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直到上車， 俞苑苑都沒有機會參與到男孩子們的對話中，大家的話題越來越歪， 聲音越來越小，說話的時候和她的距離更是越拉越遠。俞苑苑抽動了兩下眼角， 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第一次這樣的集體活動她又不好不參加，只好默默地坐在了大巴車最後排的角落裡。

　　雖然那天拿塞拉斯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失誤，但是她回想起來總覺得自己的操作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比如那個一血，她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應該丟掉，這樣思前想後， 再加上念及自己當時的狀態， 竟然讓她有點羞愧難寐。所以這幾天她對自己的要求比平時訓練的時候更加嚴苛， 除了睡覺得幾個小時之外， 她要嘛是在研究其他幾隻隊伍的數據和打法，要嘛就是在練習補兵和排位。

　　華燈初歇， 她在補兵，別的隊友還在睡， 她已經在排位了。這樣對自己近乎嚴苛的訓練之外， 再加上這幾天打比賽， 她的神經一直都是緊繃著， 生怕自己再出現任何失誤。是以這會兒一放鬆下來，車子還沒發動，她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算是她這幾天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了，甚至還做了一個甜甜的狗血夢。夢裡楚嘉年變成了她的哥哥， 全方位無死角寵愛她的那種哥哥，無論她有什麼要求都會滿足她，甚至連她摔倒了都不用自己爬起來，楚嘉年會直接公主抱她起來，然後她就賴在他懷裡不起來。結果這樣夢幻美好的日子突然到了頭，就在夢裡的她成年那一天，楚嘉年告訴她說，他們不是親兄妹。

　　俞苑苑被自己的古早劇情腦洞嚇醒，剛剛睜開眼還有點懵，但是隱約感覺自己好像是靠在誰的身上，再抬起眼睛，一張夢裡剛剛出現過的臉映入眼簾。

　　「哥哥？」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楚嘉年並未發現她醒了，正帶著一隻耳機在手機上看比賽，冷不丁聽到了這樣一聲「哥哥」。她的聲音軟又甜，頭髮微亂，眼中更是一片迷迷糊糊的乖巧，楚嘉年側頭撞入她的眼睛，心頭一顫，鬼使神差地應了一聲：「嗯？」

　　俞苑苑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這樣近的距離看過去，楚嘉年的皮膚實在是好得讓人羡慕，毫無瑕疵，她就這樣在夢境與現實中逡巡了一會兒，緩緩回過神來，悚然一驚。

　　她……好像離他實在太近了一些！

　　她眼中終於恢復了清明，這才發現自己半個身子都靠在了楚嘉年身上，整輛大巴車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連司機都不在了。

　　「到、到了嗎？」她慌忙坐直身子，心想自己睡著之前好像身邊都沒有人的呀，怎麼睡醒來世界都不一樣了。

　　「嗯，我讓他們先進去了。」楚嘉年從善如流地收起手機，仿佛剛才那聲低低的「嗯」不是他發出來的，心底卻隱約有點失落。

　　「啊，那你怎麼不叫醒我？」俞苑苑急急忙忙地想要站起來：「我們也快去吧。」

　　「你……要去嗎？」

　　楚嘉年問的平淡，但話語之間偏偏帶了一絲微妙的停頓，聽起來就帶了幾分促狹。

　　俞苑苑愣了愣，才想起來，他這話的意思。

　　嗯，溫泉，混浴，不穿衣服的那種。

　　她的臉「騰」得紅了，結結巴巴反問：「那、那你去嗎？」

　　「你聽過中國人的一句耳熟能詳的話嗎？」楚嘉年似笑非笑。

　　「什、什麼？」

　　「來都來了。」楚嘉年展顏一笑，率先站起身來。

　　俞苑苑忐忑地抱著包，跟在他的身後，滿腦子胡思亂想，來都來了的意思……就是他，也要去？

　　那、那可是不穿衣服的地方！

　　她偷偷瞄了一眼楚嘉年的背影，少年身形挺拔，寬肩細腰，大長腿更是筆直漂亮，然而俞苑苑的腦子裡卻突然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豆腐渣畫面。

