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就算此時撥打通訊去質問母親金蘭，大概也只會得到「現在不是見到了嗎」這種不痛不癢的回答。

　　卡密徹底貫徹封閉式教學制度，只有在類似學院杯的特殊活動的時候才能出來。

　　魚倫不用猜也知道，卡密的其他人也在忙著和想見的人聯繫吧，這也算是突出重圍獲得參賽資格的人的一點福利吧。

　　魚倫和阿宅交換了通訊，像要確認通訊信息確實儲存好了一樣，盯著通訊器看了半天。

　　「走吧，站在這裡說話不方便，」阿宅在前面催促道，看魚倫的樣子困惑道，「你怎麽好像一副沒有用過通訊器的樣子？」

　　「嗯？」魚倫回過神來，忙上前兩步趕上阿宅。

　　南征和安格斯默契地落後一步走在他們後面，特意落下一些距離跟著。

　　「聽說你們成功成爲亞恒的第一小隊？恭喜。」

　　安格斯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場面話，他可沒有忘記現在是學院杯前夕，而他們兩個學院一個是卡密一個是亞恒，可謂是宿敵的存在。

　　「慚愧慚愧，聽起來你還在記恨去年交流會上的事。」

　　去年機械交流會上，亞恒和卡密打成二比二，却在最後一局徹底被南征玩弄了，有了這樣的經歷，安格斯對南征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怎麽會，畢竟學院杯和機械交流會不一樣。」

　　小子，你以爲贏了交流會就贏學院杯嗎？卡密百分之85%的學生都是戰鬥系，學院杯才是卡密的主場。

　　「怎麽會一樣呢？要是不像交流會一樣慘敗就好了，對吧安格斯前輩？」

　　不要慘敗就好了，也就是暗示他們還是會輸嗎？

　　「我也只能將重任交給學弟們了，我還在的時候他們就够讓人頭疼了，差一點把前輩們拉下寶座呢。」安格斯摸頭，擺出一副困擾的樣子友善地笑笑。

　　「你是在說卡密現在機械系的首領嗎？我記得他去年好像和阿宅對戰過，叫吉米還是吉姆來著？那個確實讓人期待啊。」

　　「……」

　　比起走在前頭毫無察覺得兩個首領，後頭這一對人的戰火先燒起來了。

　　來了一趟學院杯，多出來一個哥哥，阿宅摸摸下巴覺得也不虧，更重要的是儘管身邊的人自爆身份後就一副慫恿，阿宅還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氣息。

　　這個人，絕不是路邊舔爪子的流浪猫咪，而是盤踞森林中央獨占一方的猛虎，要是掉以輕心可是會被吞噬地連殘渣都不剩的。

　　阿宅對於强者有一種敏銳的觸感，絕不會爲他們的外表所欺騙，她思索著什麽，時不時看向身邊的魚倫。

　　魚倫被她盯得渾身不自然，差一點忘記走路的方式鬧一出同手同脚的笑話。

　　「你很强，」阿宅忽然開口了，「我喜歡强大的人。」

　　被誇的魚倫心花怒放，明明是聽過無數遍的誇獎，從阿宅嘴裡說出來却帶著不一樣的分量。阿宅喜歡强大的人，她說他很强，那這句話四捨五入就是阿宅喜歡哥哥，對吧對吧？

　　「所以，你是什麽系的？」阿宅想起六歲時和父親的對話。

　　「我是戰鬥系的……」魚倫底氣不足地說道，他記得妹妹阿宅相當沉溺於异能源機械，如果說他的戰鬥力是加分項，不會製作异能源機械一定是减分項吧？

　　「哦。」

　　阿宅意外地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簡單地哦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魚倫摸不透她的想法，只好繼續跟著她往前走，兩個都想著各自的事情，一路走到人多的街區，完全沒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

　　「卡密的領隊和亞恒的領隊走在一起？喂，這可是大新聞啊。」街區上的人小聲議論道，阿宅和魚倫兩個人則完全沒在意周圍的環境。

　　阿宅抬頭看到星球競技場幾個大字，星球競技場的旁邊就是异能源交易所。

　　阿宅想了想，抬脚往競技場裡走去，她記得競技場內會有休息用的茶室隔間，一直站著聊天也不好。

　　魚倫毫無异議地跟在阿宅後面。

　　周圍的人又發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等等，你們不覺得這兩個人長得很像嗎？喂，他們往競技場走去了！」

　　亞恒星域沒有人不認識阿宅，卡密參賽者的信息今早也公布了，分開來看還沒有人多想，當這兩個人站到一塊，他們才發現這兩個人長得確實很像。

　　圍觀群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二人走進星球競技場，然後——拐進了競技場邊上的休閒茶室。

　　等等？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搞錯了？

　　卡密和亞恒的首領，比賽前一天肩幷肩走在路上來到星球競技場門口，就是爲了來競技場的茶水間喝茶？

　　圍觀群衆的心中非常癢癢，恨不得把耳朵貼到那扇關閉的門上聽聽他們到底說了什麽，無比好奇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係，他們有一種抓住驚天八卦的預感。

