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臨近九月，宗城還是熱得讓人煩躁。尤其是最近幾天，氣溫直逼三十五度，空氣悶熱得幾乎讓人喘不上氣。

　　洗過澡，戚弦抱著半個冰鎮西瓜邊吃邊看電視。商映秋難得有空閒陪她一起看泡沫劇。她半躺在貴妃椅上，手裡端著一杯紅茶，一本正經地討論著劇情：

　　「他們看到車來怎麽不躲開？」

　　戚弦掃了一眼電視屏幕。劇情大意是男女主在吵架，在馬路上拉扯間迎面駛來一輛大貨車。而這時候女主意外摔倒，男主趕忙跑過去抱住她。

　　然後，畫面定格。兩個人眼睜睜看著大貨車越來越近。

　　戚弦挖了一勺西瓜送進嘴裡，臉頰鼓得像個小倉鼠一樣，吐字還有些不清楚：「可能素屁股把地砸了一個坑，卡在裡面起不來了吧。」

　　剛說完，戚志誠當當當從樓上跑下來，匆忙換上鞋就出去了。

　　商映秋嘖了聲：「火燎腚。」

　　戚弦眼睛不離屏幕，「爸爸幹什麽去了？」

　　「大概是幫男主角一起去拔女主了。」

　　戚弦咂了咂嘴，母上大人越來越幽默了。

　　劇情演到男女主化解誤會和好如初，戚弦只覺得乾巴巴的沒有一點新意。連嘴裡的甜味好像都淡了。

　　這次她挖了超大一塊西瓜，鮮紅多汁的肉看著令人口舌生津。戚弦拿著勺往嘴裡送，嘴張到最大的時候門開了。

　　戚志誠身後跟了一個比他高了半個頭的人，目光穿過他筆直地看了進來。

　　戚弦眨了眨眼，看見江臨川那張臉後，手一抖勺裡的西瓜掉了回去。西瓜汁跳了一下，戚弦反應過來，飛快閉上她的嘴巴。

　　江臨川走進來跟商映秋打招呼：「商姨。」

　　上衣？我還褲子呢！

　　「臨川來了？你媽媽在家嗎？」

　　「在家裡購物。」

　　商映秋笑：「汪嵐真是個購物狂。」

　　「你幫我上去看看電腦？」一旁的戚志誠語氣有點著急。

　　好好的電腦，用著用著就關機了，怎麽打也打不開。資料都還沒看完呢。

　　江臨川點頭。轉身時掃到戚弦，目光定了幾秒，又慢悠悠地落在她懷裡的西瓜上。

　　比她兩個臉還大的西瓜像打地鼠一樣被東挖一個洞，西挖一個洞的，早已經面目全非。

　　江臨川又看了一眼抱著西瓜的人，悠悠轉身上樓。

　　戚弦：「……」這看猪的眼神是怎麽個意思？

　　吃你家西瓜了還是吃你家大米了？

　　啊？

　　她勺子一放，抽幾張紙巾擦了擦嘴。低頭瞧見紙巾上粉紅色的西瓜汁，不由去想剛才自己嘴到底張了多大。

　　這麽一想，瞬間沒胃口了。

　　她把拖鞋劃拉到脚邊穿上，然後抱著西瓜蹬蹬蹬往厨房跑。商映秋在身後皺眉：「這麽快都吃完了？」

　　很快，厨房裡傳出嗡嗡嗡的聲音。

　　沒多久，江臨川從樓上下來。抬眼便看見了從厨房裡出來的戚弦。

　　她綰著可愛的丸子頭，身上是一套清凉舒適的棉質睡衣。右手拿一個高脚玻璃杯，造型跟睡衣上拿著胡蘿蔔的兔子有點像。透明杯裡面還插著星星形狀的吸管，鮮榨的西瓜汁貼著杯壁輕輕晃動著。

　　她抬頭看向江臨川，秀眉輕輕一挑，十分優雅地吸了一小口。

　　似在告訴他：這才是我本來的面目。我其實是一個精緻的女孩兒！

　　江臨川壓著嘴角，聲音裡帶著幾分故意：「勺子比較適合你。」

　　戚弦：「……」

　　狗血電視劇已經播完。商映秋起身準備回房間敷個面膜。看見江臨川隨口問到：「電腦修好了？」

　　江臨川一頓：「是戚叔叔把插頭踢掉了。」

　　「咳咳咳咳……」戚弦覺得這份精緻她沒辦法維持了。

　　*

　　接連工作了四天，江臨川沒再去過工作室。長時間的站立仰頭十分累人，戚弦到家後第一時間就是洗澡，然後就癱在床上不想動。

　　她半靠著床頭，無聊地翻著朋友圈。看見江時嶼剛發了在雪山拍的照片。他身上穿著特別厚實的衝鋒衣，頭上戴著帽子，圍巾繞了好幾圈，纏得嚴嚴實實。呼出的氣都結成了冰碴兒，凍在鬍子上，讓他看起來像一隻海豹。

　　戚弦隨手點了個贊。下一秒江時嶼就發了視頻過來。

　　戚弦將空調被扯到胸口，接通視頻。畫面晃了晃，一顆大頭露了出來。

　　「七七七七，我活著回來了！」

　　江時嶼穿了一套花花綠綠的睡衣，看著像做完大保健直接跑出來的。窮游好像讓他滄桑了不少，嘴邊一圈扎吧啦撒的鬍子成功讓他提前步入中年。

　　戚弦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邋裡邋遢的男人是江臨川的親弟弟，而且比她還要小一歲。

