道，特地看著戰鬥系教員欣賞他們瞬間變黑的臉色。

　　躲在廣場邊緣努力縮小存在感的戴維，忽然感受到一種掠食者的目光，一抬頭，一群人高馬大的戰鬥系教員惡狠狠地盯著他。

　　今年我系的學生太弱，要好好磋磨，磋磨……戰鬥系教員盯著戴維，內心不約而同地想。

　　戴維在戰鬥系教員目光的逼視下，又努力往旁邊挪了兩寸，只恨自己吃太多太快沒辦法把自己縮小一點！

　　……

　　另一邊，模擬空間內。

　　阿宅冷靜下來後，上前檢查兩個异物種的屍體。

　　骨胳，內部構造，表皮觸感，很真實，這是兩隻常見的三•級獸系异物種，或者說這是兩隻很逼真的模擬异物種。

　　先前，模擬异物種實在太逼真，再加上阿宅重生回來不久，漫天异物種的壓抑感還殘留在她心底，讓她産生了一瞬間的錯覺。

　　本能地幹掉它們後，阿宅才記起，她早就進入了學院的模擬空間，就算再發生什麽，進行戰鬥的也只是她的虛擬體，而不是現實裡的身體。

　　阿宅檢查完，重新拿起模擬空間自動配備的武器，兩件，一把她剛才劈開异物種用的异能源刀，一把標準型c級异能源槍。

　　它們是在環境變化的那一刻直接出現在她手裡的。

　　刀型和槍型异能源武器，也是最常見的异能源武器類型，學院默認他們有直接使用异能源武器的能力，或者說這也是測試的一部分？

　　阿宅又看了一眼手環小屏幕，在右下角的地方發現一個不斷增長的數字，在巨大的「998」字體下很容易被忽略。

　　數字以每秒加一的速度增長著。

　　但阿宅現在的數字是20120，兩萬多一點點。

　　如果零頭的數字是從進來開始她待了兩分鐘的話，多出來的兩萬分就是擊殺分了，兩頭异物種，正好一頭一萬分。

　　小屏幕上還顯示著大大的998。

　　是不是殺掉剩下998個异物種，就可以出去了？

　　阿宅若有所思地走出藏身的密林。

　　就是剛才那兩隻异物種，怎麽總覺得它們的姿勢有點僵硬呢？

　　……

　　阿宅簡單探查了一些地方，模擬出來的場地還蠻大的。

　　隨手幹掉顫抖著攻過來的异物種，又擋掉冷不防射過來的子彈，阿宅皺了皺眉。

　　這裡的异物種行動起來怎麽這麽慢，動作如此古怪，還會發射子彈？

　　有沒有搞錯？！

　　這個破學院的電腦系統出了什麽問題，模擬就模擬了，可它模擬出來的异物種徒有其表啊！

　　樣子很猙獰，味道很難聞，觸感很真實——可實力弱得一逼。

　　它們這樣也算三•級异物種嗎？！

　　三•級异物種也是有尊嚴的好嗎？這樣的實力對得起被三•級异物種殺掉的普通人嗎？對得起被异物種毀掉的星球嗎？

　　學院搞出如此弱小的异物種，簡直就是在誤導學生，萬一哪天哪個傻•逼以爲自己强的不得了，看見异物種就撲上去被殺了怎麽辦？

　　阿宅踢了踢再次倒在脚下的异物種屍體，忍不住吐槽。

　　它們這樣行動緩慢、一切就挂的實力，她根本用不著更擅長的异能源槍，用异能源刀就可以對付了。

　　臨近無聊到快要打哈欠的時候，又一個异物種撲過來，阿宅像之前一樣一刀揮過去。

　　臨近的時候，异物種突然加速，麻利地躲過刀刃，撲向阿宅。

　　阿宅詫异了一下，以比剛才揮刀快兩倍的速度躲開，在兩米外的地方抬左手射擊。

　　正中脖子。

　　阿宅看了一眼手環屏幕。

　　剩餘敵人：893

　　分數：601800

　　分數多出來十萬。

　　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半個小時裡，有的异物種是一萬分，也有兩萬三萬分的。

　　這一隻异物種好像比之前的聰明些，難道越强的异物種分數越高？

　　還剩下893個敵人啊，加快速度，結束這場無聊的游戲吧。

　　阿宅打了個哈欠，繼續往前走。

　　她身後兩百米開外，不起眼的草叢裡，一雙窺視的眼睛裡閃爍著算計的目光。

　　……

　　淘汰者聚集的廣場。

　　隨著時間的推遲，廣場上的人漸漸多起來，戴維終於感覺自己沒有那麽突出了。

　　有的人在討論規則，有的人在炫耀分數，更多人對模擬空間逼真的异物種心有餘悸。

　　大部分人很快意識到這是場游戲，也有兩個淘汰後是被教員架出來的。

　　「爸爸媽媽我要回家……」那兩個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們聽說亞恒是聯盟最優秀設備最高端的學院，滿心期待，結果一開學就留下了被异物種殺死的記憶。