　　南征和安格斯隨後趕到，代替茶室中的兩個人對圍觀群衆露出一個威脅的眼神，圍觀群衆忙掩飾這去做自己的事情。

　　警告完有多餘好奇心的人，南征和安格斯沒有去打擾茶室裡的兩個人，而是重新又要了一個茶室，比起戰鬥宅和機械宅的兄妹兩個，他們兩個要更懂得人情世故。

　　單間茶室之內。

　　阿宅和魚倫之間的氣氛却不想圍觀群衆想得那樣火熱。

　　相反，阿宅此時的心中莫名多出一絲煩躁。

　　她發現她居然不知道怎麽和眼前的人相處。

　　金蘭和魚恩是從小接觸的人，和他們的相處根本不用多想，只要理所當然地去做就可以了。

　　再有接觸的就是和機械有關的人，有了機械技術本身作爲媒介，她隨時可以和別人聊得火熱，無論眼前的人是誰，只要是討論機械有關的問題他們永遠不會沒有話題可聊。

　　至於敵人，想著如何去打敗他們就可以了；一般的同伴，彼此之間也有著共同的目的。

　　可是魚倫，他本是與自己同一天出生的哥哥，偏偏在父親母親不同的教育下成長，阿宅見過他的次數也只有四歲之前的幾次而已。

　　老實說那麽小的孩子又過了那麽多年，根本沒有什麽印象，本該理所當然喊出口的稱呼，却仿佛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堵在喉嚨口。

　　只有那張與阿宅相似的臉龐令她有某種奇异的感覺。

　　再想起前世她甚至還沒重新得知哥哥的存在就死去了，直到最後也沒見上一面，阿宅忽然有些慶幸，能够重新活一次。

　　是遙遠的時間帶來的陌生，還是他們此時身穿的校服帶來的壁障？阿宅和魚倫兩個人就這樣僵立在茶室中，阿宅保持著轉身想要開口的狀態，魚倫則前所未有的寧靜地注視著阿宅。

　　一直以來，阿宅的話題要麽是機械要麽是戰鬥，她挫敗地嘟起嘴。

　　最後還是魚倫先恢復平時的樣子，他提議道：「先坐吧？」

　　阿宅點頭，兩個人坐下，自動服務機器人幫兩個人將茶擺上。

　　魚倫先開口道：「聽說阿宅，這一次是亞恒的領隊呢。」

　　阿宅有些驚訝，她沒想到他會先提起卡密和亞恒的事情，這樣一來不是兩個人擺到敵對的立場上了嗎？

　　不過阿宅也鬆了一口氣，她發現比起如何和哥哥對話，她似乎更擅長如何和敵人對話……即使他們是兄妹，在這一場比賽中的立場也沒有改變。

　　之前說話時，安格斯沒有直接表示魚倫就是卡密本次的首領，但卡密的首領之後由强者擔任。

　　卡密中不會有比他更强的人。

　　方才阿宅和魚倫交手的時候，從他不經意透露出的某種氣勢中感受到這一點，他們都是依賴感覺得戰士，沒有人比他們更能把握一個人的實力。

　　阿宅感覺到了，那是淩駕於普通學生之上的壓迫力，只有那個女人才能教出這種感覺，在魚倫自爆身份之前，阿宅就感覺到了某種相似的氣息。

　　那種氣息比外表的樣貌更早進入阿宅的感覺範圍。

　　他們相似的不是容貌，而是靈魂。

　　他絕不會甘於人下。

　　「你是卡密的首領，對吧？」阿宅似是詢問，又像肯定。

　　他們是兩個學院的首領，這一點不會改變，每一個人，都是背負著榮耀來到這裡的，與其逃避這一點，不如挑明瞭說話。

　　把話講開，茶室的氣氛反而沒有一開始進來時那樣凝重了。

　　「這些年在做什麽？」阿宅放鬆下來，悠閒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一提到這件事魚倫就綳不住了，一口氣倒苦水一般把二十年來的遭遇和阿宅吐槽了個遍，他們都是金蘭的孩子，只有在金蘭手下掙扎過的人才明白那種感覺。

　　「你呢？」魚倫反問道。

　　阿宅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前輩子的事情說出來。

　　到死都沒見上一面什麽的太悲催了，反正這輩子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阿宅簡單說了一下加入兵團，又加入亞恒的事情，說的最多的還是和機械有關的事情。

　　說來說去，又說到這次的學院杯。

　　「我是不會輸的，今年的亞恒有秘密武器哦。」阿宅笑得很狡猾。

　　魚倫回擊了一個讓人一看就毛骨悚然的笑容：「這一點我也一樣，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麽拿下卡密的首領之位？」

　　「等等，你該不會是知道我要參加學院杯故意和我作對吧？」阿宅一皺眉一叉腰。

　　「看來你也不笨嘛。」答案雖然有偏差，不過這樣說也可以吧。

　　他一直知道妹妹很優秀，所以絕不想以首領以外的位置與她爲敵。

　　「亞恒的首領和卡密首領的兄妹」比亞恒的首領和卡密首領的小弟是兄妹」聽起來要般配多了吧？

　　「真是失禮，你就不會讓讓好不容易見到的妹妹嗎？」還沒開始打，她就知道眼前的人有多麻煩了。

　　「那是因爲我不想讓可愛的妹妹輸在別人手下啊。」魚倫一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有些懊惱地捂住嘴巴。

　　「哦？你以爲卡密贏定了嗎？」

　　就算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哥哥，阿宅還是想狠狠將卡密的驕傲踩在脚下，他們那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實在是太礙眼了，不經意露出的那種「學院杯是屬卡密的，你們全都退散」的那種氣息。

　　「是我贏定了。」魚倫聲音不大却堅定地說道。

　　他會贏，不是因爲他是卡密的首領，而是因爲卡密的首領是他。

　　阿宅一眯眼，放在桌子下方的拳頭蠢蠢欲動，不過揍眼前的這張臉似乎會有一種揍了自己的錯覺，阿宅感慨道：「……真沒想到，你的自負和我如出一轍。」

　　「小丫頭，你的用詞錯了，應該是『你』和『我』像才對。」

　　兩個人對視一眼，忽然確定了對方的想法。

　　哪裡還需要找什麽話題，儘管他們分開了那麽久，在不同的人手下受訓，從小到大的思維方式却幾乎沒有變過，他們望著對方，如同望著自己。

　　這兩個人，如出一轍地，都沒有考慮過失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