　　「你到學校了？」

　　「是啊！我剛才還去吃了食堂的限量鶏腿，一口氣吃掉四個！」

　　戚弦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隨口問：「路上遇到什麽好玩的嗎？有沒有給我帶禮物？」

　　「禮物原本是有，但是坐車時候有個女孩兒頻頻對我放電，我招架不住就把禮物送出去了。」

　　「哦。」那算了，反正她原本也沒想要，「你要了人家的聯繫方式？」

　　「我是想要，但是她父母不讓。」江時嶼比了一個Ok的手勢，「那女孩兒剛三歲。」

　　真是有出息了！

　　江時嶼對著鏡頭理了理頭髮，繼續說：「還有，我决定不搬出去住了。」

　　之前因爲宿舍各種聲音太大，嚴重影響到江時嶼的睡眠，所以他决定搬出去住。而江媽媽聽說後直接給他撥了一筆款，讓他看上哪套房子就買下來。

　　事情成了，他又决定不搬了。

　　戚弦小小打了哈欠：「爲什麽不搬了？你不是需要私人空間嗎？」

　　江時嶼有種恍然大悟的悔恨：「因爲我回到寢室後，發現我室友打呼嚕的聲音跟那些驢友相比，簡直不堪一擊。驢友是驢叫，他們頂多算個猪哼哼。而且，脚臭放屁什麽的也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我……」

　　戚弦忍不了了。

　　她不知道爲什麽在晚飯時間要跟江時嶼進行這個有味道的視頻。簡直了……

　　嘔！

　　「江時嶼，再見！」

　　今天商映秋和戚志誠照例不回家吃飯，又剩戚弦一個人。戚弦下樓時保姆正在厨房煲湯。她沒骨頭一樣窩進沙發裡，沒有靈魂地按著遙控器。

　　手機鈴聲短促地響了一聲，江時嶼發來一條微信：七七，我不打算買房子的事你說我要不要告訴太后？

　　他口中的太后自然是江媽媽。

　　戚弦咬著舌尖，霹靂吧啦地開始打字：你想把房子變墓地嗎？

　　那邊沒再回，估計是歇菜了。

　　然後跟應景兒似的，汪嵐的電話緊接著進來了。

　　戚弦慢慢接起，腦中還盤算著如果她問起江時嶼的事自己要怎麽說，却聽汪嵐在那邊開口：「我和你伯父現在在西班牙，老大的電話怎麽都打不通。七七你幫伯母去家裡看看好不好？我擔心那孩子沒有飯吃。」

　　自小江家兩兄弟就屬放養狀態。莫非是江臨川離家太久，一回來就成了媽寶？

　　想是這樣想，通話結束後戚弦還是往江家跑了一趟。

　　八點多，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橙黃的燈光鋪滿整條路，映著梧桐樹晃動的樹影。

　　戚弦趿著凉拖上了樓梯凳兒，站在江家大門前想了想密碼。纖細的食指一個一個按下去，大門「哢噠」一聲解了鎖。

　　大廳裡光綫昏暗，只有外面透進來的微弱燈光。戚弦打開客廳的燈，看見三寶飛快朝自己撲了過來。她笑著拍了拍它的狗頭，小聲問：「你大哥呢？」

　　三寶眨巴著眼睛，哈哈地吐著氣。

　　進門時戚弦沒注意踢到了一雙男式休閒鞋。江臨川很有可能是在家睡覺。

　　戚弦又摸了摸三寶，走進厨房洗好手，看見了琉璃臺上用玻璃容器裝著紅燒排骨和獅子頭。她用手碰了碰，都是凉的。只好先把飯熱上，又將紅燒排骨倒進了鍋裡。

　　三寶像個粘人的跟屁蟲蹲在厨房門口。它抬頭看著戚弦，熱得直吐舌頭，還不時伸著脖子嗅來嗅去。眨巴著黑漆漆的狗眼兒，輕聲哼哼著。

　　戚弦不知道江臨川什麽時候會醒，所以沒拔電飯煲的電源，將熱好的菜蓋上蓋子後準備離開。

　　她要當個無名的田螺姑娘。

　　但三寶好像不想讓她走，淘氣地扯著她的拖鞋。還用兩隻狗爪子抱住她的脚踝。

　　戚弦被纏得哭笑不得。無奈之下她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樣子，齜牙咧嘴對三寶低斥：「快點放開我！」

　　「汪！」就不！

　　一人一狗拉著之際，汪嵐再一次打了電話過來。戚弦空出一隻手接電話，另一隻手扒拉著三寶的狗頭。

　　「江伯母，你放心吧。江臨川在睡覺，他的飯我已經熱好了。」

　　那端詭异地沉默下來，片刻，汪嵐才緩緩開口：「七七啊……」

　　「嗯？」

　　「可能是伯母沒說清楚。我是想讓你幫我喂一下三寶。不用管那隻大的啊！他肯定是餓不死的。」

　　電話兩端十分有默契地安靜下來。

　　三寶不遺餘力地扯著戚弦的拖鞋。

　　這時樓上響起了不輕不重的開門聲。戚弦緩緩抬頭，看見一個身影從走廊裡走了出來。

　　江臨川頭髮淩亂，眼中透著幾分沒睡醒的迷離。他懶散地撑著欄杆，半闔的眼睛懶懶朝戚弦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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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川哥：嗯，人不如狗系列。