　　大巴車的德國司機大叔正在旁邊抽煙，看到他們倆從車上下來，露出了一個曖昧的笑容，衝著俞苑苑打趣了一句：「男朋友不錯啊，小姑娘。」

　　俞苑苑的豆腐渣腦補裡，背對著她的楚嘉年剛剛轉過了半個身子，她猛地回過神來，原本就漲紅的臉頓時更熱了，尬笑一聲，趕快解釋：「不不，他不是我男朋友。」

　　結果大叔還沒回話，楚嘉年卻先轉過頭：「不是就不是，你流什麼鼻血？」

　　俞苑苑：？？？

　　她趕快抬手一抹，媽耶，真的是……鼻血。

　　這下丟人丟大了，她趕快翻包找紙，楚嘉年已經先她一步遞了一張紙巾過來，順勢幫她擦了擦鼻子。

　　被暗戀對象擦了鼻子的俞苑苑：……我選擇死亡。

　　進了大廳，俞苑苑想著再怎麼樣也得先買個泳衣，她進去做做樣子晃一圈就出來，反正大家肯定都已經泡在溫泉裡了，誰也看不到誰什麼。沒想到她滿大廳地找了一圈，竟然沒有泳衣售賣點，她只好紅著臉去問了前臺，結果德國阿姨一臉詫異地看向她：「我們的溫泉池裡面不允許穿衣服，要泳衣幹嘛？」

　　俞苑苑這才徹底慌了神。

　　楚嘉年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愣在那兒幹什麼？」

　　俞苑苑顫抖著轉過身：「我、我不然在這裡等你們吧……你看我都流鼻血了，再進去說不定會把溫泉池染紅……」

　　楚嘉年歪頭看了看她：「怎麼，現在知道害怕啦？」

　　「怕、怕什麼！」俞苑苑死鴨子嘴硬：「就是我今天身體不適，不能泡溫泉而已！」

　　楚嘉年一臉了然地點了點頭，向她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在大廳留著，轉身準備往男更衣室的方向走。

　　俞苑苑看著他的背影，腦子裡又開始豆腐渣，然後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如果她不進去，那麼楚嘉年就……就要被別人看光了！

　　嗚，那她豈不是要虧大了！

　　「等、等等！」她終於衝了上去，攔住了楚嘉年，根本不敢看他：「不然，你先陪我買個泳衣……？」

　　兩人在距離溫泉幾百米的地方發現了一家泳衣店，俞苑苑紅著臉走進去，沒想到楚嘉年也跟了進來。

　　「你來幹嘛？」俞苑苑緊張地回頭。

　　「看看男士的啊，有什麼問題嗎？」楚嘉年表情坦然。

　　俞苑苑無法反駁。

　　如同其他所有泳衣店一般，這間店裡掛著的大部分都是女式泳衣，男士的無非就是短褲，全部都在一個角落裡。俞苑苑餘光看到楚嘉年真的走了過去，這才放心大膽地開始翻看。

　　大約是因為尺寸和性格因素，這家店裡的女式泳衣大多數都是讓人面紅耳赤的比基尼，俞苑苑好不容易從幾片布料的泳衣裡找到了一個帶花邊、能稍微多遮擋一點的，正在猶豫，身後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這個不好看。」

　　俞苑苑：？？？

　　「哪裡不好看了？而且你不是在看男士款嗎？」她壓住自己瞬間想要把泳衣藏在身後的衝動，在心裡不斷告誡自己：這就是件衣服，是件衣服，沒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就是不好看。」楚嘉年從她手上拿過衣架，順手掛在了她夠不著的高處貨架上。

