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俞苑苑其實身體一直很好, 都快忘了生病是什麼感覺了。這次大約是因為換了水土又連續熬夜,再加上精神一直緊繃著, 內部和外界的壓力都沉甸甸地堆在她肩上,好不容易放鬆了一下, 這短短一天之內情緒波動又有點太大,是以一下子就……自燃了。
小新他們四個人帶著兩個替補小夥子圍在俞苑苑的房間裡,雖說是賓館的大床房,但歐洲的賓館房間就算是上了星級的,面積也總是比國內的那些賓館縮水了好幾圈,是以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 一下子就填滿了整個房間。
——更何況, 他們統一都距離床邊兩米遠, 仿佛腳下真的被畫了什麼楚河漢界一樣, 不敢逾越一步,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小新到底知道的比別人多一點, 神色雖然複雜,但是到底少了幾分驚訝, 但是牛肉醬就不一樣了, 這個兩百斤的胖子快要抖成篩子了, 拼命用眼神向床邊示意, 眼裡寫滿了「我是不是看錯了」、「快給我一拳讓我醒過來」一類的話。
然而沒人看懂,也沒人想理他。
因為大家心裡的想法也很五彩紛呈。
俞苑苑正平躺在床上,身上壓著厚厚兩床杯子,頭上壓著一塊毛巾降溫, 雙頰泛著不太正常的紅暈,嘴裡還叼著一根溫度計。
陳叔早就請了醫生過來,是楚家老爺子每次到歐洲的時候都會專門拜訪的那位國醫大手孟老,早年是給領導人們服務的,退休之後跟著兒女定居在了歐洲,享享清福,偶爾出山也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
楚家和孟老是世交了,楚嘉年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心裡一直把他當半個孫子,頭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這麼火急火燎的給他打電話,他還以為是斷胳膊斷腿危在旦夕了,心想楚家這個小傢伙到底搞的是什麼競技來著?這麼危險的話回頭還是勸勸他回頭是岸……
結果他老胳膊老腿地跑了一路,身後新收的小弟子穩穩地捧著幾十斤的藥箱,生怕晃出來點什麼,兩個人累得滿頭大汗,最後看到了一個躺在床上發燒的小姑娘。
孟老剛準備把拐杖扔到楚嘉年臉上,眼神一頓,就看到了坐在床邊楚嘉年絲毫不避諱地握著小姑娘從被子裡垂下來的一隻手。
期間好幾次小姑娘的手都想要縮回去,結果被楚嘉年一把拉住,仔仔細細地重新握住。
孟老的怒氣一頓。
哦,敢情是給自己的半個孫媳婦看病。
小弟子都不用看孟老臉色,自動找出全新的溫度計,仔仔細細消了毒,這才送進了俞苑苑的舌頭下面。而孟老打量了一圈這個情況,他可不像那群顫顫巍巍守在門口用眼神交流的小朋友,問得直截了當:「談女朋友了?」
楚嘉年點了點頭。
圍著的隊員們呼吸一窒。
這……這他媽是實錘了吧!
牛肉醬感覺自己的呼吸都一下子變粗重了!他轉著眼珠子,急於想要和身邊的誰對一個視線,互相安慰一下躁動的心,結果只有楚嘉年用餘光看到了他的動作。
「牛肉醬,你怎麼了?讓孟老順便幫你看看?」楚嘉年挑了挑眉。
驟然被點名,牛肉醬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孟老已經順著楚嘉年的視線看了過來,一雙眼睛像是x光一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夥子沒什麼病,就是這體重再不控制可能就要高血壓了。誒對,我剛剛還想問來著,你們搞什麼競技的還收這個體重的小胖子?老楚提過一嘴,年齡大了記不住事兒了。」
牛肉醬:……他要哭了。
楚嘉年收回了目光,重新將視線落在了俞苑苑身上:「電子競技。說直白點兒就是打遊戲。」
「打遊戲能把手打斷?」孟老看了一眼他的胳膊:「恢復得怎麼樣了?」
俞苑苑一頓,猛地捏緊了楚嘉年的手。
那個斷字仿佛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胸口,讓她有點喘不過氣。
楚嘉年沒什麼表情變化,依然是帶著笑意,微微回握了一下俞苑苑安撫她的情緒,還主動掀開袖子給孟老過目:「挺好的,沒什麼問題。」
孟老點點頭,看出來楚嘉年不想多提。他年齡雖然大了,但也不是老古板,反而開起了玩笑:「這一屋子的小夥子一個個都是熬夜過度的樣子,身上沒二兩肉——」他眼睛掃過牛肉醬,頓了頓:「哦,除了你——原來都是網癮少年。」
大家:……無法反駁。
孟老眼神一轉,落在了俞苑苑身上:「這個……不會也是網癮少女吧?」
網癮少女俞苑苑叼著溫度計,燒的昏昏沉沉,但還算有點意識,衝著孟老咧了咧嘴,溫度計發出了「滴——」的聲音。
小弟子兢兢業業地取出來,報了數:「38.5°c。」
感冒這種事情,小弟子一個人就夠了,孟老順勢和俞苑苑聊起了天:「小姑娘叫什麼呀?多大了?跟這個混小子在一起多久了呀?」
俞苑苑有點啞,乖巧地一一答了,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頓了頓,有點茫然。
在一起多久了?
他們……算是在一起了嗎?
應、應該還沒有吧?