　　那種疼痛，那種噁心的觸感，被模擬空間一同模擬了，他們的死是假的，他們的感受、他們的記憶却是真的。

　　那兩個奇葩的人的存在感太强，引來不少人側目。

　　極少數人的眼中是同情，大部分人的眼神是不屑，而幾十個教員，他們看向那兩個人的眼神是冰冷的。

　　「太難看了，除名算了。」

　　亞恒的條件再優渥，這也是一所應戰機制學院。

　　何爲應戰機制？

　　兩百年前宇宙异變，异能源爆發，人類忽然獲得了一種力量，大家叫它异能量，同時誕生的還有一種怪物，异物種。

　　普通武器無法對付异物種，只有异能源金屬製成的异能源武器能對付它們。

　　那是一場差點滅絕人類的灾難，星際所有的勢力聯合起來，共同建立了卡密聯盟。

　　經過幾十年的摸索，人們學會了拿自己體內的异能量做彈藥，填充進异能源武器對付异物種的方式，局勢才漸漸穩定下來。

　　亞恒就是在戰爭的鮮血上建立起來的，當年，星際80%的頂級富豪主動出資，在异物種的屍體上建立起亞恒學院，作爲全人類的堡壘和研究先鋒。

　　危機爆發第二年建立，至今已經一百九十九年。

　　此後，數萬所應戰機制學院建立，成爲獨立於普通教育之外的特殊學府。

　　應戰機制學院的學生，是戰士，是要上戰場的！

　　這點心理素質都沒有，亞恒沒有他們的位置。

　　「好了，別氣了，總有一些漏網之魚，」方明拍拍容易激動的戰鬥系教員的肩膀，「還是看看有沒有好苗子吧。」

　　「最值得期待的還是B組吧。」

　　新生測試隨機分組，測試開始不久，一份內部統計發到教員們的手環上，類似於入學名次扇形分布圖的東西。

　　「入學排名前一千名的學生，有將近五百擠到了B組，競爭會很激烈，這麽一來比賽會拖很久，學生的體力和异能量消耗會成爲很大的問題，時間拖得越久，越考驗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

　　「A組和c組也不容易，高名次的新生大都聚集在這兩個組裡。」

　　「還有九名特招，連我們都不知道他們在哪裡，或許會成爲變數。」

　　「不一定，特招要求的是特殊技能，戰鬥力不平均。」

　　教員們你一句我一句地發表意見。

　　「方明，你怎麽看？」有人隨口問道。

　　突然被點名的方明沒有評價ABc組，而是一指e組：「你們不覺得e組的數據很异常嗎？」

　　「异常？」其他教員聽到凑過去，抬頭看看e組排名第一的是誰。

　　好傢伙，三百多萬分！

　　再一看e組的剩餘人數，639人。

　　教員們忍不住確認了一下時間：「才開始四十多分鐘吧，e組的人是怎麽了，都被一個人吃了不成？」

　　又掃了一眼其他組，平均還剩900多人，大部分第一個小時還處在試探和摸規則的階段，畢竟除了個別學生之外，99%的新生都沒有和真正的异物種戰鬥過，就算給他們刀子和槍，也不可能立馬衝上去和怪物拼命不是？

　　在模擬空間裡的人眼裡，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异物種，每一個人都對規則一無所知，孤軍奮戰。