　　俞苑苑：……行叭，她重新找。

　　結果一連四五件，都被楚嘉年一票否決，俞苑苑氣不打一出來，連害羞的情緒都沒有了，乾脆說：「你覺得哪個好看？」

　　「我覺得……穿什麼都不好看。」楚嘉年衝她眨了眨眼。

　　俞苑苑被他突如其來的wink迷了眼，腦子裡的詞庫自動對上了下半句，脫口而出：「……不穿最好看？」

　　「這可是你說的。」楚嘉年一本正經地轉過了頭。

　　俞苑苑：……你們老司機開車不要帶上我！我還是個孩子！

　　「你快來看這個，這個適合你。」楚嘉年的聲音在幾個貨架之外響起。

　　俞苑苑同手同腳地走過去，然後看到楚嘉年站的位置上方寫著大大的幾個字。

　　兒童區。

　　楚嘉年指著的那件泳衣是非常保守可愛連體式，顏色非常粉嫩，上面印著迪士尼公主們的拼貼圖，胸前的位置正是美女與野獸翩翩起舞，下擺還很細心的做了一個波浪裙邊。

　　俞苑苑：……

　　我俞苑苑就是死，也不會穿這麼幼稚可笑的泳衣！

　　半小時以後，穿著美女與野獸泳衣的俞苑苑裹著浴袍，猶猶豫豫地站在了溫泉區的門口，不敢踏出那一步。

　　浴袍實在是大了一點，她穿著幾乎要拖到地上，領口因為太大，所以堪堪露出來了半邊肩膀，乍一看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你站在這兒幹嘛？吹冷風？」

　　是楚嘉年的聲音。

　　腳步聲漸進，俞苑苑卻慫得像個鵪鶉，心裡有個聲音在瘋狂地讓她轉頭，但她的身體卻完全不敢聽從內心的呼喚。

　　楚嘉年並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徑直站在了她面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傻了？」

　　人魚線和腹肌同時進入了視線範圍，俞苑苑嚇得後退了一步，然後踩到了自己浴袍的邊，腦中還在一片空白，就現場表演了一個原地平摔——

　　楚嘉年被她嚇了一跳，伸手準備扶她，結果浴袍實在太大了，他一把拉過去隻抓住了浴袍，根本沒有碰到俞苑苑！

　　於是楚嘉年拎著浴袍愣在了原地，乍一看仿佛是從浴袍裡摔出來了一個小姑娘。

　　好在這一片的地面鋪了軟墊，倒也不是很疼，只是她坐在地上看楚嘉年，更是面紅耳赤。

　　楚嘉年的小腿肌肉結實，再向上則是浴袍的邊兒，和鬆鬆垮垮系在腰間垂落的腰帶，整個領口大開，半遮半掩地露出了他赤丨裸的上半身，明明都是網癮少年，也沒見他平時怎麼運動過，偏偏八塊腹肌人魚線樣樣不少，平時看不出來，此刻這樣不加遮掩地袒露在俞苑苑面前，俞苑苑只覺得鼻子一熱。

　　嚇得她趕快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

　　還好這次沒有什麼不明液體流出。俞苑苑正準備爬起來，眼神又是一頓。

　　大約是因為剛才想要伸手拉她一把，動作太大，直接扯鬆了他的腰帶，俞苑苑眼睜睜地看著腰帶顫顫巍巍地鬆開，然後滑落——

　　啊啊啊啊啊啊——

　　俞苑苑心底發出了土撥鼠尖叫，急忙伸出另外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然後偷偷露出了一條縫。

　　一條寬鬆的沙灘褲映入眼簾。

　　一時之間俞苑苑不知道自己內心到底是鬆了口氣，還是充滿了莫名其妙的遺憾。她一邊感慨著刺激刺激，實在是太刺激了，一邊故作鎮定地爬了起來。

　　完全不知道楚嘉年其實也是愣在了原地。

　　俞苑苑的穿衣風格一向都是寬鬆風，隊服更是遮蓋得嚴嚴實實，第一次穿這樣緊貼在身上的泳衣，縱使是這樣幼稚保守的兒童風格，也足以顯現出她原來是一位……腰細腿長大歐派的少女。

　　貝爾公主和野獸叔叔的頭部圖案都有了微妙的變形。

　　楚嘉年感覺自己的耳根開始變得火燒火燎，他猛地把浴袍抖開，將俞苑苑裹了個嚴嚴實實。

　　俞苑苑：「又怎麼了？」

　　楚嘉年：「這個不好看。」

　　口氣和剛才在泳衣店的時候一模一樣。俞苑苑氣了個半死：「不是，你給我說清楚，這衣服是你選的，哪裡難看了？」

　　楚嘉年用浴袍把她仔仔細細地裹好，感慨道：「實在是太暴露了。」

　　俞苑苑：？？？

　　這間泳衣連她的脖子都遮了個嚴嚴實實，裙子擺更是直接遮住了屁股，請問哪裡暴露了？

　　她還在滿臉問號，溫泉區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躁動。

　　一道帶著滿滿驚惶的聲音平地而起。

　　「不、不要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是牛肉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