楚嘉年撓了撓她的手心,替她答了:「這幾天在打比賽,還不能正兒八經談戀愛。」
俞苑苑眼睛裡的光芒微微一熄。什麼叫不能正兒八經談戀愛?正兒八經的反義詞是什麼來著?吊兒郎當?他……什麼意思?
他說得義正言辭,孟老抽了抽眼角,心想我雖然七十多了,眼睛還沒瞎,你當我看不見你握著人家小姑娘不放還亂撓的爪子嗎?
說話間,小弟子已經整整齊齊挑好了藥,寫好了哪一種每天怎麼吃,孟老掐了掐俞苑苑的脈搏,多叮囑了幾句以後少熬夜注意作息和飲食規律之類的話,就帶著小弟子走了。
大家藉口要送一送孟老,跟在孟老身後魚貫出了房間,楚嘉年送到門口:「孟爺爺,多謝您啦,要是明天她還不好,少不得還得叨擾您。」
孟老腳步一頓:「燒成這樣,你還指望明天就好?」
「孟爺爺,我後天就要打比賽了,明天必須好。」一個腦袋從楚嘉年身後鑽了出來:「不然您給我上點猛藥吧?」
孟老沒辦法,回頭直接給她打了退燒針。
藥效上來,俞苑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她睡得不□□穩,但是居然又奇跡一般續上了之前的那個夢。
十八歲生日那天,楚嘉年告訴她,他們不是親兄妹。她惶惶不安以為兩個人要就此分道揚鑣再見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沒想到楚嘉年卻俯身湊近她,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他的手很涼,正好覆蓋住她的額頭,而少年的臉在夢裡依然精緻而帥氣:「苑苑,我不想做你的哥哥,我想……」
俞苑苑猛地睜開眼睛。
他想什麼?!
天邊已經微亮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做夢,想要動一下,卻感覺自己的手好像被什麼壓住了,她轉了轉頭,這才看到趴在床邊的楚嘉年。
他就這麼守了她一夜?
她目光複雜地看向床頭櫃上的其他兩塊毛巾,顯然是在她睡著的時候換了好幾輪,難怪她會夢見自己額頭冰涼……
楚嘉年靜靜地趴在床邊,閉著的眼下是眼睫毛投出來的一片陰影,鼻骨線條挺拔,連睡覺得時候都非常賞心悅目。俞苑苑輕輕坐起身來,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偷偷拍了一張。
被楚嘉年扔在一邊的手機亮了一下,俞苑苑下意識看了一眼,然後眼神頓住——
是她的定妝照片。
楚嘉年剛剛告白完,她就自燃了,之後兩個人都沒有什麼獨處時間,她雖然燒的暈暈乎乎的,心裡卻還是有無數個念頭冒出來。
比如楚嘉年是真的喜歡她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會不會又是家裡的任務?……一類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冒出來的胡思亂想。尤其是剛才孟老的問題,他避重就輕的回答,更是讓她忍不住心裡一空。
直到此刻她看到他的手機,心裡仿佛有什麼懸著的東西輕輕落了下來。
俞苑苑抿了抿嘴,心裡噗通亂跳,大著膽子俯下身,做賊一樣在楚嘉年的臉上輕輕親了一下,然後悄悄摸摸地後退,再後退——
楚嘉年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他笑意盈盈地趴在那兒,眼中有點血絲,卻依然黑白分明:「親完就想跑?」
「我……」她還沒說什麼,就被起身的楚嘉年重新按在了床上。
楚嘉年一條長腿半跪在床邊,一隻手按著俞苑苑的肩膀,另一隻手撐著床頭,他俯下身,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眼睛,離她越來越近……
這個姿勢太過曖昧,而他的眼神又太過炙熱,俞苑苑的心狂跳,一邊心裡止不住地冒出了濃濃的期待。
然後,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一手撐住了楚嘉年的胸膛。
「等等!我……我還沒刷牙!」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在想什麼。」楚嘉年輕而易舉地拿開了她的手,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她的:「我是看你燒退了沒。」
面紅耳赤的俞苑苑一秒變身惱羞成怒的俞苑苑。
他一晚上的努力沒有白費,退燒針的作用也上來了,俞苑苑的燒退了,雖然還有點難受,但到底是壓下去了。
訓練賽安排在下午,一個早上加中午,她除了上廁所的時候親自下了床,連飯都是在床上吃的——楚嘉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來了病房專用小桌子,擼起袖子,準備給她餵飯。
「我可以自己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俞苑苑覺得有點羞,小聲抗議道。
楚嘉年吹著粥,眼皮都沒掀:「省點力氣,一會兒還要搓鍵盤呢。」
俞苑苑眼睛一亮:「那我能打塞拉斯嗎?」
……還沒忘了這個話題。
楚嘉年一勺粥塞進她嘴裡:「做我女朋友,就讓打。」
這個人,前一秒還是叫哥哥,這一秒就要做女朋友了,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
俞苑苑義正言辭:「這幾天要打比賽,還不能正兒八經談戀愛。」
他剛剛堵孟老的話又被俞苑苑原封不動地拿了回來,俞苑苑的本意是想看他吃癟的樣子,不料他挑了挑眉:「怎麼,忍不住了?」
「……你才忍不住了!」俞苑苑氣急,順手抄起床頭的抱枕,衝他砸去。
沒想到楚嘉年一手端著粥,另一隻手還穩穩地接住了抱枕,然後順勢握住了她的手,俯身在她手心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抬眼看向她:「是啊,我是忍不住了。」
被撩得再次小鹿亂撞的俞苑苑:嗚,再這樣下去,好擔心自己的心臟超負荷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