　　「看來，」方明若有所思，「今年的學生中又出了個了不得的怪物。」

　　……

　　還不知道自己又被下標簽的阿宅加快了收割進程。

　　决定快點結束游戲後，她打開了c級异能源武器標準配備——輔助系統。

　　「异物種目標鎖定，開啓。」

　　「拉近放大功能，開啓。」

　　標配的探測範圍大概有前後左右兩百米，也就是直徑400米，性能不如阿宅自製的武器，但應付現在的場面足够了。

　　一般人可能會更在意武器的威力，但實戰經驗豐富的人才會知道，精准使用輔助系統，可以在條件不變的情况下將戰力提升一個檔次。

　　輔助系統主要是爲了彌補人類自身感知能力不足，幷提高戰士控場能力誕生的。

　　异能源武器的研發相當困難，目前星際研發出的武器，基礎配置上有很大限制，但它仍是人類對付异物種的唯一手段。

　　c級槍型武器填充一發大概需要200异能量，填充速度每發五秒，一般會配備五個填充槽，花二十五秒的時間填充完可以連續射擊五次。

　　在限制如此之大的情况下，預判就顯得很重要了。

　　躲避攻擊，位置計算，時間計算，彈量計算，是戰鬥中習以爲常的部分。

　　投射出的透明小型圓盤上，十幾個紅色光點憑空出現。

　　「找到你們了哦。」

　　一想到很快就能出去了，阿宅不由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

　　「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e組第一的分數在以不得了的速度飈升啊！」

　　經過一番交流，新生們差不多弄清了測試的規則，存活時間越久分數越高，擊殺人數越多，得到的分數越多。

　　擊殺能獲得的分數，是擊殺基礎分10000乘以被擊殺者的擊殺數。

　　也就是說，如果你砍掉的這個人之前已經幹掉了10個人，你就可以拿到10加1，一共11萬分的獎勵。已經得到的分數不會失去，最終分數，就是你被人乾掉前拿到的分數。

　　戴維正躲在角落裡，看著自己數值爲2的可憐分數糾結不已，這成績，沒法兒跟大哥交代啊。

　　過了一會兒，更多人發現了异常。

　　「哇，e組的人數下降得好厲害，快要團滅了吧。」

　　「阿宅？阿宅是誰？」

　　腦海裡天人交戰的戴維冷不丁聽到阿宅的名字，一臉錯愕地抬起頭，發現一群人圍在e組的數據大屏幕前凑熱鬧。

　　「喂，e組到底發生了什麽？能不能讓調出e區的畫面讓我們看看啊？」

　　「可惡，真的很好奇！」

　　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麽，圍觀群衆捶胸頓足。

　　淘汰的幾十個e組成員陸續從房間裡出來，臉上是類似的仿佛遭受重大打擊的模樣。

　　吃瓜群衆連忙圍過去打聽。

　　「……在笑。」e組成員呢喃道。

　　「什麽？」

　　「异物種……在笑！」一個e組成員奔潰道，「你能想像長相猙獰的异物種凶殘地撲過來嘴邊還帶著詭异的微笑的樣子嗎？」

　　不行！那是他一輩子的噩夢！

　　不少人想像了一下，忍不住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e組的痛苦之上：「噗……」

　　只有一人一臉陰沉。

　　林崗是統一入學考核的第888名，好不容易分析出了規則，本想借此機會大展身手，不巧遇到殺神，計劃還沒焐熱就被迫終結了。

　　新生一般不知道殺死自己的是誰，唯獨阿宅的特徵太明顯了，稍微想想，也能知道e組絕大部分人都是阿宅幹掉的。

　　「別得意，她那種异能量使用方式又能支撑多久，別忘了，我們進來之前都進測試空間掃描過，模擬的數據是真實數據。」

　　林崗陰陽怪氣地詛咒道：「等异能量一用完，那個什麽阿宅還不是要死。」

　　「喂！」戴維看不過去，出聲道，「她既然有實力拿到那麽多分，不至於不考慮异能量剩餘多少，你被殺死，不就是因爲太弱嗎？」

　　「怎麽？你是她朋友嗎？」

　　林崗一眼瞄到戴維沒來得及關的手環懸浮界面，上面的數字「2」讓林崗毫不掩飾地嘲笑道：「兩分，你隻活了兩秒？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我太弱？誰給你的勇氣？」

　　戴維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站在被鄙視的微妙位置，還被鄙視得毫無反駁的理由，他硬是把兩分的事實從腦海裡删去，繼續道：「不管怎麽樣，我隻相信實力證明一切。」

　　「你懂什麽，頭腦才是一切，」林崗一臉驕傲道，「那個阿宅只不過是在爲鄔顯大哥鋪路，等到最後，大哥只要殺掉她一個就能拿到冠軍。聽到了嗎，這才是高明的做法。」

　　看來他們的理念從根本上産生了偏差，戴維的眼神冷下來：「一切陰謀在實力面前都是無用的。」

　　强者不屑於算計，戴維向來認爲，使用旁門左道的人無法站上真正的頂峰。

　　「最看不起你們這種沒能力還死腦筋的人，不管什麽手段，獲勝才是最重要的！」林崗對鄔顯很有信心，「敢不敢賭一把？」

　　「賭什麽？」

　　「如果鄔顯大哥贏了，你要在全院人面前喊我大哥，」林崗毫不掩飾地幸灾樂禍道，「當然，如果你那時候還沒有因爲分太低被亞恒退學的話。」

　　旁邊有人聽到，吹起口哨鬧哄哄地起哄。

　　「可以啊，」誰還沒點脾氣，「如果阿宅贏了，用不著你喊大哥，趕緊消失掉，接下來六年裡別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你——」林崗眯起眼睛，惡意一閃而過，「嘴厲害有什麽用，你就等著做我小弟吧！」

　　他們說話的時間裡，e組的人數又下降了不少。

　　戴維不再理會林崗，盯著e組的分數和人數不說話，却還是忍不住握緊拳頭。

　　阿宅，要贏啊。

　　他才不要喊別人的小弟叫大哥！要是他大哥知道了，會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